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舟低下頭,又聯係了一下崢冶,還是沒有接收到一點信號。


    “顧南舟。”白卿喊了他一聲。


    顧南舟抬起眸順著白卿的目光看去,他看到一隊機甲車出現了,因為隱身衣的緣故,沒有人看得到他們。


    機甲車隊從他們的麵前駛過,顧南舟將智能板舉起,藍光掃射過機甲車,他們看到了機甲車裏麵的人的大致輪廓。


    盯著智能板上展現出來的畫麵,白卿瞳孔微縮:“這個人……是夏辰的醫生,他叫影,上次去禹城n區,我跟冬暖就是遇見了他。”


    聞言,顧南舟低聲道:“跟上他們。”


    機甲車的行駛速度太快,很快他們就跟丟了。


    因為跑得太快,突然停下來,白卿喘著粗氣,停了一會兒說道:“可以確定是申屠夏辰對雇傭軍下的手……”


    顧南舟朝她伸出手:“還能跑嗎?”


    白卿愣了一下。


    “雲殊,我們必須找到他。”他說的很簡短,但他深沉而嚴肅的神情讓她動容。


    白卿點點頭:“能。”


    三人一直走,一直走,直到一個小時後才見到一座軍事基地。


    “看這個應該是新建沒幾天。”顧南舟將智能板對向軍事基地,藍光掃過,各個區域的地圖很快出現在視野範圍內。


    他抓起白卿的手,鄭六走在兩人前麵,三人從軍事基地的大門內穿過去。


    “茲茲茲——”係統發出警報聲。


    那些穿著銀色製服拿著槍械的人一驚,卻連半隻蒼蠅都沒有看到,他們臉上茫然的神情讓白卿想大笑。


    顧南舟捂住她的嘴,在她耳邊,以極低的聲音說道:“野貓,這個隱身衣雖然能遮住我們,但是遮不住聲音……”


    白卿立刻閉嘴,對顧南舟使眼色,示意他鬆開。


    鄭六現在認識到少主不讓他跟著來其實是為他好……這一路上,狗糧管飽。


    顧南舟又看了眼智能板,上麵顯示的隻有整個軍事基地的格局地圖。


    “一間一間的找吧。”


    一個小時後。


    在一間實驗室的門外,他們見到了那個銀發及腰的男人。


    還有一個似乎是昏迷過去被控製在了儀器上的男人。


    三個人站在實驗室的門外,隻能借助智能板的藍光感應觀看裏麵的場景。


    “不知道那個影在說什麽,但我確定那個是雲殊。”白卿說道。


    這時正好有幾個銀色製服的人朝這個實驗室走來,他們在門上輸入了指紋後,門才打開。


    他們三人趁機跟著進入了實驗室。


    警報係統響了幾聲,但也隻是響了幾聲。


    銀發男人轉過身,望向那幾個銀衣男人。


    “帶進來了不幹淨的東西,還是又忘記把智能板留在外麵!”銀將他的白手套扔在地上,對著那群人嘶吼道。


    那幾個高個的銀色製服的人竟然嚇到發抖。


    “不是……是那個憲兵,他的三個手下扛不住酷刑死掉了,他……怎麽處置?”


    顧南舟可以肯定他們說的是崢冶。


    這時那個銀發男人踹了傳話的人一腳:“我不是說過不要對他們動刑的嗎!還把人給弄死了?!”


    “那……那個人……”他的手下從地上爬起來問道。


    “放了。”影淡道。


    “?!”


    “沒聽見我說什麽嗎?還不快滾!老子需要一個人去傳話!”影憤怒道。


    這幾個銀色製服一刻不敢多留,逃似的離開實驗室。


    這時躺在儀器上的雲殊似乎是醒了,沉痛地暗哼一聲。


    “沒死就給老子把眼睛睜開。”影對著儀器上的雲殊吼叫道。


    被儀器固定住的深藍色頭發,容顏俊美的男子,微勾起唇角,卻沒有立刻醒來。


    “手下敗將,趁老子元氣大傷的時候打劫我……嗬嗬,狂什麽狂?”


    雲殊狂傲孤冷的語氣,讓影火冒三丈,他揪起雲殊的衣領,手速刀劃過雲殊的臉頰,冷聲道:“手臂都沒有了,你這張臉幹脆也毀了算了!”


    聞言,隱形衣下的白卿抽吸一口氣。


    連顧南舟和鄭六也不禁皺起眉。


    影很滿意雲殊眼裏的怔愣與厭惡。


    “別拿你看髒東西一樣的眼神看著我,老子才覺得你髒。”影拍了拍雲殊的臉。


    “滾。”粗冷的一個字,從雲殊的牙縫裏擠出,他冷笑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端了我的雇傭軍團又怎樣,你他媽有本事弄死我啊!別讓我有機會出去!”


    影那半張青筋滿布的臉因為生氣更恐怖了幾分,他突然伸手去解雲殊的衣服。


    “你……你幹什麽?”雲殊驚恐地吼道。


    影冷笑,“刺啦”一聲,將雲殊的襯衫撕裂了:“你狂啊,給老子繼續狂!”


    “百裏影,你他媽要是敢對老子做什麽……”


    影修長的手指滑過雲殊的脖頸,一直延伸到雲殊的肱二頭肌……


    他突然取出一支針劑,在雲殊的肱二頭肌上注射了一針。


    “你……”雲殊黑曜石一般的眼陡然睜大望向銀發男人。


    “強效鎮定劑的滋味好受嗎?”影拍了拍雲殊的臉頰,“再對老子狂,就不是給你注射鎮定劑了!”


    影拉過一邊的椅子,抱著臂,坐在雲殊麵前。


    “現在換我問你話了,如果你說謊,你身後的儀器就會散發出電力折磨你一次。你應該慶幸我還願意和你好好談談,而不是一刀解決了你。”


    “現在我問你,你是不是白卿的親哥,白少天與雲華的兒子。”


    “無可奉告。”雲殊冷聲迴答道。


    “還嘴硬。”影眉頭一皺,手指按了一下儀器上的鍵盤。


    “茲茲茲——”


    “啊——”整個實驗室裏傳來一聲男人低沉又痛苦的吼叫聲,就像受傷的困獸。


    白卿看到雲殊整個臉都白了。


    影的手指放在薄唇上,邪魅地笑:“這台儀器,你體會的滋味一定比別人好受,你這雙機械假肢傳導能力很強吧……”


    此刻,躲在隱形衣下的白卿徹底明白了,雲殊的手是機械假肢,這也足以解釋,為何幾次被她碰到,他的手都是那麽冰冷沒有溫度。


    “嗬嗬嗬,五年前偷取我師父一生的醫學研究成果,你他媽能耐啊!手都不要了!確實能耐!”


    影的目光變得森寒:“我說過,要你能滾多遠滾多遠……別落在我的手上。”


    儀器上因為受到點擊,滿頭冷汗的青年,突然抬起頭,他的眼神清明:


    “一雙手換我妹妹活下去,我不虧。”


    他的話語沉重地敲打在這間實驗室裏某個女人的心上。


    一瞬間,白卿猛地蹲在了地上,這一刻,她的淚……再也忍不住滑落眼眶。


    她蹲在地上,如同迷路的孩子,無聲的大哭。


    影怒火中天,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他揪起雲殊的衣領,邪魅地眸變得陰沉而嗜血:“她也是你的老師,你怎麽忍心偷走她的醫學成果,害她鬱鬱而終!你怎麽忍心!”


    雲殊的利眸直視影,冷笑,笑得無比嘲諷。


    “你那個尊敬的師父,她害我家破人亡,她害成千上萬的人家破人亡,害了我和我的妹妹一生!”


    雲殊冷笑:“orth的製造者,她是整個星際的罪人!”


    “orth?”影疑惑地皺起眉頭,吼道,“什麽orth?你在說什麽?”


    雲殊用看白癡一樣的目光看著影,嘲諷地笑:“你看你,什麽都不知道,你隻會大吼大叫,我不屑於和白癡繼續談話,你滾吧。”


    影一拳打在雲殊的臉上。


    一頭銀發顫動,他的手也在顫抖,他低吼道:“我說過那不是她做的……她一生都在研製如何救人,你說的那東西,一定不是她做的!”


    “瘋子,你和她,你們都是瘋子,一個對醫學癡狂的人可以是天才醫生,也可以是殺人狂魔……”深藍色頭發的男人說道。


    “我不信……你說的都是假的!”


    “十年前就做好的壓製藥劑,那個你敬愛的女人,卻等著看我的妹妹如何發病而亡,若不是鬱將軍下令將卿兒冰封起來,我可愛的妹妹,現在就是一具白骨了!”


    “那個自私又殘忍的女人,她想知道orth的感染者成年後發病是什麽模樣,想記錄下orth感染者的一生,於是她留下了卿兒的命,她曾向我的母親承諾一定治好卿兒的病,一定讓她平安長大,體會兒女繞膝的滋味。而她,卻在十年前研製出了orth的壓製劑後,將藥劑束之高閣……你說這樣的女人,值得我尊敬?”


    雲殊大笑起來,陰寒的目光落在影的身上:“她鬱鬱而終真的是便宜她了……”


    影的眼睛變得猩紅,他陡然拿起儀器旁的手術刀,揚起手奮力地插向雲殊……


    這麽緊急的時刻是白卿率先衝了出去,她的雙手緊緊地抓住了影揚起手術刀的手。


    雲殊看到白卿的那刻,眼裏是震驚。


    “卿……卿兒……”他完不敢確定。


    等雲殊反應過來,他雙目猩紅,大聲吼道:“卿兒快走!卿兒離開這裏,他是個惡魔,瘋子!”


    影轉身就要將白卿一拳擊飛的時候,顧南舟的智能板抵住影的腦袋。


    整個房間裏都靜寂下來,隻聽到智能板的係統提示音:是否射擊。


    鄭六跟在顧南舟身後,顧南舟給他使了個眼色。


    鄭六去解救雲殊,看了半天儀器,沒搞懂,直接拿手中的大太刀把儀器給劈了……


    “茲茲……”


    損壞的儀器冒著白煙。


    白卿和鄭六扶著雲殊站起來。


    顧南舟挾持了影,他低聲道:“該怎麽做,你明白的,殺了你很容易。”


    影美麗的眼微眯:“這不會是鼎鼎有名的顧南舟上將吧?”


    顧南舟壓根沒有理會他的周旋,推著他走到實驗室門邊,將他的手指壓在門上,大門頓時打開了。


    “我真想知道你們怎麽進來的,不會是製造出了什麽類似與隱形戰機一樣的隱形製服吧……”影問道。


    但是沒有人解答他的困惑。


    他們很快走出這座軍事基地,基地外機甲車,戰機,軍隊,將他們裏三層外三層,包圍的嚴嚴實實……


    顧南舟將影推到前麵。


    “跟他們說,滾遠點,我不想傷害無辜。”男人淡漠的說道,語氣清淺。


    影:“……”有這麽道貌岸然說不想傷害無辜的人嗎?


    誰不知道這是曾經縱橫星際的鐵血指揮官。


    影揮了揮手,示意那些人走開些。


    顧南舟對鄭六和白卿道:“先上星戰機。”


    等白卿離開後,顧南舟朝影的肚子打了一拳,冷聲道:“把你抓到的憲兵帶來。”


    影疼得齜牙咧嘴,低吼道:“顧南舟,你他媽是條好漢,就別對老子動手動腳。”


    顧南舟一挑眉,絕美的臉上的神情好像在說:老子最喜歡動手動腳。


    影對他的手下說道:“去將憲兵帶來……”


    因為被顧南舟打了肚子,他現在隻能弓著身子說話了……


    很快那幾個穿銀色製服的人,押著崢冶過來。


    見到顧南舟,崢冶震驚了一下,但因為多年磨煉出來的沉穩和隱忍,他保持著軍士的沉默。


    顧南舟提著影走到基地外,崢冶跟在他後麵。


    盡管那些機甲,戰機,還有那些人的槍口都指向顧南舟。


    男人絕美的麵始終表現的慵懶又平靜。


    影看出來,顧南舟並沒有饒過他的意思,突然慌了,他顫聲道:“上將……別殺我。”


    顧南舟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著影,淡道:“哦,給我一個理由。”


    影的眼珠子快速一轉,立即道:“那個女人的藥劑……雲殊隻能仿製壓製劑,卻沒有辦法根除,留我一命,我想辦法幫她根除……”


    顧南舟一笑:“條件很誘人,可惜你不一定有這個能力,連你自己都不能確定……”


    他將他的衣領提起,凝視著影銀色的瞳仁:“我殺你沒什麽壞處,也沒什麽好處,你本來就是可有可無不值得我動手,留你一條狗命,迴去告訴申屠夏辰,他想攪亂這灘渾水,我隻好奉陪到底。”


    他將影扔在地上,隱身衣一揚,將他和崢冶包裹住。


    頃刻間,四周已沒了人影。


    而影的那些手下們反映過來,上前去將影扶起。


    影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他奪過屬下的槍,對著那空無一人的空地一陣瘋狂地掃射……


    直到他筋疲力竭地倒在地上。


    顧南舟和崢冶很快和白卿他們匯合。


    在戰機上,躺在戰機座椅上的雲殊望著顧南舟說道:“上將,借我一艘軍艦,三十架戰機,助我收迴溟海城。”


    “行。”


    顧南舟眯眼,將他的智能板遞給雲殊。


    雲殊沒有接,淡笑道:“謝了,我的人我有其他辦法聯係,溟海城失事的時候,是我下令讓他們先撤的。”


    由鄭六駕駛戰機,白卿和顧南舟則坐在雲殊對麵的座位上。


    似乎又迴到了從時空裂縫出來的時候。


    隻不過現在雲殊躺著的地方,曾經是白卿躺著的地方。


    “卿兒,別這麽看著我,我很難過……”


    似乎是想緩和此刻尷尬的氛圍,雲殊捂著胸口笑道。


    白卿深吸一口氣,眼裏閃著晶瑩:“我有很多話想問你,比如,為什麽不來見我,為什麽向我隱瞞你的身份,又比如在曾經的墨城雇傭軍指揮營裏,為什麽要對我做……”


    “卿卿。”


    “卿兒。”


    兩個男人同時抓住了她的手腕,打斷她的話。


    雲殊收迴手,低下矜傲的俊臉,他揚起頭,想讓眼裏的淚水迴流進眼裏,強迫自己不要覺得難受。


    很久之後,戰機艙傳來男人低沉喑啞的聲音,他說:“我很抱歉,我的妹妹,我是你親生哥哥的克隆產物,是非法產物……這就是我一直逃,一直逃的理由……對不起……”


    他哽咽著,手撫上額。


    連沉穩冷靜如顧南舟也驚愕地望向雲殊。


    顧南舟拍了拍這兄妹兩人的肩膀,他慵懶的目緩緩抬起,望向這兩人,淡笑著調和氛圍:“即使是克隆的,你也是她的哥哥,你也是他的妹妹,究竟在糾結什麽?”


    白卿望向雲殊:“他呢。”


    白卿問的自然是原版的雲殊……


    “他死了……生下來就死了。對不起,這個問題一直糾結了我很久很久,首先我不知道怎麽麵對你,然後我那個時候想要占有你,是因為除去這份血緣,我完可以說自己和你不是兄妹關係……所以……我那個時候大概是瘋了吧……然後,後來、現在我想明白了……我們還是做兄妹比較好,我是那麽的在乎你……卿兒。”


    雲殊對麵那個絕美的男人抬起淡漠的眼:“如果放在以前,你這段話還沒說完,我就想把你扔下戰機,讓你當太空垃圾。”男人停頓了一下,勾唇:“還好,我耐著性子聽完了。”


    白卿望著雲殊,在聽到眼前這個男人對影說“一雙手換我妹妹活下去”的時候,她就知道,過往在決堤的淚水裏,衝淡了那些傷痕與過結。


    眼淚,又滑落女人的臉頰,而她的目光始終落在,對座她的兄長的雙手上……


    這個男人,即使是她親生哥哥的複製品,卻是擁有和她的親生哥哥一模一樣的血脈,而他,為了給她弄到orth的壓製劑,犧牲了一雙手臂。


    “對不起,卿兒,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你要知道我對你的在乎是真的,隻是那個時候,我不知道該和你兄妹相認,還是應該把你留在我的身邊……”做我的女人。


    ——無論出於怎樣的用意,都是因為我在乎你,愛你,你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親近的人,親人。


    曾經狷狂桀驁的雇傭軍團指揮官,此刻他看到女人的眼淚,他親生妹妹的淚,他如同一個無助的孩子,急切地安慰道:“卿兒……別哭了,都是我不好……”


    她搖搖頭,她在哭很多東西,不僅是兄長的手,還有一種名為時光的東西。


    她有親人……這個世上,除了顧南舟,她還有親人,她還有一個親生哥哥。


    ------題外話------


    加更完畢,今天的一萬字更新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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