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雲站這裏還是要建一個堡城,與慶雲堡互為犄角之勢。”


    “兩堡之間有五六十裏,還有兩條河流,恐怕在中間地方還要修一個大型軍堡。”


    “這裏與開原城西之間也要增修一個,與邊牆相隔在三十裏左右為宜。”


    “地址參謀司早就選好了,三十裏一個軍堡,十裏一個屯堡。驛站和急遞,正好依軍堡和屯堡而居,這樣大軍到哪裏,軍旗一立,土地就歸我遼陽所有了。”


    “開原和鐵嶺再到沈陽,撫順關,這幾個地方,一定要牢牢掌握啊。”


    “這是政治層麵的事,由我們兵主爺來考慮,我們隻管做參謀工作就是。”


    一群年輕的參謀看著慶雲站殘留的城池,不停的議論著。


    他們都穿著作訓服,不同的就是胸前多出兩個兜口來,參謀人員要帶的零碎太多了,兜也設計的多兩個,還大的多,他們的胸前牛皮帶上都插著單筒望遠鏡,這也是參謀司人員的標配,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一個牛皮或豬皮製的皮包,裏頭裝的東西就更多了。


    對關外的測繪,環境觀察,基站選定等工作,都是這些參謀司人員,利用身上的裝備和特科的保護,慢慢的一點一點做出來的。


    他們多是從武學院畢業的,年紀都在二十來歲,英氣勃勃,雖然遼鎮軍官團普遍年輕,但到萬曆十一年時還是有不少年近三十或過了三十,比如郭守約就已經快四十了,相對於別的軍鎮,遼陽年輕的不成話,但未來遼陽的希望,還是在這些二十出頭的參謀人員和年輕的軍官身上,甚至,是還在武學院裏學習著的學員們的身上。


    “這些家夥……”


    陶希忠大為搖頭,他也三十二了,萬曆三年他跟著惟功習武,當時已經是十幾歲的少年,十幾年的功夫過來,他從一個乞兒到小夥計,再到舍人營的幼官,再到正經的武將,再到參謀司的司長,一路過來,雖未櫛風淋雨,也是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精力和心血。


    現在陶希忠已經有三子一女,眉宇間極盡成熟,在搖頭的同時,看向那些小夥子的眼神,卻是毫無責備之意。


    周晉材身邊也站著不少年紀在二十左右的青年,也是武學院畢業出來,和參謀司不同的就是他們的軍姿特別漂亮好看,人也顯的更加的精神,一舉手一投足,就感覺有一股勁力自然而然的顯現出來,甚至是要有爆發出來的感覺。


    毫無疑問,這些人都是軍中的搏擊高手,而且也不光是格鬥這一塊,從軍容軍姿到儀表,都是無可挑剔,隻是這些家夥看著參謀司的人時,眼神中倒不全然是友善。


    “這幫家夥,就知道紙上談兵。”


    “哼,動動嘴唇對他們來說就是打仗了。”


    “兵危戰兇,他們懂個屁。”


    “嗯,沒有咱們練的兵出來,他們也就是趙括罷了。”


    一群訓練司的人也是竊竊私語,好在他們知道底線,當著這些上官的麵,沒有把聲音放大。


    若是在平常時,這一類的爭吵肯定會導致互相狂損,甚至飆髒話,不過沒有到私下約鬥的層麵。


    現在私鬥已經被嚴格禁止,非訓練和執行軍法時,軍官也不能隨意毆打士兵。


    這一類的規定如果在十年前,恐怕連最高層的軍官也不會讚同,但現在上上下下執行的還算到位,主要就是宣傳理念已經跟上來了。


    凡我鎮中袍澤,均為兄弟,戰場之上,信任如手足。


    不論是步兵長矛陣還是火槍方陣,或是鴛鴦陣分遣隊和火槍分遣隊,又或是重騎兵,突擊時,惟一可信任的就是自己身邊左右前後的夥伴。


    訓練時,要敢於將自己的側翼交給夥伴們來保護。


    戰場上,更要如此。


    這樣一來,整個軍鎮隻要穿了這一身軍服,平時可以有小矛盾,但絕不能影響軍中團結的大局,軍官訓練士兵,也是為了其做戰技能和技巧,而不是虐待和宣泄自己的怒氣。


    軍法司的鎮撫軍官,時刻都盯著,還有督查局的人也不會善茬,何必給自己找不能快?


    真有什麽看不順眼的,訓練場上解決去罷。


    這也使訓練司的人很明顯成為鎮中脾氣最差的一群,對參謀司的人,訓練司的人是怎麽看也不順眼……兩司之間的矛盾隻能用軍法司來調和了,就是說兩邊在爆發邊緣的時候,看到軍法司軍官過來時,很容易就可以把矛盾轉移到軍法司身上,無論如何,連軍情司都會有人喜歡,但想叫人喜歡軍法司的人,實在還是太難了些。


    “惟一顧慮的,還是人力。”


    宋堯愈也罕見的穿著一身藍靛布的箭袍,頭上是一頂範陽笠,身上還佩了一柄外表十分樸實的長劍,這劍是好鋼口,正經的將作司兵仗局的出品,對外售價得十幾兩銀子一把,每年最少出口上萬柄,南洋諸國,倭國,大明南方,市場很大,對外銷售的數量節節攀高,當然也不僅限於寶劍,上好腰刀,鎧甲,有的是。隻是外對售出的,都是額外在刀鞘劍鞘上加飾物,比如寶石,金銀護腕等等,鎧甲也是,打造的十分精致華美,這麽一來,價值增加,價格自然而然的也是上去了。


    “老夫子怕人力不足?”


    “嗯,正有此慮。”


    宋堯愈屈指道:“遼南和遼中的土地已經大致用上了,除了少量田主和生員還有民戶在種自己的地之外,大半的軍戶和民戶已經在咱們的屯堡之中了,閑散的人口,公安司統計過,還不到十萬人,這邊再大興軍屯,恐怕就算沈陽中衛和鐵嶺衛,開原衛有不少無地的,也很難說人力充裕啊。”


    當時遼東都司具體的田畝數字是兩千多萬近三千萬畝,這是萬曆初年全國重新清丈土地時丈量過的,數字相當準確,在當時的張居正手下,想糊弄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於人口數字還是當年的老數,現在還真摸不大清楚。


    好在遼陽公安司這幾年也不是吃白飯的,最少在遼陽控製之下,人口數是早就摸清了。


    全部人口是一百九十三萬人,包括遼陽和遼南四衛和寬甸六堡在內,全部人口就是這麽多。


    定遼六衛和遼南四衛一共就是十個衛,國初時就是連家丁不到十萬人,二百年發展了近十倍,可也不算少了。


    這數字還包括相當的民戶和紳晉,生員在內,壯丁數是一百零五萬人,就是按惟功的標準,十六到五十五歲年紀的男丁。


    另外還有三十萬左右的婦人,也在屯堡中做零碎活計和雜活,鹽場和鐵廠中,包括將作司和工商司下的坊織局,也有不少婦人在做活。


    一百五十萬人,種植的土地是五百七十萬畝,已經超過遼南和遼中土地的總和,有相當的田畝,是在這兩年中陸續開荒燒出來的。


    預計再過三年,田畝數字會超過六百萬,在當時的水利和技術條件下,大約是飽和了。


    除去自己消耗,每年入庫的糧食有三百萬石,這主要還是軍鎮軍隊消耗多,養的大型肉食動物多,消耗大,如果按明軍其餘各鎮和九邊的平均生活水平,這個數字最少還得增加一倍以上。


    人力和地力的運用差不多要飽和了,但還遠遠不夠惟功所需,在他的預計中糧食最少每年節餘千萬石以上,除了自用能大量出售,另外大型肉食動物不僅能滿足自需,還能大量出口,每年也要在百萬頭以上,年收魚千萬斤,隻有自己麾下達到這樣的力量之後,才能走的更遠,掌控更強的力量。


    棉花種植麵積在得到鬆嫩平原之後會再上幾個台階,現在種植麵種才幾十萬畝,已經極盡遼陽附近的地力,如果得到鬆嫩平原,種植麵積到達滿足一年紡織百萬匹布以上,這才是惟功所需要的數字。


    現在已經出現了水力梭機和紡機,這東西原理十分簡單,和趙士楨及將作司的高級工匠一說,幾個月時間就出現原型機,然後尋找水流合適的地方進行水力測試,再安裝,水力梭機和織機工廠就出現了。


    現在的惟一問題就是缺乏足夠的棉花,盡管出產的棉布已經完全能滿足自用,並且開始小額出口。


    人力和土地,已經使遼陽發展到一個瓶頸了,這也是這次出兵的重要原因。


    人心思戰,不僅是要軍功,也是要發展。


    吞下沈陽,乃至奴兒幹都司故地,使遼陽發展更上好幾個台階,這才是人心渴求之事。


    惟功不可能染指遼西,隻要這個朝廷還在正常運轉,他就不打算這麽做。


    軍屯和各司,在遼陽甚至沈陽可行,如果推廣到遼西,把山海關和寧遠,乃至廣寧直接歸屬於自己的統治之下,那就是和朝廷宣戰了。


    不得全遼之力,不入沈陽,不得全國之力,則不入遼西。


    這是惟功的宗旨,從整個遼陽的發展來看,還是十分正確的。


    現在看來,獲得土地不是難事,難的就是足夠的漢民了。


    “老夫子,你也糊塗了。”惟功微笑道:“隻要有足夠好的地,還怕尋不到人來種?這幾年,災害頻繁,水澇旱災輪著來,連咱皇上那種一兩銀子掰開用的性子都捐了五千兩,還詔告天下,你想,流離失所的災民,還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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