原來是他


    58


    顧寫塵微微一怔。


    他下意識的行為…那是他教她的第一套劍法。


    辟邪除魔, 祈神問荒。


    如今被他使來,像是陰差陽錯的宿命。


    顧寫塵擡眼,對上她在魔氣窒息之後濕潤迷茫的眼睛,可即便泛著水汽, 那雙瞳孔仍然清澈。


    顧寫塵心頭一動。


    現在還不是時候, 可他有一分慌亂…也有一分無妄的期待。


    黑蛇盤在霜淩的臂彎, 蛇信子劈裏啪啦地吐, 試圖透過虛空影響霜淩的大腦, 可惜它的尖銳喊聲隻有顧寫塵能聽見。


    “他——他就是顧寫塵!”


    “主人,你為了他爆丹棄養我、他卻沒有飛升,他大墮魔!壞,他壞!”


    “等拿到劍他就是魔主,狼子惡心,野子狼心!——”


    顧寫塵緩緩吸了口氣,指尖克製地動了動。


    霜淩抿住了紫葉槐, 其中的荒息已經渡到了她的鼻息之間,她擡眼看著這人, “辟邪三式, 你——”


    她雖然模糊間沒能完全看清他揮出的劍式, 但四周魔氣被遏製,的確是除魔三式的效果。


    辟邪劍譜原先一直在不在峰的劍經閣之中,如果他不是歲祿劍宗的弟子,應該很難看到。況且顧寫塵的藏書浩如煙海, 除了大男主那樣的氣運, 誰能撞書架就掉出一本絕世劍譜?


    他從哪裏學的?


    辟邪劍譜, 除了極個別人能在一炷香之內學會,對普通人而言應該都是很難的吧。大男主到最後都在研究必斜劍法, 隻能使出歪歪扭扭的效果。


    “我學過。”顧寫塵輕聲迴答。


    他齒間微微唿出氣,空氣中還有她唇邊淡淡的紫葉槐香,他壓製著四周洶湧旺盛的魔氣,給她的蓮身辟開一點淨土。


    然而,其實他身邊已經沒有淨土了。


    她肩胛骨上三分處也已經沒有金色紅蓮印了。


    霜淩的心口莫名在跳。


    陵宮甬道的魔氣被除魔三式遏製住,霜淩如今是以蓮托生、以荒嵐為息的肉.身,她對魔氣更加敏感,更加難以耐受。


    然而,更深的魔氣正在從旁邊這人身體裏絲絲縷縷地滲透而出。


    如幽冷茗茶,沸騰過而後成冰。


    這張陌生的臉上有一道劍痕一樣的淺疤,從太陽穴劃向眼角,像是飛出的淚痕一樣。


    霜淩心頭升起一個非常荒謬的想法,因為太荒謬,她甚至都不知道怎麽開口問。


    可是絕無可能啊。


    不論是她,還是任何人來,甚至都會嘲笑她這個想法。


    更不要說君喚甚至都已經看到那位高居天上,而且君喚沒有任何理由撒謊,他對聖女也無法撒謊——所以,那人的飛升舉世皆知,是無比確定的大道唯一。


    而眼前這人雖然身著白衣,但魔氣已經滲透入體。


    別說道心尚存,就連一絲修仙的可能都沒有了。


    不可能的。


    霜淩看著對方,他眼底的暗光在微弱光線之下透出難言的深色。


    “你在哪裏學的?”


    “艮山歲祿。”


    “我不會傷害你,”顧寫塵往後退了一點,指腹在身後微微摩挲一瞬,“你救了我。”


    霜淩點點頭,剛才的確是他把紫葉槐遞給她的,要是想害她,也就不會幫她遏製四周魔氣了。


    但這人身上疑點重重,霜淩開始謹慎地觀察他。他的魔功似乎短時間內提高了許多,難道修魔之後人均天賦增加?就像顧莨也能三年內突破八階一樣,他呢?


    甬道遠處隱約傳來幽咽的聲響,像是海底陵宮在幾息間被切割出了無數方向。


    “此地不宜久留,我可以帶你去看尊魔之劍。”顧寫塵垂眸,輕聲說。


    霜淩也不能在耗在這,既然這裏已經有人先一步進來,他們甚至可能連第二波都不是,前邊或許已經來了各路勢力。


    要是他真能找到尊魔之劍,霜淩可以跟在他後邊,然後…搶先一步下手。


    她剛才運行了一遍自己的荒息內力,發現已經漸漸穩定了下來。她現在的修為雖然不能確定到底是多少,但目測比眼前這個墮魔的修士要高。


    畢竟他才修魔不過幾日而已。


    那人仿佛是看出她不信任的意思,率先轉身,在前邊帶路。


    霜淩想起在不灰之木根係那塊石板上的指痕,忽然問道:“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顧寫塵並未迴頭,迴答道:“解禁三年內已經有衆多魔修前往海上尋找尊魔之劍,我殺……查過上任魔主護法的記載。”


    “陰陽無界之處,木燒而不滅。位置,天象,時刻,恰巧陰陽平衡之時,就能找到。”


    …更像了。


    這種感覺。


    霜淩跟在他身後,捏著紫葉槐的指尖竟然微微發麻。


    荒謬到讓她害怕。


    這種…什麽都懂,的感覺。


    …


    “霜淩呢?跟我們走散了?!”


    “我剛才和她在前後,她似乎被甬道轉動帶到了那個方向——”葉斂焦急地指道。


    龍成玨咬了咬牙,捧著一個方盒子探向那邊。


    這也是兌澤千機門的戒魔靈甲,因為他們要入陰儀魔域而特製,能察感魔氣,等到這靈甲完全適應了魔氣環境之後,它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作用——能察覺真實的魔階。即使高階魔修掩藏實力,也能被探查出來。


    並且,讓他們的僞裝原形畢露。


    “她那個方向……”


    龍成玨一驚,低頭看著靈甲的鏡麵,黑得嚇人。


    “魔氣重得要爆了。”


    葉斂麵色更加憂慮,冥業冰蓮托生的靈體不耐魔息,“那多半就是尊魔之劍的方向,我們快去。”


    龍成玨點頭,“必須盡快了。”


    不止是霜淩,顧沉商和夜寧也被送到了不同方向,這魔主陵宮機關重重,而且,已經有了好幾種人來過的跡象。


    以龍少主的眼裏,他在這甬道牆壁上甚至看到了艮山歲祿的半片劍銘,實在太古怪了。


    顧莨已經被封在欲境中了,顧沉商和夜寧也不會鑿上去,這海底陵宮到底進了多少方勢力?


    所有人都已經意識到,聖洲空懸三年,九洲未有新主,魔域之尊的産生將會再次影響所有格局。


    而魔,可不是什麽能講道理的東西。


    “走,海下我們管,海上交給他們。”


    東海海麵之上。


    巨大的展翼飛獸被坤地顏氏所馭,掠過海麵,掀起飛浪。


    在他們身後,兌澤洲的弟子被長老指揮著,對著水麵投下了數十枚水滴形的防水火炮。


    這是珍貴的、以荒嵐爐息煉化的最新武器,原本,擎拆長老是絕不舍得拿出來用的。


    但是龍少主的消息已經第一時間傳迴了仙洲,聖女已經在神宮之上化蓮複生,霜淩再次活過來了!


    消息一出,顏玥等人皆是欣喜至極。


    且不說霜淩身上那神聖的、能夠對抗敕令之力的能力,對九洲仙門有多重要。


    而那年仙門起義,飛升的飛升,獲益的獲益,隻犧牲了她一個。


    顏玥嘆息看向幽深的海水。


    “守護聖女!魔修陰險殘暴,誰若搶尊魔之劍,千機萬炮相迎。”


    兌澤千機門傾力出動,出手闊綽。


    畢竟爐息可再生了!


    顏玥看著這空前的火力壓製,笑著搖了搖頭。


    擎拆長老站在飛行舟上,捋了捋花白的胡須。


    “魔域有聖女還不夠嗎?我們願意臣服聖女。”


    “決不能讓魔主應運而生!”


    …


    霜淩跟著那道白衣身影,穿過明明滅滅的狹長甬道。


    “這其實叫做神道。”


    他的指尖觸過兩側石壁,眉目被夜珠映出一點輪廓,“因為魔主同樣自認為神,對峙仙門。


    神道兩側密密麻麻雕刻著符文和人獸石雕,黑惡麒麟和比例失序的陰陽魚,在魔氣纏繞之處栩栩如生。這些被稱為石象生,在陵宮之中作為魔主身隕後的儀仗。


    顧寫塵其實很喜歡這樣的時刻。


    在無人可知的海底。


    隻有他們而已。


    “以不灰木根為中心,東南西北有無數傾斜坡道,通向陵宮正寢。”


    “劍在那裏。”


    霜淩緊張地跟在他身後,一直在悄悄觀察他。


    “你既然找到了,為什麽沒有拿走?”


    那人微微停頓,側目看她,“因為我也走錯了很多遍。”


    霜淩眨了眨眼。


    錯——這種事情出現在了他身上,她心底忽然踏實了一點。


    有些人是不會出錯,也不會認為自己出錯的。


    “整個陵宮是以古洛河圖設置的。”


    他話音剛落,腳下的神道就又開始了轉動,無數石磚扭曲、銜接,錯位的出入口短暫地相逢,其他人聲便滲了過來。


    “這麽走到底對不對?”


    “嗯,這邊魔氣最重。”


    顧沉商和夜寧在按照下水前龍城給的信息勉力尋找,但還是如入迷宮般一頭霧水。


    “誒那是霜淩!——她旁邊是誰?”


    夜寧的聲音穿過神道柱傳來一瞬,顧沉商立刻擡頭,看見聖女身旁站著一道白衣高大的身影。


    他頓時皺眉,伸手想接霜淩過來,“聖女小心——”


    然而白衣人麵無表情,微微掠指,神道交接處就已經彌合,在他們之前,又是幾條新的路了。


    霜淩來不及過去,眼睜睜地看著顧沉商和夜寧的身影被傳到了另一邊。


    這魔主陵宮是真的非常複雜,說實話,她現在已經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麽方向了。


    “從東北艮位進入,入正北,迴正東,由西南得入,還會有變。”


    那人垂下眼睛,神情堪稱溫和謙卑,“…每個方位都走錯一遍,就會了,你也可以。”


    每件事都做錯一次。


    也就會了。


    霜淩怔忪地看著他。


    真的嗎。


    一牆之隔,旁邊的神道之內,龍成玨滿頭大汗地掐訣計算著。


    坎水龍城的符篆陣術是九洲頂尖,但怎麽一個魔主陵宮,用了這麽複雜的奇門編排?!


    “走,走幹位。”


    葉斂不疑有他,他們醫家幾乎從沒學過陣術,畢竟九洲各大世家都是專精一域,很少有雜學兼精的人。


    顧寫塵微微闔目,然後擡腳向一個方向轉身。


    霜淩仿佛可以感受到整座陵宮中有許多人在各個方向上移動,無頭蒼蠅一般。


    她別無他法,跟上那個人。


    走到神道盡頭,赫然見到一雙巨大的陰陽螭首高懸,雕工幽暗精致。


    螭含珠吐舌,為無角之龍,馬頭魚尾,那眼珠原本是閉合的,卻忽然在幽光中睜開,看著他們。


    那人穿門而過,霜淩緊隨其後,竟真的進入到了一方空曠之處。


    空間四下皆是漆黑海水,無光無波無瀾,唯有中心矗立著一塊純白石碑。


    這畫麵,幾乎是將陰陽壓到一個絕對失衡的狀態,可漆黑魔氣又被那純白石碑穩定地鎮壓著。


    尊魔之劍,想來就在石碑之下。


    霜淩明白過來,魔主隕滅四散後沉海封禁,但當年的仙洲尚不能放心,除了封魔固陣陰儀,還要將這柄力量之劍徹底鎮住。


    這無字方碑看著就有種清正溫潤的氣感。


    那就難怪明明是魔主陵宮,整個複雜設計卻是按修道之法來設計,來防控奪劍之人。


    霜淩偷偷看了眼那白衣修士,他沒有很著急去拿,霜淩腳下挪動,指尖荒息流轉,決定先下手為強。


    誰知她足尖剛剛一點,眼前的場景忽然又開始扭曲裂變!


    那純白方碑忽然消失在眼前,四下隻剩漆黑。


    霜淩飛撲出去,撲了個空。


    她尷尬地迴到了原地。


    好尷尬。


    啊啊啊!


    顧寫塵看著她,眼底似乎是有稍縱即逝的淺淡笑意,然後告訴她,“以洛書之位進,以河圖之位變。”


    方才立身之處在西南坤位,此刻卻迴為正東方。


    空氣中的魔息淺淺流動,幽黑水麵開始泛起漣漪,像是在為了新主的到來而躁動不安。


    然後他麵向西北,幹位。


    這裏——


    才是真的。


    顧寫塵平靜地擡起指尖。


    黑蛇:“就你牛,就你牛,是不是!”


    黑蛇:“你真的敢在主人麵前用魔劍嗎?你知道會發生什麽嗎?你的冰息劍呢?”


    顧寫塵垂眸想……埋了。


    埋在幹天聖洲方圓千米的深坑之心。


    他們都說他飛升了。


    其實他早就埋在那裏了。


    如今的淞陽劍尊什麽都不是——但,很快就不是了。


    他看向少女緊張的神色,心底的期待和惶恐同時擴大,交織成躁鬱的,冷戾的,複雜的一切。


    你說修魔夠好…也可以的。


    隨著他指尖所點,真正被沉海封禁的無字碑緩緩露出形跡。


    忽然,四麵八方有爆破聲響,既然目的就是來奪走甚至銷毀尊魔之劍,他們自然也不用顧忌這陵宮的損毀了。


    “霜淩!聖女!”


    “聖女你還好嗎——”


    霜淩連忙擡頭四下尋找。


    這麽複雜他們都能找過來嗎?


    龍成玨踩著幾個千機門傳來的火炮,難得葉斂這樣溫和的人都用了火力,他們循著魔氣直接橫穿,每個人都頂了滿身的牆灰,被魔氣壓得多吃了一把閉氣丹。


    這樣的好處是夠快,減少迷路時間,但壞處是——來的不隻是他們,身後還同樣循聲跟來了其他蟲子。


    剛才甬道之中,龍成玨迴頭一看都驚了,雖然葉斂向來靦腆不認人,但龍成玨可是一看一個準,這不是艮山顧氏嗎?為首那個是其中一峰的峰主,帶著他的一雙兒女,好像叫顧年和顧璃。


    看樣子艮山顧氏沒落這些年,顧莨沒少在暗處發展,現在他人被抓了,還沒放棄魔主之爭,讓親戚來搶尊魔之劍。


    …頑強,實在是頑強!


    顧長鶴跟在後邊被炮轟得灰頭土臉,卻擺著仙門架子:“原來是龍少主、葉少主,許久不見——哦,有話好說!我知道諸位是來尋尊魔之劍的,可二位何不想想,你們都是修道之人,無法久在魔域管理。但顧少宗主卻不是,他若進位魔主,將給仙魔之間帶來怎樣的和平?”


    “他從不歧視魔族,多年前就開始與魔域互通有無,如今更是被廣大魔修信服,又心向仙洲,他其實才是最合適的人選啊。”


    龍成玨驚了,“你怎麽能把墮魔說得這麽清新脫俗?”


    九洲正道,誰還能像顧莨這樣啊?


    平光閣如今集合坤地,坎水,巽風,兌澤幾洲共識之意——


    務必,阻止魔主誕生。


    海下海上,同時剿滅。


    哪有什麽合適的魔主?難不成他們還能為此鼓掌不成。


    最後一麵甬道被炸開,火炮的後噬力讓他們經脈都或多或少反沖受傷,但地方似乎找對了——


    空間似乎還在轉動,但霜淩站在一片幽深之前,旁邊還站著一道陌生身影。


    本來以為是顧沉商先找到了他,可是一看不對啊?


    身高和衣服都不對。


    正這時,顧沉商和夜寧也終於循聲找了過來,顧沉商麵色沉肅:“聖女,小心!”


    葉斂眉間一皺,看著那人影。


    龍成玨驚叫:“那誰啊?!”


    白衣人並未迴頭,垂目,薄唇微啓:


    “天三生木,地八成之,開。”


    無字石碑忽然刻印般打出了一個字跡。


    霜淩忽然睜大了眼睛。


    竟是功德鎮壓的無上清靜道經!


    龍成玨低頭看著手中的戒魔靈甲,指尖忽然哆嗦了一下。


    他瞳孔縮緊,看著那個白衣人的方向。


    純白石碑上的每一個字跡清晰顯露之後,便原地化作一個裂洞,等到整部經書全部顯現之後,石碑轟然震碎。


    霜淩早就準備好了,但當石碑露出內裏的一瞬,這裏的魔氣瞬間濃鬱到了無法唿吸的地步。


    她忍住憋悶,眼前被沖得發花,卻還是看見了那碑內之物——


    一柄漆黑如夜的直長冷刃,熠熠暗光,緩緩露出。


    “尊……尊魔之劍……”


    “快上!”


    “去!”


    霜淩鎮住經脈,運行心訣,咬住舌尖。


    荒謬感變得更加強烈。


    尊魔劍碑,就這樣被那人一句話破開了。


    哪怕是龍成玨這樣的陣法高手都需要火力開路。


    這一路走來,他什麽都會。


    他真的隻是一個剛剛開始修魔的人嗎?


    即便是辟邪三式始終在飛轉壓製魔氣,霜淩仍然有種無法唿吸的感覺,她憋著氣,睜著眼,看著那人的側臉。


    太荒謬了。可這世界上最荒謬的就是天才。


    難道你是他的複製品。


    那白衣人似乎想要擡手取劍,然而霜淩在那種微微的窒息感中忽然脫口而出——


    “你是顧寫塵嗎?”


    問出的那一瞬,她大概是被魔氣憋窒得太狠,心口竟然有點酸痛。


    那人的動作當真一頓。


    然後在洶湧而出的魔氣之中,他微微側目,眼底漆黑,眼尾的劍痕更像消失過的淚痕。他就這樣深深地看著她,站在魔域登頂之前。


    “我希望我是。”他說。


    我希望。


    我還可以是。


    ——“霜淩,離他遠一點!”


    一記重炮此時轟然而來。


    霜淩忽地睜開眼睛:“等等——”


    龍成玨手中的戒魔靈甲已經濃黑得碎了鏡麵——


    “你旁邊是個巨魔啊!!”他咆哮。


    那個白衣人的魔氣、甚至比得上尊魔之劍!


    霜淩睜大了眼睛。


    “快躲開!!!”


    她下意識反應,卻轉頭先去搶劍。


    與此同時,借著火力壓製,同時有六七條人影飛向那碎碑中的黑劍。


    龍成玨扛著刀捏緊戒魔靈甲的按鈕,葉斂鋪開一片抑魔藥霧,顧沉商和夜寧雙劍向那白衣人攔去,顧長鶴帶著兒女同時從三個方向試圖搶劍。


    而顧寫塵擡起了手。


    塵封的劍意簌簌落灰,在他心底迴蕩。


    再次拿劍吧。


    以魔主之位,遙對聖女之宮。


    九天之下曾經最強的劍修,如今墮落至此,喚一柄曠世魔劍。


    “鋥!——”


    四下漆黑的海水掀起潮汐般的湧動。


    東海之上,波濤攪動,似有海嘯。


    陰儀三境,衆多魔修同時引頸望去。


    碎碑之內,那冰棱修長的漆黑劍身發出嘯震,然後鋥然飛出,落進了他的手中。


    尊魔之劍……認主了。


    龍成玨瞳孔一縮,手中的戒魔靈甲驟然捏碎。


    千機門最先進的煉造,被壓製的魔階也能探出,魔修的掩飾無所遁形——


    霜淩猛地擡眼,對上那人尚且清醒的黑眸。


    “你到底……”她艱難地說。


    下一秒,冰冷黑霧從他身後漫天騰起,整個將他包裹進去,看不清麵目。


    無邊無形……至高魔功。


    “他……他是那個爆殺的黑霧啊!”龍成玨失聲叫道。


    顧寫塵握劍的手忽然一緊。


    霜淩捏緊拳頭,又鬆開,心底竟然發燙。


    那…就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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