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大雪覆蓋了厚厚一層,濃煙滾滾的車內,沐七七身上的血越流越多,一張臉,被染成鮮紅。


    **


    一個小時後。


    急救車的聲音劃破了唿嘯的風聲,讓這個冬季,顯得格外冰冷刺骨。


    路上,層層積雪,因為救護車的疾馳而過而掀起層層薄霧。


    血腥味密布的救護車內,護士正在采用緊急措施為沐七七止血、輸送氧氣。


    此刻的沐七七,幾乎全身是血,那唇瓣,蒼白如紙,好似懸崖邊上,搖搖欲墜的野草。


    一旁,顧臣靜靜坐在那裏,雙眸猩紅,牙齒,很咬著自己的下唇,那是他對自己的一種懲罰。


    此刻,他真的很想殺死他自己,他好內疚,他當時真的不該放沐七七一個人離開,如果,她沒有一個人離開,那麽,她也不會出這樣的事情。


    看著眼前幾乎變成了血人的女子,顧臣感覺自己整個人好似都要崩潰。


    她的喜怒哀樂,她的疼痛悲傷,從來都緊緊牽動著他的神經。


    他心愛的女人啊,此刻就這樣氣若遊絲的躺在他的麵前,好似隻要他一不留神兒,她就會永遠離他遠去。


    他真的好怕,真的好怕她會出事,好怕她會真的活不下去,他真的很怕很怕。


    他甚至都還沒能來得及跟她說出那一句“我愛你”她怎麽能死,怎麽能……


    此刻,他的大腦亂極了,心裏麵,好似有千百隻手在不斷拉扯著,好疼,好疼。


    如果,她死了,那他的餘生又該如何去活,他真的不敢想,不敢想。


    “沐七七,你能聽到我說話麽,你一定能對不對,你給我聽好,你不準死,我還有好多好多話都還沒能跟你說,還有好多好多事情都還沒跟你一起做過,你一定要給我好好地,你聽到沒有?如果你敢先我一步離開,那麽不管天堂地獄,我都會追隨你過去,將你拉迴來……你聽到沒有,你不準死……”顧臣不斷親吻著她鮮血密布的手,血,髒汙了他的唇瓣,他卻毫不在乎。


    “沐七七,你聽到了麽,我不準你死,你一定不能死,聽到沒有……”


    他一遍一遍地重複著,可是,躺在他眼前的女子,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的手心中的那隻手,越發的涼了。


    他很害怕,很怕它會徹底地冷下去。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此刻,他的眼淚卻是不由自主地開始不斷往外冒著。


    一旁,醫護人員瞠目結舌,誰也不會想到,平時,在外威風凜凜、叱吒風雲的顧少,居然也會為了一個女人掉眼淚,而且,還眼淚流的還是這樣洶湧。


    **


    急救室外,顧臣與羅少兩個人來迴踱步,兩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焦急。


    來來迴迴踱了幾次步子,顧臣猛地停下腳步,站在牆邊,一拳直接朝著冰冷的牆壁揮舞而去,強烈的衝擊感,好似要將他的關節震碎一般,他卻絲毫沒有任何知覺。


    此刻,任何疼痛,都衝淡不了,他心底的疼痛。


    “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如果當時我陪著她,那就不會出這種事情了,我們之間,還有那麽多事情沒有去做,我還有那麽多話,還沒能跟她去說……她……她不能有事的,不能!”顧臣咬唇,眉眼之間,充滿著恐懼與心痛,一雙眸子,猩紅的讓人毛骨悚然,那張帥氣的臉上,充斥著濃烈的無助與擔憂。


    羅少走到顧臣身邊,抓住將他抵在牆上的手:“你丫的,玩什麽自殘啊,就算自殘,也不能改變現在的狀況,不是麽?什麽有事啊,我們七七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的。”


    顧臣無力地向後退了一步,長長吸了一口氣,緊緊攥著雙拳,坐在長椅上,一言不發。


    羅少坐在他身邊,伸出長臂,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放心,七七一定不會有事的。這一次,她若是平安度過危險,你就跟她表白啊。這個世界,每分每秒,都在發生著巨大的變化,誰也不敢肯定下一秒、下一分鍾、下一個小時、下一天、下一年會發生什麽,當你愛的人還在你身邊的時候,請你勇敢表達你對她的愛,不要等到她不再了,才開口,那樣根本不會有任何意義。”


    顧臣不說話,隻是沉默者拿出一根煙,點燃,靠著椅背,抽了起來,臉上寫滿了頹廢。


    羅少拿過他口袋裏的煙,點燃,也開始吞雲吐霧了起來。


    一瞬之間,整個兒醫院走廊便已經煙霧繚繞,淡薄而又沉悶的厭惡,越發加劇了空氣中的緊張感。


    空氣,好似即將凝結成塊。


    壓抑與沉悶,充斥在周圍,讓人感覺就連唿吸,都變得困難。


    半個小時的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流逝而去,隻是半個小時,卻讓顧臣感覺,就好似半個世紀那樣漫長。


    一陣雜亂而又匆忙的腳步聲響起,顧臣羅少一起迴過頭,循聲望去。


    沐父沐母兩個人匆忙而來,看著顧臣問:“顧臣,裏麵什麽情況?”


    顧臣看著他們兩個人滿是慌張的臉,他隻感覺眼前這兩個人好似一瞬之間,蒼老了十幾歲。


    顧臣搖頭:“不知道,現在還不知道情況,叔叔,阿姨,坐吧,我們一起等,我相信七七會沒事的。”


    沐父向後退了一步,在沐母的攙扶下,坐在了顧臣與羅少對麵,全然沒了昔日在公司裏那威嚴的模樣,而沐母也不再是昔日那高貴自信的樣子了,兩個人,此刻,不過就成了一對兒無力的老人。


    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再繼續去往下想,因為,誰也不敢想,不敢麵對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每個人,都開始在心底默默祈禱,祈求沐七七能夠平安無事。


    **這一邊,整個世界沉浸在一片兵荒馬亂之中,另一邊,意大利秦家,卻是祥和安樂,與這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安家古堡內,全然不知道情況的蘇小深與陌淺、秦綠梔、秦白茉、秦如風正在用餐,場麵溫馨而又和諧。


    今日,秦如風的狀況似乎好了很多,雖然還是會咳嗽,但是精神狀態已經與昨日全然不同。


    秦如風狀況好一點了,全家的心情,也跟著好了。


    蘇小深一邊吃飯,一邊給秦如風夾著青菜,並且毫不留情地將秦如風盤中的紅燒肉夾到自己盤子裏,嘮叨道:“老爸,您這是幹嘛呢,人家醫生都說了,您不能吃紅燒肉的,您怎麽不聽話啊。”


    看著蘇小深嘮嘮叨叨的樣子,秦如風的心裏一陣溫暖流動。


    秦如風笑嗬嗬看著蘇小深:“好,我知道了,藍蘭,我不吃就是了,你不讓我吃,我就不吃。”


    對於這個女兒,秦如風,是心中有愧的,因為他當時的那個決定,他這個女兒在外麵整整漂泊了十九年,吃盡了各種苦頭……


    如果,當時,她出生以後,沒有那麽多的事情,沒有那麽多的紛爭,那麽,她現在一定跟秦綠梔一樣,還是一朵長在溫室之中的花朵,可是偏偏,事實並非如此。


    他與蘇小深兩個人錯過了整整十九年,在他生命最後的時光裏,他想盡情地順著她,寵著她,對她好,以此來彌補他虧欠她十九年的父愛。


    他多麽想,多麽想能再活一段時間,哪怕是一年都好啊……


    他真的不想,這麽快就讓自己的生命進入倒數計時啊。


    人,真是脆弱而又渺小的,縱然你再如何強大,再如何叱吒風雲、威風八麵,到最後,終究還是逃不過死神的追逐。


    這個世界,對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不管你身份有多尊貴、位置有多高、到最後,你都要跟其他人一樣,一起走向死亡,無一例外。


    他多想成為那個例外,可是,人,又如何能勝得過天。


    閻王讓你三更死,你絕對活不過五更天。


    最讓他愧疚的是蘇小深,可是最讓他擔心的,卻是他這個女兒秦綠梔,蘇小深已經有了最好的歸宿,可是秦綠梔還沒有……


    他看了看另一邊正在給他夾菜的秦綠梔,卻沒說什麽。


    ******


    另一邊。


    x國s市,醫院。


    急救室外走廊裏,顧臣、羅少、沐父、沐母四個人對坐在一起,大家都是一言不發,男的都在不斷抽著煙,而沐母則是不斷在抹著眼淚。


    此刻,每一個人都是提醒吊膽。


    他們很希望急救燈快點熄滅,很希望急救室的門快點打開,可是,他們也很希望,急救室的門,先不要那麽快打開,他們是矛盾的……


    他們想知道結果,但是卻又很害怕那個結果並不是他們想要的。


    時間,還在一分一秒地向前流走著。


    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就是時間,它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恐懼或者害怕,而停下它前進的腳步……


    又半個小時的時間,悄然流逝而去……


    刹那間,急救燈驟然熄滅。


    急救室的門,緩緩而開。


    醫生率先走了出來。


    幾個人整齊起身,快步上前,異口同聲:“醫生,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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