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摘掉口罩,深吸一口氣,而後長長地傾吐而出:“經過搶救,病人已無大礙,隻是,病人除了全身多處骨折以外,頭部也受到了重創,再次醒過來的幾率,恐怕是很渺茫的。希望你們能有個心理準備。也希望你們能剛寬心,看開一些。”


    醫生的話,好似一塊大石頭,毫不留情的將眾人從頭壓到了腳上,讓人體無完膚,支離破碎。


    顧臣的腦袋,隻覺得“嗡……”的一聲,一瞬之間,眼前黑白交替,忽暗忽明。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時間可以倒流,希望現在的這一切,隻是一場夢。


    要他接受那個女人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的事實麽?


    不,他真的做不到啊。


    沐父聞言,體內血液瞬間逆流,一張臉,憋的通紅,他手捂著自己的心髒,下一秒,整個人便徹底癱軟了下去。


    顧臣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他:“叔叔,叔叔,您醒醒……”


    醫生見狀,立即與急救室內的醫護人員一起,迅速將沐父扶進急救室。


    緊接著,沐七七便被推了出來。


    沐母強撐著牆麵,看著顧臣:“顧臣,你陪著七七,我在這裏守著。”


    顧臣沒說話,對羅少道:“你在這裏陪著阿姨,我將七七送到病房。”


    羅少二話沒說,直接點頭,然後朝顧臣擺了擺手。


    顧臣轉過身,故作鎮定地隨著護士一起,推著麵色慘白的沐七七,往病房走。


    將沐七七送進重症監護病房,然後給她戴上唿吸機,以及心跳監護儀以後,護士便走了。


    偌大的病房隻剩下顧臣與沐七七一個人。


    病房好靜,靜到各種儀器混雜在一起的聲音,甚至都能在這個空間形成一種迴聲,這樣的迴聲,讓這裏顯得格外空蕩。


    這樣的安靜,讓人心裏發慌。


    看著病床上麵色蒼白如紙,渾身傷痕累累的小女人,顧臣的心裏,說不出的苦澀難受。


    他多麽希望此刻沐七七能忽然跳下床,還像平時一樣,如同一個男孩子一般,踮著腳尖兒,勾著他的脖子,一隻手拿著煙,抽上一口,然後慵懶地吐出,隨意地對他說:“hey……顧臣,有時間麽,我們去飆車,顧臣,有時間麽,陪老子喝一杯,顧臣,有時間麽,我們去逛街啊。”


    可是,不可能了,她躺在了這裏,已經成了不爭的事實。


    顧臣,默然坐下,眉間始終深鎖,不曾舒展,他抓著她冰冷的手,眼中淚光流轉:“沐七七,你丫的,別睡了,趕緊起床了,我帶你去賭錢,我們去澳門豪賭,我們去蹦迪,我們去喝酒,好不好???或者,你想去旅遊,我也可以陪你,我們去周遊世界,行麽?”


    “沐七七,醫生說,你醒來的幾率,真的很渺茫,我不相信,我知道,就憑你這麽強悍的女子,一定不會輕易被這些東西打倒的是不是?你一定能醒來的是不是?沐七七,你快醒來吧,我有好多話,都沒有來得及跟你說呢。


    “沐七七,我還沒告訴你,我很愛你呢,我還沒告訴你,我一直一直都在暗戀你呢,從以前,到現在,我心底暗戀著的人,一直一直都是你,隻是我沒那個勇氣說出口,我真是一個慫逼,是不是?堂堂的顧大少爺,喜歡一個人居然不敢表白,傳出去,一定會被人笑話的是不是?”


    “沐七七,你快點醒來,快點睜開眼睛,看一看我好不好?你知道我現在看著你躺在這裏,我的心裏到底有多麽多麽難受麽,我甚至希望,自己能夠代替你躺在這裏,代替你去承受這份痛苦,沐七七,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我這一生的幸運和榮華富貴,還換你平安無事……”


    “沐七七,我很少求人,是不是?這個你是知道的,我現在可不可以請求你,可不可以求你,睜開眼睛,看一看我,嗯?”


    說完,顧臣伸出手,慢慢拭去自己眼角悄然流下的眼淚:“沐七七,你睜開眼睛吧,算顧臣求你了,好不好?”


    他低三下四地乞求著,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的臉,可是,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顧臣深吸一口氣,緊緊抓著她的雙手:“沐七七,你丫的,你可真是不聽話,你說,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呢,我都這麽求你了,你怎麽忍心不睜開眼睛。”


    “你應該能聽到我說話的,是不是?好,沒關係,你現在若是不想醒來的話,那就先睡一會兒吧,我相信你總會醒來的是不是?好,我等著你,我陪著你,直到你醒來的那一天為止,直到世界終結為止。”


    “我多想,和你一起老去,看細水長流,多想陪你朝朝暮暮,看世事變遷……”


    顧臣幾乎將自己心底所有積壓著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憋在心底的話,統統說出來以後,他感覺自己心裏好像輕鬆舒服了很多。


    心底有一個堵塞的角落,好像在一瞬之間,被疏通了。


    原來,有些人說的話是對的,今天,你想做的事情,不要推到明天後天去完成,因為時間那麽寬,未知那麽多,誰也不知道明天後天會發生怎樣的變故,很多事情,你現在不做,也許以後都再也不會有機會去做了。


    這個世界,每分每秒,都會發生巨大的變化,明天的你會發生怎樣的變化,誰也無法預料,就算再如何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無法預料那些未知的明天……


    這個時候的顧臣,真的懂得了很多的道理,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懂得的是不是太晚了,是不是真的已經來不及了……


    “七七,就算你永遠也不願意醒來了,那我也會陪著你,守著你……一輩子隻看著你。”顧臣低聲地訴說著。


    門外,沐母靜靜聽著門內顧臣認真而又滿含感情的訴說,眼底的淚水,更加兇猛,她推開門,走到顧臣身邊,緊緊抓住他的手,淚水,在他手背上散開:“顧臣,如果,七七最開始愛的是你,如果跟七七在一起的人是你,那麽七七一定不會出這樣的狀況,我老公也不會進急救室……”人人都說患難見真情,剛剛在門外,聽到顧臣說的一切,沐母也看清了顧臣這個人,也看懂了他對沐七七的一片心意,原來,他曾經所有的花心不過隻是偽裝,原來,他花心的外表下,竟然還隱藏著這樣一個專一而又認真的自己。


    人家都說,每一個花心的男人心底,都藏著一個自己得不到的女人,沐母似乎,在這一刻,明白了這個道理,也相信了這一句話。


    “當初啊,我就不該同意七七這個丫頭跟辛凱那個死小子在一起,就應該死活攔著他們兩個人,哎,現在說什麽都晚了,該發生的都發生了,我唯一的女兒,還變成了這個樣子,而我最愛的男人,現在還躺在急救室裏,生死未卜,以後,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做,該怎麽辦。”沐母說到這裏,臉上的淚水,更加開始洶湧澎湃了起來。


    顧臣抓著沐母的手,輕拍著她的後背:“阿姨,你放心,不管七七以後能不能醒來,我都會好好陪著她,照顧她,當然我也會好好照顧您跟叔叔,假如七七,真的永遠都睡在這兒,那麽我就代替七七,好好兒地照顧你們二老,將你們當成我的親生父母那般對待。”


    顧臣的話,讓沐母心下一暖,沐母緊緊抱住顧臣:“好孩子,以前,我怎麽就沒發現你的好呢?七七真是個傻丫頭,身邊兒有這麽一個好男人,居然看不到,如果,她跟你在一起,那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顧臣沒說話:“是我自己沒勇氣去跟沐七七表白……”


    “哎,別說了,說再多,都沒用了,現在,我隻希望這個丫頭能快點醒過來啊。”沐母擦了擦眼淚,起身,摸了摸沐七七的臉,然後轉身,顫顫抖抖離開病房。


    顧臣上前,扶住她,攙扶著她,走到急救室門口,坐在羅少身邊,與羅少坐在一起。


    看著顧臣微紅的眼睛,羅少無奈的長歎了一口氣,然後,拍了拍顧臣的肩膀:“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顧臣,阿姨,你們都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羅少雖然嘴上這樣說著,但是,心裏,也充滿了各種不確定性,其實,他現在心裏,也是各種不安……


    急救室裏,醫護人員們,還在奮力搶救著沐父,急救室外,眾人焦急地等待。


    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半個世紀,那樣漫長。


    每一個人,心底都背負著沉重的包袱,這樣的沉重,讓人喘不過氣。


    壓抑,而又緊張的氣氛充斥在周圍,好似隨時都能將人腐蝕的體無完膚。


    十幾分鍾後,急救燈熄滅了,急救室的門,緩緩而開。


    主治醫生率先走了出來,他摘掉口罩,走向眾人。


    眾人整齊起身,異口同聲:“醫生,怎麽樣了?”


    “已無大礙。”醫生平靜得說。


    這樣的話語,讓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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