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入侵義州的主力就是速把亥和他的泰寧部的騎兵,蒙古兀良哈三部原本就是當年蒙古親王們的部族,在明軍大舉進入遼東後,將這些部落與殘元勢力切割開來,無奈之下,東北蒙古諸部選擇了投降。


    投降之後,三部分別被授衛,大元親王們被封為衛指揮使,名稱變了,其實仍然是自治的蒙古部落,實質上並沒有發生太多的變化。


    在靖難之役以後,成祖為了表彰三衛的功勳,將原本的大寧都司賞給三衛,後來宣宗年間雖然朝廷反悔,三衛卻是不停的向著大寧都司的地盤擴張,與明軍開始了殊殺的搏殺。


    時至今日,朵顏部實力最強,東起宣大,西至薊門,與明朝隻有一條長城為界,長城內是明,長城外便是朵顏,而泰寧部則以薊鎮為起點,一直到開原衛為止,與整個明朝的遼東邊牆為境。


    福餘部則是主要分布在鐵嶺到女真部落的地界,是三衛中實力最弱的一部。


    諸如翁吉刺,科爾沁,奈曼,巴林,敖漢等部落,有的就是三衛之中,有的是兀良哈三衛的仆從,他們與察哈爾蒙古,喀爾喀蒙古一樣,是大明永不停歇的邊患。


    “大哥,黑炭石那邊來信使了。”一個穿著鐵甲的矮壯漢子縱馬疾速趕來,大叫道:“那幫家夥說遼陽有大明援兵,他們策應的夠久了,馬都疲瘦了,十日之內,他們就迴兵。”


    “呸,這幫沒用的廢物。”


    速把亥性格剛毅果決,方麵大耳,身形碩長,大部之長,自有一股威風凜凜的氣質。


    他呸了一聲,對矮壯漢子道:“好在他們雖然廢物,也沒有違了盟誓,那就這樣,我們在義州邊上轉悠五天,大家一起迴兵算了。”


    此次大舉進攻是黃台吉挑頭,不過這廝奸滑無比,第一階段完了事就迴到了自己部落草場,安心度春荒去了,泰寧部隻得繼續挑大梁,蒙古人最重盟誓,如果泰寧部不來這麽一次,可能明軍的兵鋒全往遼陽戰場,黑炭石部有可能陷入危險之中,這樣賣隊友的事速把亥是不會幹的。


    “這一次也算成功了。”炒花野心不大,遠不如他的兄長,他樂嗬嗬的道:“拿了一個大明的副總兵,聽說俺答汗這老東西都很高興。”


    “他沒死在三娘子的肚皮上就算不錯了,他高興,老子來打大明是為了叫他高興?”


    俺答汗原本在蒙古草原上有極強的號召力,不過自從招安成了順義王之後,威望一落千丈,其實隻能約束自己本部部族,連他的幾個兒子他都管不了,速把亥當然更不把俺答放在心上。


    “嘿嘿,咱們這一次算是露臉了。”


    “要是能打下義州才是真露臉。”


    速把亥抹了一下胡子,斷然道:“不要告訴下頭咱們隻是來轉轉,看看有沒有機會,真的打下義州,就算打不下義州,能拔幾個大堡城也好!”


    ……


    “北虜現在真是夠窮的啊……”


    “嗯,其每纛旗之下,大部數百人至多千人,小部數十人,均由一奴酋為首領,中間有一些大將模樣的協助指揮。”


    “其大酋皆有鐵甲,普通披甲多是皮甲,少有泡釘棉甲,多佩騎弓,少數佩有步騎兩弓,多使鐵矛,長刀,更多的隻是戴著皮帽,穿著長襖,身佩短騎弓,佩有短刀。”


    蒙古人的裝備確實是有點慘不忍睹的感覺,可能是草原上幾乎沒有練鐵炒鐵的地方,這些家夥不要說裝配鐵甲了,就連泡釘棉甲也少有,穿皮甲的連鐵盔都沒有,隻戴著毛皮大帽,這玩意遮寒倒是挺好,想用來救命是不要想了。


    這幾天下來,蒙古騎隊川流不息的從邊牆往義州去,也有成百上千的輕騎在鎮夷堡這裏遊走,曾經有一些大酋長帶著部下想來占點便宜,不過發覺堡中有幾百明軍之後,就立刻很明智的退走。


    就算他們不退也是根本沒有辦法攻城,這些堡城台基高,城池小,幾百明軍就塞的嚴嚴實實的,這會又沒有糧食在城外,田地裏就有一些稀稀拉拉的青苗,反正現在屯軍也很少認真種地,朝廷總不能叫邊軍餓肚子,這地毀了也就毀了,如果離城太近,城頭還有幾口盞口炮和二將軍炮等著開葷……蒙古人也不傻,速把亥一心想建功立業,他部落裏的這些大大小小的頭人們可不一定與他同心。


    趴在城頭垛口上一直議論著的是朱尚駿和他的同袍們,這幾天大股大股的北虜馬隊川流不息的出來進去,參謀局和軍情的人在緊張的記錄和盤算,朱尚駿跟著看了兩天,發覺情報局的人用蘇州碼子不停的計算,頓時感覺十分無趣,這東西比認字還繁難,都是原本在商號裏學過的小夥計有了底子的才好繼續深造下去,要是叫一個從未接觸的人學這些玩意,真的尋死的心都有。


    在城垛的另外一邊,王茂材和李大馬棒幾個斜倚在敵台的牆基上,嘴裏嚼著幾顆豆子,十來個夜不收都是在懶洋洋的曬著太陽。


    他們也不講軍姿儀表了,攤手長腳,幾乎占了大半個城基,路過的人都得繞道去走。


    不過也是沒有人說他們,這些夜不收,在草原深處潛伏了七八天時間,帶著生牛肉和馬nai子都吃的精光,最後兩天喝馬尿吃豆料熬了迴來,北虜的虛實之所以被查了個底兒掉,主要還是這幾個大爺的功勞。


    這兩天,軍情局的幾個主管拿著表叫人填,以前一聽說入軍情,不少人直搖頭,軍情做什麽大家都不知道,不過這一次一說招夜不收,報名人數頓時激增,幾乎人人都填了表,連朱尚駿都填了一份……當然夜不收肯定不會需要這麽多人,騎兵局這裏也很要緊,朱尚駿在內的所有人都是未來的軍官種子,不要說朱尚駿這種軍官了,騎兵局裏的小兵都最少是個六品百戶,隊官就最少是五品各戶或加四品指揮僉事,官職在這裏根本不算什麽,要緊的還是擔任什麽職務。


    這時候堡城裏響起一陣銅號的泛音,朱尚駿等人連忙往城下跑去,這是緊急集結的軍號,號聲停止時不到就是觸犯軍法,軍法局的軍法官們可不是容易開玩笑的。


    “騎兵第一局第一旗隊,第二局第一旗隊,兩個旗隊出擊,將堡四周到黃羊台的北虜遊騎全部趕開。”


    “虎!”


    朱尚駿在內的所有騎兵,一起怒吼起來。


    兩個旗隊的明軍出擊,看到身上閃著銀光的明軍奔襲而來,那些蒙古人立刻從遊騎狀態開始集結。


    在這裏的,很少有披甲兵,多半是戴皮帽穿皮襖子的牧人,這些家夥真是亦兵亦民,平時帶著氈包放牧,人畜無害,若是過境商人還會好酒好肉招待,一旦被集結到大明這裏來打草穀,這些家夥就無惡不作,燒殺搶掠殺害平民,什麽事也幹的下手。


    人的兩麵性,就是在於是個體還是可以釋放惡性的群體了。


    黃羊台顧名思義,原本是一個邊牆之外的軍台,距離邊牆不到十裏,因為大明戰略收縮,這個邊牆外的軍台就被放棄棄守了,時間長久,軍台坍塌,隻剩下青石砌成的十一丈方圓的台基還在,台基之上,長滿了荒草,看起來多增了不少淒涼的感覺。


    這裏已經是野草茂密的草原,灌木叢都變的十分稀少,因為靠近大淩河的支流,所以草木茂盛,草從深處經常可以看到成群結隊的黃羊,黃羊台之名,倒也名不虛傳。


    現在黃羊肯定蹤影不見了,到處可以看到稀稀拉拉的北虜騎兵,人數雖然不少,不過兩個旗隊的明軍騎兵一出堡,北虜幾乎望風逃竄,待靠近黃羊台時,終於有一個旗纛出現,有二百多披甲戴鐵盔的北虜氣勢洶洶的衝殺過來,馬世龍一聲令下,兩個旗隊的明軍下馬整隊。


    看到明軍的動作,帶隊的北虜酋長明顯猶豫,在馬上豎起手掌,將騎隊的速度放慢了下來。


    如果在平地上,二百多敵騎衝過來,騎兵下馬整隊步射就是找死,騎兵拚著吃上一輪就衝上來了,至不濟用正麵硬扛,兩翼包抄的法子,明軍也鐵定完了。


    不過黃羊台這裏正好是河流所在,雖然河水並不深,流速也不快,但騎馬踱河肯定會速度極慢,比起走路快不了多少,前幾次明軍出擊,蒙古人不知深淺來衝陣,被步弓用破甲錐射的魂飛魄散,現在河裏還漂著不少無頭屍體,都是前兩次交戰時北虜被射死的披甲兵的屍體。


    猶豫片刻之後,就有十幾個北虜縱騎過來,在河流對岸來迴的縱騎奔馳著,一邊跑,一邊發出嘰裏咕嚕的叫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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