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找我嗎?”清脆的聲音從克瑞斯的背後響起,使他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克瑞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的唿出,讓已經有些沸騰的精神力平息下來。他轉身,用一種頗為驚訝的表情說道:“費怡!!好巧,沒想到能在這找到,我是說,見到,沒想到能在這見到你。”


    她就那樣靜靜的浮在空中,微笑著,身上的法袍還是原本的樣式,星月環繞著她,配上太陽花的藤蔓也許會更為美麗。女孩推了推有些下滑的黑邊鏡框,精巧的鼻梁上掛著絲絲汗珠,秘法的光輝從光幕上傾瀉而下,照到她白皙的脖頸上,泛著柔和的光,就像是秘銀一樣。


    等等,秘銀?這個比喻可不算恰當,克瑞斯在心裏否定的搖了搖頭,隨後費力的思考著,試圖找到一個合適的比喻。不過此時顯然不是思考這些的好時機。


    “你不是來這裏找我的麽?”女孩有些疑惑的說道,打斷了克瑞斯的想象。


    克瑞斯愣了愣,表情有些呆滯,他不知道應該怎麽去迴答這個問題。是,或者不是,答案隻有兩個,亦如金幣的正反麵。‘是’,顯得刻意,會令他感到尷尬;而‘不是’,則顯得冷淡,會將兩人間的距離拉大,所以這兩個答案都不是克瑞斯想要的。他準備另辟蹊徑,不選正麵,也不選反麵,而是打算將金幣融成一個球體。


    “你猜!”克瑞斯這麽迴答道。


    女孩笑出了聲,這不禁讓克瑞斯為自己的‘機智’感到自得。


    “讓我們坐下來聊吧。”費怡說道:“剛才我可是一直在幫多娜阿姨搬那些花卉呢。”,說完之後,女孩越過克瑞斯,很隨意的坐在了‘紅橡樹’上,兩隻手臂相互的揉捏著。


    這情景再一次讓克瑞斯猶豫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坐在哪裏,是坐在橡樹的另一麵,還是坐在費怡的身邊。二人間的距離應該是隔著一個手掌,還是兩個手掌,或者半個矮人?


    “多娜阿姨家的花店需要重新進行裝修,所以要將店內所有的花卉都搬出去曬曬太陽。”女孩表情輕鬆的說道,隨後又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哈,曬太陽,說的好像陽光能透進來似的。我長這麽大都沒曬過太陽呢......”


    費怡看到克瑞斯沒有動,仍浮在空中看著她,便很隨意的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繼續說道:“聽說陽光照在身上很暖,也很刺眼,是麽?我想象不出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像‘閃光塵’一樣?”


    問題又一次完美解決,克瑞斯暗唿一口氣,不動聲色的坐在了費怡身旁,目光如女孩一般眺望著魔法光幕之外的遠方,但是注意力卻隨著餘光,集中在了女孩身上。他的鼻內充盈著一股特別的清香,淡淡的,像是摻了紫羅蘭花瓣的牛奶。


    克瑞斯不知道陽光像什麽,在他看來,陽光就是陽光,他很少真正留意過這樣極其常見的事物,比如,空氣。他思索著應該怎麽去形容,壁爐裏的篝火?還是法術‘虹彩之光’?似乎都差了那麽一點。


    費怡並沒有在意克瑞斯的沉默,她仍舊自顧自的說著:“我努力的幫多娜阿姨搬那些盛開的花卉,有迷迭香、雪百合、雨粟花、石蒜等等,種類很多。你別看我瘦,可是我很有勁的,不要小瞧我哦!”說著,她將左手攥成了一個小小的拳頭,在克瑞斯眼前晃了一晃。


    女孩看到克瑞斯盯著自己的小拳頭有些發愣,得意的微微揚起了頭,繼續說道:“正當我搬著一盆大花蕙蘭往店外挪的時候,本伊蘇突然找了過來。他一臉焦急的樣子,跟我說你正在‘紅橡樹’這裏找我,說你有很急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讓我快點過去。之後他還不由分說的要幫我挪那盆大花蕙蘭,可是他挪了兩次都沒挪動,最後還是用了魔法才將那盆大花蕙蘭挪出去的。”女孩撇了撇嘴,樣子有些不屑。


    克瑞斯低頭瞄了一眼自己一點肌肉都沒有的手臂,在心裏抹了把汗,盤算著以後的健身計劃。


    “你是來找我的吧。”女孩問道:“那你找我有什麽事麽?”


    克瑞斯決定略過第一個問題,直接迴答第二個,因為第一個問題在他看來早已經迴答過了——由金幣融成的那枚球體。


    “是有些事情。”克瑞斯仔細斟酌著,“首先,本伊蘇想讓我替他向你問聲好,嗬嗬,你知道,我和他的關係特別融洽,他也幫過我很多事情,所以,既然他開口了,這樣的忙我就不能不幫!是不是?”他用一種很真誠的語氣說道。


    “是,是的吧。”費怡的表情有些迷茫,她似乎有些理不順克瑞斯想要表達的意思。


    克瑞斯沒有給女孩仔細思考的時間,他接著說道:“其次,我聽說你父親離開浮空之城了,所以順道......”他加重了一點語氣:“順道想要看看你,嗯,看看你怎麽樣了。”


    女孩從迷茫中迴過神來,將眼睛眯成了一弧彎月:“謝謝,謝謝你的關心,哦,還有本伊蘇的。”她說道:“我很好,生活和以前沒什麽不同。事實上即便父親沒有離開浮空之城,我們一年也見不上幾次麵。他總是很忙......”女孩看了克瑞斯一眼:“像你一樣。”


    “我?嗬嗬,我還好,並不太忙。隻是喜歡到大陸的各個地方溜達罷了,”克瑞斯說道:“這是我,來到這片奇妙大陸上的一個願望。你知道麽,”他頓了一下,有些嚴肅的說道:“我是從這個多元宇宙以外的地方穿越過來的!!!”


    女孩笑了一下,並沒有在意克瑞斯的話語,這不禁令他有些沮喪。


    “是個很好的願望。”女孩輕歎了一口氣:“我的第一個願望和你的差不太多,那時我年紀還小,一直希望能到光幕以外的地方去看看;後來願望改變了,變成希望母親能再次對我笑一笑。母親很漂亮,笑起來很好看,但是在我十歲那年她便再也沒有笑過。後來母親離開了,父親半年也見不到一次,我早已習慣一個人的生活。隔壁的多娜阿姨和林恩叔叔對我也很好,現在在協會的工作我也很喜歡。我熱愛這樣的生活,所以,我的願望就變成了希望這種生活能一直持續下去。我一直認為自己的願望並不算大,但是卻從來都沒有實現過。”


    克瑞斯再次沉默了下來,三世為人的經曆並沒有讓他學會怎樣應對這樣的事情。他此時真心認為,說話要比使用魔法困難的多。


    “你比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更安靜了。”費怡笑著說道:“你的魔寵呢,就是那個毛絨絨的白色大狗。”


    “它......在約會”克瑞斯鼓起勇氣說道。


    費怡愣了一下,隨即笑的前仰後合,這讓克瑞斯有些擔心她會在紅橡樹上掉下去。所幸這樣的事情並沒有發生,讓克瑞斯再一次的沮喪了起來——看來英雄救美這種經典橋段自己是體會不到了。


    女孩將有些淩亂的短發別在了而後,輕聲說道:“希望它能幸福。”


    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


    女孩的話語打破了這種氣氛:“前幾天從格裏芬王國傳過來一位新晉的法師,你知道,我負責引導的法師都是從格裏芬王國過來的,就像你一樣。”女孩笑的很甜:“那位法師是個中年大叔,年紀都將近40了,可是才晉升成功。他說他之前已經晉升過4次了,都以失敗告終。他說第5次晉升如果仍不成功,醒不過來則一切休提,一旦他還能醒過來的話,他說還會嚐試第6次的。所幸第五次,他成功了。”


    “我很佩服他的勇氣。”費怡說道:“我自己就做不到,父親說我的天賦並不好,精神力的總量比其他魔法學徒的一半都不到,永遠不可能晉升成功。我用‘法師之手’去搬那些花盆還沒有用胳膊來的實在。”她將法袍的袖口挽起,給克瑞斯看了看自己‘健壯’的胳膊。


    手臂很細,像奶油布丁一樣白嫩,即便女孩一直在用力,克瑞斯也沒看到一絲肌肉的痕跡。他很想用手指上去觸碰一下,看看是否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樣柔軟。可是還沒等他下定決心,女孩便又將法袍的袖口放了迴去。


    “法師和普通人之間就像是這魔法光幕的內和外,雖然中間隻隔著一層薄薄的光幕,但是卻讓雨滴打不進來,陽光透不進來,宛如兩個世界。”女孩的聲音很清澈,透著一種淡然:“光幕外的世界會隨著時間不斷的改變,而光幕之內,時間卻仿佛恆定了下來。”


    費怡的話語再次讓克瑞斯無言以對,他絞盡腦汁思考著,迴憶著和女孩接觸的點滴過往。突然,他有些恍然,言語如風,即便再為美妙,吹過之後也留不下什麽痕跡。他忽然記起了他和女孩第一次見麵時的景象,女孩曾對他說過——‘行動比語言更有力量’。


    “其實,陽光並不總是很刺眼。”克瑞斯拋卻顧慮:“它隻在仲夏時節的正午會晃的人睜不開眼,像閃光塵一樣。但是更多的時候它卻很柔和,照到身上的感覺暖暖的。”他看著女孩的眼睛,低聲說道:“就像一個擁抱。”


    ps:我希望我寫出了那種朦朧的、微酸微甜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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