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春風漸暖,突又有雪,令人不勝歡欣之至。今在本府後園亭中置酒一席,請惟功大弟今晚光臨,知名不具,匆匆如上。”


    惟功手中持著小簡一封,臉上也是露出笑容來。


    這李成功也真怪,賞雪要晚上賞,不知道是什麽花招。


    自上次南城一事後,他上書言說京營之弊,這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京營這個靶子是沒事就被大家拎出來打一通,那些將領和勳貴們臉皮也厚實了,再說這一次如果不是惟功當場反轉了局麵,沒準京營得掉一大批腦袋,惟功出麵說幾句話,大家也是忍了。


    有惟功出頭向京營開火,李成功的禁軍儀衛方麵的責任就小的多了,而且他也是勳貴,堂堂伯爵,也不會有人與襄城伯府死嗑,這件事,也就這樣算了。


    隔了這麽久,李成功寫來這麽一封歪歪扭扭,文法很爛的小簡,應該是向惟功還這個人情了。


    “既然如此,就擾他一頓也罷了。”


    彼此至好,惟功臨行之前,靈機一動,自己也拿筆過來,匆匆寫了一封小簡,吩咐來興兒道:”送到江陵相國府,給簡修四爺。”


    待來興兒走後,惟功聚集親衛,離開英國公府,前往襄城伯府。


    襄城伯府當然也是在中城,兩府相隔不到三裏路,昨夜有雪,但畢竟已經是春天,天氣和暖,傍晚的春風吹在人的身上,感覺十分舒適。


    道路兩邊是不少殘雪,房頂院牆之上也是雪白一片,在燈籠的映射下,別有一番景致在眼中。惟功是愛雪之人,看到這般的情形,自然是心神一快。


    隻是路邊泥濘翻湧,加上不少垃圾,敗了不少的興致下去。


    等到襄城伯府時,十分意外的就是大門洞開,數十青衣奴仆家丁站在大門兩側,一見惟功在眾人簇擁下過來,眾人便是齊涮涮的躬身下去。


    “戚,襄城伯太客氣了。”


    “哪裏……”一個襄城伯府有臉麵的族人兼管家滿臉堆笑,迴說道:“伯爺說,現在五哥兒是少國公了,身份與往日不同,咱們府中上下,理當更恭謹一些。”


    惟功擺手道:“我還是我,大家隨意一些就好。”


    話說如此,但襄城伯府的人仍然是那種恭謹之極的模樣,惟功的話,對他們沒有起太大的作用。


    眼見如此,惟功心中也是感歎。


    以前,他是皇帝的親從官和舍人營的坐營官,還是擁有數十萬以上身家的巨富,但到了襄城伯府這種百年以上的勳貴世家時,這些豪奴仍在是不怎麽放他在眼裏的感覺,也就是自己家那個年輕的伯爺和這個英國公的庶出五哥兒交情還不錯,所以大家勉強將惟功看成是一個人物,舍此之外,惟功的勢力,功業,全無意義。


    勳貴圈有勳貴圈的傳承和習慣,長或幼,嫡或庶,平民或勳貴,這其間,有不可逾越的鴻溝。


    惟功正要入內時,張簡修帶著幾個從人,騎馬飛速趕到。


    大冷的天,張簡修卻沒有穿大毛的衣服,隻是一身普通的錦袍,腰間玉帶紮束緊緊的,肩膀很寬,與腰間形成了一個倒三角型。


    整個人,身體顯的極有勁力,跳下馬時,靴子在地上輕輕一撞,似乎有東西在地上一彈,整個人身體已經站立筆直。


    這個人,如一杆挺直的鐵槍,散發著勃勃生機和勁力。


    “簡修,你這幾個月的苦修頗有效果啊。”


    見到張簡修的模樣,惟功大加誇讚。兄弟三人在文華殿外立誓,他當然是精進不綴,張簡修看來也是如此,隻有一個李成功,不是很爭氣。


    看到惟功,張簡修兩眼之中勁氣有若實質,大步向前,帶起凜洌的勁風。


    兩手一搭,便是抓向惟功的雙手。


    隱隱之間,這動作,竟是帶有風雷之音。


    僅憑這幾手,惟功便知道張簡修的武功已經步入大成境界,對勁力的掌握和運用,也是真正進入了高手的境界,剩下的就是境界和勁力的磨練。


    他笑而搭起手式,迎擊上去。


    四隻手相交之時,眾人隻聽到雷鳴般的巨響,四周帶起了隱隱的漩渦般的旋風,吹動的幾個襄城伯府的小廝站立不住,紛紛後退。


    兩個人身上,惟功現在是有七石力,張簡修也有五石力,兩人勁力相交,力過千斤,這樣的勁力之下,產生這般的威勢,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惟功感受到張簡修的磅礴勁力,心中也是替朋友高興。


    他的練力之法,啟蒙於吳惟賢,再得益於老成國公授給的劉顯家族的練氣蓄力之法,加上自己天賦過人,已經自成體係,所以在感受張簡修的力氣時,雖感覺到對方的力氣不俗,但惟功沒有嫉恨,隻有替朋友高興。


    當然,這還是因為惟功的實力遠在張簡修之上,所以他很從容。


    在張簡修拚死發力之時,惟功還形有餘力,到最後,兩手輕輕一振,已經將張簡修拋開在一邊。


    在張簡修這邊,隻是感覺到手腕一震一麻,一股大力襲來,令自己無可抵抗,隻能讓開。


    “惟功,我還是比你差的遠了。”


    惟功欣然道:“你這已經極為不錯了,最近想來是貴府替你延請了明師吧?”


    練力,蓄力,發力諸法,還有一些打熬身體的法門,在很多人家是不傳之秘,沒有師承,隻有自己亂練是不會成功的,張簡修畢竟是相門公子,闔府之中隻有他一個走上武學的道路,以前對張簡修的支持不夠,現在看來是改弦更張了。


    “嗯,托你的福。”


    可能是張居正在惟功身上看到武人也可以有大出息,所以調整了一些策略,對自己這個兒子真正的上了心,請了明師教導,不惜血本,使簡修得到提升。


    “嗬嗬,那要請客。”


    “小事一樁……說起來,成功今天請的是什麽客?”


    “我也不知道,反正看了他的請柬,順手就給你寫了一封……”


    “得,原來是饒上我的。”


    “你和成功又不是沒做過這種事,大家大哥別說二哥。”


    兩人說笑著往襄城伯府的後園而去,繞過正堂走夾道,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奴仆,靠在夾道邊上,躬身行禮,不敢抬頭。


    張簡修也不以為意,他家的排場比這裏還大的多了,張居正實為大明第一人,府中的排場也真不小,所用的奴仆下人,也不比公侯之家少了。


    一路上也是燈火通明,除了府門前的碩大的燈籠之外,整個伯府到處都是氣死風燈和高大的戳燈,數字不下百盞,將沿途的道路照的通明雪亮。


    等到了後園,風景突然一變。


    李府後園,占地在二十餘畝,地廣十分廣闊。而且,並沒有如普通的勳貴人家那樣,放置假山,廣修亭台樓閣,而是隻引一條河水,在後園中繞行而入,繞行而出,河水廣闊寬大,激流不止,有一條長堤,在河水兩邊延伸跟隨,長堤兩側,是數以千顆的梅花樹種植著,長堤正中,有五開間的一幢精舍,麵對河水,四麵是梅花等各種異樹奇草,風景極佳。


    這種布置,胸襟格局迥異常人,是勳貴府邸中的上品。


    惟功每一次來,都是品鑒一番,也曾經取笑過李成功,現在的襄城伯府如果叫這小子來布置,一定沒有這樣的格局氣度。


    此時天色黑透,但這後園之中,卻是燈火通明,大約有五六百盞之多的羊角燈被一盞盞的掛在盛開的梅花樹上,微風吹來,燈火搖擺著,將梅花剪影一般的映在燈壁上,梅花與雪景,長河與高堤,加上映在燈壁上的花影,此番景致,令人已經有心醉之感。


    在李府下人的延請之下,惟功和簡修兩人慢慢行走在長堤上,良久之後,才到了那暖閣之前,李成功也是一身錦袍,正自笑吟吟的在階下迎候著。


    “成功,你是以這景來還我的人情麽?”


    一看到李成功,惟功便是笑道:“雖然我想你該拿不少好東西出來,不過,今晚這樣的情形,等若成仙登天,看上這麽一迴,人生真的不枉了,所以就以此景還我的人情,大家都做個雅人,把俗骨給拋了。”


    張簡修也道:“我這個陪客也是值了,改日再還席罷。”


    李成功嗬嗬一笑,先對張簡修道:“簡修哥不要口惠而實不至,你們相府的後園論精致功夫當推第一,誰不知道江陵相國的大手筆?”


    張居正手握重權,拍馬奉迎的人著實也是不少,張府後園,數次整修,每一次花費都在數千金以上,所以要是真論起景色精致來,肯定還是張家的後園更勝一籌。


    張簡修大大咧咧的道:“這是小事一樁,隨便哪一天都好。”


    李成功又問道:“聽說相國已經定了日子起行了?”


    “夏初吧,還有一兩個月左右。”


    “此番簡修哥隨侍否?”


    “當然要走。”張簡修笑道:“祭祀祖父,迎接祖母,沿途兩千裏,可以盡性遊玩,這樣要是不去是不是太傻了?”


    “當然,當然!”李成功羨慕道:“聽說你們府上打了三十六人抬的大轎,有小客廳,書房,臥室,薊鎮的戚帥還派了一隊鳥銃手,穿華服,戴孔雀翎大帽,持精工打製的鳥銃,這可真是威風,等這一隊火銃手到了,我可要去看看。”


    “小事情,到時候下帖子給你便是。”張簡修對火銃手毫無興趣,反而因為李成功對此事有興趣而感覺不快,他有些冷淡的道:“我們還是喝酒吧,夜雪看梅,烤火向酒,這樣的美事在前,我們現在的說的,太俗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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