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堡之後,馬世龍等軍官沒有顧得上休息,侍從室和軍情局參謀局後勤局等部門主管,還有騎兵主官馬光遠都趕到了公所參加會議,中下層軍官則與普通將士們一起,首先照料自己的馬匹,先洗涮,再喂豆料,喂水,悉心照料。


    每個士兵都是如此,現在營中沒有輔兵,連輜重營的都是由戰鬥軍官和士兵擔任,工兵營也是,全營上下都知道,到遼陽後才談的上擴充輔兵,不過就算有輔兵,身為騎兵,照料自己的戰馬也是科目項目之一,每個人在訓練時都養成了根深蒂固的習慣,幾乎對這些事沒有任何抵觸心理。


    在他們做這些活計的時候,遼鎮的士兵饒有興趣的在一旁圍觀,身為義州前敵的明軍,這些士兵也都堪稱精銳,當然與廣寧城裏的李府家丁沒有辦法相比,他們身上多半是頂著櫻盔,身上是泡釘棉甲,左右對襟開叉,下擺很長,這是當時大明遼鎮騎兵的標準裝備,棉甲較為輕捷,對弓箭有一定的防護力,如果是刀砍的話也能減輕一定的傷害,但對稍強一點的重兵器就毫無防護力,這一點來說不如鎖甲,當然更加不如鱗片鐵甲和山文甲等真正的鐵甲了。


    看到馬世龍等人選擇先照顧戰馬,這些一臉傲氣的廣寧兵臉上才露出稍許認同的色彩,不過遼陽鎮隻做到這一步顯然是不夠的,待安頓好馬匹,馬世龍等軍官與鎮夷堡一個留守把總商議騰出營房的時候就遇到了麻煩。


    留守的鎮夷堡兵不僅占了四百多間營房中最好最向陽的房間,同時還幾乎就兩三人一間房,四百多間房舍被他們占了一半還多,剩下的又矮又舊,而且陰冷潮濕,實在難以入住。


    聽到馬世龍等人的抱怨後,那個留守把守眼一瞪,直筒筒道:“公所最好的給你們總兵住,這沒話可說,不過俺們已經住下來了,沒有道理叫我們一百來人騰地方。你們就擠一擠吧,橫豎你們能住幾天?”


    馬世龍雖然好脾氣,也有忍不住要發火的感覺,他身後的朱尚駿等人更是摩拳擦掌,預備這把總再出言不遜,自己這邊副把總一聲令下,立刻就和這些廣寧的王八蛋好好打一次群架。


    舍人營軍紀很嚴,但有時候對打群架倒不是管的很厲害,當然,前提是不準真正打傷袍澤,如果士兵被管的如一群小綿羊一般,恐怕這軍隊的戰鬥力也很堪憂。


    “好了,就擠一擠吧。”


    司把總李寶及時趕了過來,息事寧人。


    “客兵還這麽兇。”那把總知道李寶雖然也隻是把總,不過官職比自己高的太多,舍人營因為廢立之事被保舉的武官很多,司把總都是正三品,這個把總的署職才是五品的千戶,官職差太遠了,不過自己被大票兄弟看著,這把總還是嘀咕了一句才走。


    “他們來幫我們打仗,真是笑話。”


    “算了算了,我看這些家夥也象精兵的樣子,大家莫惹事了。”


    廣寧的營兵比起親兵和家丁來地位差了好幾等,但仍然是比普通的營兵和軍戶強的太多,這些營兵也是傲氣十足,看向這些新來的客兵時,眼神不免都是居高臨下。


    看到這些充滿敵意和鄙夷的眼神,朱尚駿一把扯下自己的頭盔,想往地上擲去,想想又沒敢,隻怒聲道:“真憋氣。”


    “恨不得和這些家夥打一架。”


    “入他們娘,老子還沒被人這麽欺負過。”


    這邊怨聲四起,李寶走過去將朱尚駿的頭盔戴好,和聲道:“還是那個話,叫人瞧的起要拿戰績出來說話,怎打,何時打,大帥自有安排,打贏北虜,斬了那個鳥速把亥,你看這些廣寧兵怎說?”


    ……


    “速把亥所帶兵馬具體數字尚且無法查明,現距離義州不足百裏,不過虜騎並沒有立刻深入,而是選擇紮營。”


    “根據王茂材等夜不收深入哨探,虜騎精銳不會超過一萬騎,剩下的幾萬騎是趕羊群和馬群的牧民。”


    鎮夷堡的官廳之內,王國峰手捧著王茂材等人剛送來的緊急情報,朗朗有聲的匯報著。


    可能包括李成梁在內的遼東文武大員們都想象不到,在惟功等人尚未至遼東境內時,早就在遼境內有一支精幹而運作有效的情報網絡了。


    內情,外情,行動隊,夜不收,整個遼東的官場情報,商業,農業,地方大族,士紳,書院,都在緝查統計的範圍之內,至於夜不收則是一支總司直管的精悍力量。


    陶希忠打斷王國峰的話,插話道:“怎麽可以確定?”


    “敖汗,奈曼,巴林,這三部旗號未見,亦未見黃台吉纛旗,此次前來攻掠義州的虜酋應該就是速把亥與炒花,卜言兔等。”


    “其精銳多少如何判定,披甲情形如何?”


    “精銳不會超過一萬,判定則是夜不收的經驗。”


    眼前這樣的軍事會議也是惟功的決斷,這時代很多統兵的文官或是高級武官,都喜歡將所謂的錦囊妙計藏在自己心裏,隻下發軍令,命令下屬嚴格執行。事實上很多決斷事後才能知道是奇思妙想還是胡思亂想,而上頭一拍腦袋,下頭就得拿命去執行,還不管是否能想的通,這樣的打仗方式,部隊的士氣能高才是活見鬼。


    哪怕是幾百年後,除非是真正絕密的特務活動,一般的軍事行動都會下達到士兵一級,戰略目標,戰役目的,突擊方向,占領目標,補給方式等等,各級軍官和士兵都知道因何而戰,戰爭打到什麽目標為止。


    封建時代的通信和軍隊係統建設根本遠不及近代和現代,反而要用更加神秘和無序的方式去領兵,能打贏的隻能說是純粹的以大欺小,這年頭所謂的軍事謀略,除了綱領性的孫子兵法之外,多半沒有什麽益處,惟功平時教導軍官的也隻是武備誌和練兵實紀這樣的適合武將學習的東西。


    答了陶希忠一句後,王國峰想了一想,又詳細補充道:“虜騎此來,打秋風掩護黑炭石部的目的應該是主要戰略目標,此時是春初,正是草長之時,羊群放牧,馬群要長膘,正是用人之時,一般北虜進攻,都不大會挑這種時候。而我們這裏尚未收獲,百姓家中窮困,搶無可搶,所以速把亥此來,打義州是假,調動廣寧兵力是真。反正這廝打了二十七年,來來往往也習慣了,估計也有練兵的打算。”


    “嗯,我沒有問題了。”


    王國峰坐了下去,陶希忠接道:“大帥,這一次參謀局擬定計劃的餘地並不算大,本軍隻有三百四十多人的兵力,參謀局的意見就是隻能相機行事,鎮夷堡的地勢極佳,扼守在北虜退軍的必經之地。”


    陶希忠拿起竹枝,點在兵部給的九邊圖上的義州衛前的一點,然後東西方向橫向一拉,接著道:“邊牆就好比一條大河,我們的西邊三十裏是鎮西堡,義州在我們兩堡的南方,在鎮西堡一側有一條河是大淩河的支流,現在河水湍急,所以北虜不論進軍還是退軍,都是往本堡這邊為多,如果北虜大舉進入,又在義州方向沒有進展,他們退兵的方向會是從黃羊台和草塘灣退後,從本堡出擊,不到五裏就抵達草塘灣,這裏地勢平坦,但在東北方向有丘陵地形,適合隱藏形跡,如果發起突襲的話,這裏將是最佳地點。”


    說到這裏,陶希忠放下手中的竹枝,向在場眾人點點頭,道:“參謀局的工作就是這些,我的匯報完了。”


    惟功的臉上露出讚賞的笑容,參謀和軍情兩個部門是他一手創立,一般的軍隊中絕沒有這種部門,並且根本發揮不了這麽強大的作用。


    從建立之初的什麽都不懂,到基本明白了近現代參謀工作的流程,包括現在已經開展的簡單的繪圖工作,標記工作等等,有這麽得力的輔助部門,他想做一個名將的可能性不僅是有,而且大大增加了。


    ……


    三日之後,大股大股的蒙古遊騎越過堡台之間的簡陋邊牆,開始往義州方向進發。


    大股騎兵經過時,因為是千騎萬馬,隔數十裏就能聽到動靜,等悶雷一般的聲響傳過來的時候,地平線上似乎是蓋了一張黑乎乎的毯子,俟其再近一些時,就可以看到連綿不絕的旗號和頭盔兵器。


    跑在陣線之前的是一小隊一小隊的遊騎,他們不停的衝上山包,眺望前方情形,再繼續往前,屏障一條條突然出現的河流,小溪等障礙地形。


    大軍行進,前方的遊騎哨騎最少有數百騎,他們會將一切突發的情況迅速迴報給主陣的大軍統帥。


    在他們前方,沿邊數百裏的邊軍台站都點燃了狼煙,警訊其實早在多日前就傳迴義州和廣寧,甚至信使已經越過錦州和大淩河,開始往關內進發。


    不論敵情如何,一定要向朝廷中樞稟報,狼煙一股一股的升起,也會使邊牆之內的軍台寨堡提前做好迎敵的準備。


    速把亥騎著一匹來自西域的大宛良馬,靜靜看著大股大股的騎兵從自己眼前掠過,在他身後,是一柄巨大的大纛,他身邊的護衛都是滿臉橫肉,身形矮壯,目光警覺的漢子,這些護衛手中拿著蘇魯錠,不停的將過於靠近的騎兵隊伍遠遠趕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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