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失海盜的叫喊觸動了所有人的神經,在同一瞬間,所有兩邊人們都開始瘋狂的叫喊起來,隻是明軍在最衝動的時刻也保持著隊列的完整,而海盜們則是完全的亂撲亂砍了。


    一片混亂之中,杜義和杜廉緊緊站在一處,他們兩人中間隻有半個身位的距離,隻要不互相影響到胳膊,矛手們就盡量緊密相連。


    在聽到一聲熟悉的喝令之後,兩個人一起下意識的往前一步站好在攻擊位置,然後就如每天數百次的訓練動作一樣,左腿踏前,身體稍微向前傾,左右手同時前探,長矛如閃電一般的疾刺而出……


    兩人的兩手同時都感覺到被阻擋的感覺,兩手一滯,在戰場極度緊張的情況下,他們還是忍不住往對麵仔細端詳了一眼。


    兩人的長矛都刺中了目標,一個大胡子海盜被杜義刺中了胸膛,在長矛的矛尖抽離出來之後,鮮血狂噴,那個海盜嘴裏也湧出鮮血,兩眼恨恨的看著杜義,嘴裏不停的嘟囔著,杜義看的滿頭冒汗,感覺全身都在發麻。


    他們兄弟在女真地界可稱是刀頭舔血,殺人越貨的事情也是做過,但都是暗夜拚殺,有時候動了刀子連對方的相貌都看不清楚,象這種青天白日,堂而皇之的刺殺別人的事情,還真的是頭一迴經曆。


    杜廉刺中的是一個瘦弱海盜的脖子,對方個頭太矮小,被強壯的海盜擠的太靠近,手中一柄破爛的短刀毫無用處,在揮舞的時候被長矛透過稀疏的刀影,直接刺中了他的咽喉。


    冰冷的矛尖透過血肉之軀,帶出一抹血珠和碎肉,那個瘦小海盜沒有憤恨,眼中卻是有如釋重負的表情……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真實,總之杜廉心裏的感觸就遠不及杜義了。


    此時整個方陣都如這兄弟二人一樣,不斷的向前,突刺,殺敵,再突前,突刺,殺敵。


    整個方陣猶如一台冰冷而高效的機器,不停的收割著生命。


    被冷兵器殺死和刺中所帶來的痛苦遠遠超過很多時候是一擊斃命的彈丸,被刺中的海盜們在地上不停的翻滾著,掙紮著,嚎叫著,他們的戰線雖然兩翼在試圖包過來,但是與遼陽方陣所接觸的地方,第一時間便是被直接打穿了。


    整個戰線,很快從平麵被打成鋸齒狀,再就是半月狀,海盜們的正麵很快就塌陷了下去,根本不再成為一個完整的戰線了。


    李達沒有加入分遣隊,他的射擊水平是夠了,但是執行命令的堅決性不夠,而且第一線的火銃手們也需要他這樣大大咧咧,關鍵時刻能充當主心骨的隊官,所以在分遣隊們帶著火銃離開時,他隻能和所有的部下一樣,放下火銃,抽出綁腿中插著的匕首,預備在長矛的掩護下,鑽到敵陣裏去刺殺敵人。


    可事情的發展似乎和操典完全不同,操典中應該是兩邊的持長兵器的士兵高度緊張的對峙,這時候火銃手自底部鑽入,刺紮敵腿,傷敵要害,協助長矛手獲得勝利。


    但眼前的一切卻是截然相反,沒有騎兵衝擊,也沒有步陣對戰,隻有海盜們的節節敗退,和幾乎不成陣列的混亂情形。


    短短一交手之後,海盜們已經被打跨了。


    “弟兄們撿起火銃,到方陣中間的空隙處裝填射擊。”


    李達幾乎沒有等候上頭的軍令,自發的就更改了做戰狀態。在他的命令和影響下,幾十個火銃手開始集結,裝填,站在方陣的空隙之間,也就是兩支長矛可以夠的著的距離,幾個火銃手錯開距離,瞄準,射擊。


    與此同時,兩翼的分遣隊們也開始了射擊。


    按捺不住寂寞的鴛鴦戰兵們也從後陣前衝,開始大砍大殺。他們組成了一個個小三才陣,在這樣的混戰之中,殺傷的效率可遠遠超過了方陣長矛,很快,在這些戰兵麵前被殺的血流成河,人頭滾滾,再兇悍的海盜,亦無一合的還手之力。


    “好吧,騎兵在兩翼出擊,兜過去,做出包抄他們的姿態。”


    兩翼的海盜還沒有來的及包抄,一百多遼陽騎兵出擊了。


    他們身披重甲,身姿傲然,銀甲閃爍光輝,手中的兵器則是以少量騎兵和大量的馬刀為主,他們形成密集隊列,過百騎一起出擊,馬蹄聲震動大地,猶如山崩海嘯。


    在他們兜騎過去,做出包抄海盜兩翼的姿態之後,原本就意誌不堅,隻在苦苦支撐的海盜們就徹底跨了。


    “敗了,敗了。”


    “虧大了,俺再也不來了。”


    “老天上帝保佑,能走脫性命,俺日日燒香祭祀!”


    海盜們一邊逃,一邊將手中的兵器拋卻,嘴裏還說著各種奇談怪論。在他們身後,李達等火銃手已經不講什麽退銃,進銃,所有的火銃手成為分散的兵線,以輕裝的優勢,輕快的跑在前頭,不停的射擊,裝填,再射擊,將一顆顆彈丸射擊出去,打中倒黴鬼的後背。


    後陣的群盜頭目開始還想叫部下堅持,等看到盔明甲亮,唿嘯而來的騎兵兜過來的時候,他們的信心也是跨了下來。


    所有人都在轉身,幾裏長和寬的戰場上一片混亂,衣著各色的海盜們跑的東一群西一股,任憑先行追到的騎兵們來迴的衝殺,不停的用馬光揮砍著,每次刀光閃爍,則必然收取一條人命在手。


    哭喊聲漸漸蓋過了一切聲響,遼陽鎮的騎兵在海邊來迴衝刺著,方陣長矛手蕩平著一切徒勞無功的抵抗,鴛鴦戰兵們這一戰沒有突出的表現,隻能把怨氣化成源源不斷的體能,不停的斬殺著敵人。


    漸漸的跪下請降的海盜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最終在岸邊幾乎無人能逃走,幾百艘小船隻開走了不到十分之一,更多的空船在海邊晃蕩著,並沒有迎迴原本的主人迴到船上。


    在看到大股同夥跪下請降之後,海上飄泊的大船紛紛起錨,十分艱難的開走了。


    留在船上的多半是老弱水手,幾乎所有的精壯都上岸了,此時他們就算勉強開走,其實也沒有任何前途可言了。


    要麽不久後徹底成為老實的海商船隻,要麽就隻能棄船上岸,做為海盜團夥,在這一刻,他們已經算是徹底覆滅了。


    一千四百多人的海盜投降了,他們被分成十四個百人隊,全部被兩手反綁,在遼陽鎮兵的喝令之下,跪在地上,等候處置。


    驕陽之下,他們汗出如雨,剛剛的戰事他們根本沒有激鬥,甚至很多人稀裏糊塗的上前,又稀裏糊塗的被大眾卷著一起跑,現在又稀裏糊塗的一起投降,自始自終,海盜根本沒有把人多的優勢發揮出來。


    “好,好強……”


    楊紹先等人先是有站在雲端看熱鬧的感覺,看到遼陽鎮幾次變化,感覺到其中的混亂之處,所以頗有幸災樂禍之感。


    而看到矛陣接敵,一往無敵之勢展現出來時,他們已經被深深震驚。


    再看到鴛鴦戰兵和分遣隊配合默契,火銃手沒有躲在陣後,而是自發出來,兇狠追擊殲敵時,所有的金州趕過來的客人們已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這是他們死了也辦不到的事,楊紹先思前想後,辦不到就是辦不到!


    無論是哪一處細節,包括接戰的把握,臨敵的變陣,鎧甲,兵器,這些楊紹先感覺還不算相差太遠,哪怕是華麗的全鐵甲陣列,也並沒有給他多少的震撼。


    這年頭的大明,可能內地軍鎮已經窮困的厲害,鎧甲和戰馬不多,但九邊的幾個強鎮,薊、遼、宣、大這幾個鎮,全部都是國防的重點,不缺好馬和鐵甲!


    畢竟,明朝還站在中期的尾巴上,庫藏還算充盈,特別是有張居正這個妖孽一般的大當家的存在,所以大明還有很強的底氣,楊紹先並沒有吃驚於遼陽鎮過於華麗的裝備,隻歸結於張惟功的公爵身份和皇帝近臣所帶來的好處,這些裝備,在他心裏被歸於京營禁軍的好處,而沒有想到,這些全部是遼陽鎮自己的出產。


    叫他吃驚的,是士兵和軍官的素質。


    勇猛,這個素質遼鎮騎兵精銳也不缺乏,但指揮層次分明,做戰果斷,出擊堅決,調度靈活,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時,就是一支叫人心裏生出無力之感的強軍了。


    這樣的強軍,在楊紹先心裏不僅無法追趕,亦是無法模仿的!


    這樣的強軍,最少在楊紹先的認知裏,相等人數之下,遼鎮無敵!


    縱使是李家的家丁也來七百多人,與眼前的這支遼陽鎮兵陣而後戰,楊紹先也是深刻懷疑,李家的家丁是否有機會能戰勝眼前這支驕悍勇武之師。


    七百人敗兩千多人,這個戰例並沒有多華麗,但隻有身臨其境的人,才知道這個戰果有多麽的可怕。


    因為這個戰例,是遼陽鎮金州中左所千總部幾乎無損打下來的!


    在戰陣之後,接受醫官緊急治療的千總部官兵不超過五十人,而且多半是輕傷,隻有十餘人受傷較重,被優先救治包紮。


    陣後,隻有五具屍首,已經被初步清洗幹淨創口,放在戰場之後,靜靜的仰麵躺著。


    世間一切,已經與他們無關,而他們,亦是贏得了一切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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