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府中終於漸漸靜了下來,天已微亮。西院主臥裏還燃著龍鳳燭,床上,南宮瑾突然覺得懷中一空,猛的驚醒過來,姚芳渟果然已沒在床上。


    “小野?”南宮瑾緊張的翻身下床,正見到姚芳渟坐在梳妝台前梳理長發。放下心,臉上不自覺的帶上了笑。


    姚芳渟聽到喊聲,迴頭看他,見他又躺了迴去,不放心的走到床前,小聲問:“阿瑾,醒了嗎?”


    “沒。”


    聽到這個字,姚芳渟笑出聲,“那你是在夢遊囉?”


    “天都沒亮,你不用起這麽早?”南宮瑾閉著眼,懶懶的說。


    “你也該起了。一會還要見親戚、給公婆上茶。”姚芳渟輕輕搖了搖他。


    南宮瑾抓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拉進懷裏,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姚芳渟嚇了一跳輕唿,笑罵道:“走開走開,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吧。”


    南宮瑾翻身不壓著她,卻仍將她抱在懷裏,小聲在她耳邊道:“昨晚你怎麽不說我重?”


    姚芳渟羞紅了臉,打了他兩拳。


    “啊喲,謀殺親夫。”


    “別玩了,起了。外頭丫鬟都等了小半個時辰了。”


    南宮瑾噘起嘴,“我又沒要她們等。”


    “起來洗澡,你也不嫌髒。”


    南宮瑾撒嬌似的說:“不起不起,天沒亮,你再陪我睡會。”


    “我是新媳婦,不能沒禮數。夫君,給個麵子囉。”姚芳渟也學著他的樣子撒起嬌。見南宮瑾假裝睡著,還打起了唿,隻能輕輕伸手碰了碰他掛在脖子上那隻半紅半粉的錦囊,輕笑道:“好吧,你最多再睡一刻鍾,我先去給你找裏衣。”


    清晨,二人梳洗完畢,姚芳渟已挽起長發,一身紅衣。南宮瑾看著她滿臉笑意,牽起手出西院向啟明堂走去。


    小夫妻在院子裏邊走邊說著悄悄話,磨磨蹭蹭的走了很久才到啟明堂。整個啟明堂翻修了,不過,好幾處並沒完工。臨進門前,姚芳渟拉住南宮瑾,為他再次整了整衣冠,小聲道:“我好像有些緊張。”


    南宮瑾笑著問:“緊張什麽?都認識。”


    姚芳渟點頭,做了個深唿吸。


    “沒事,有我在。”南宮瑾緊緊拉著她的手不放。直到進門,都沒鬆開


    房內坐滿了人,除了南宮定康夫婦、南宮璞夫婦、南宮瑤夫婦,還有南宮琬,和五個孩子,隻是付青雙並沒在場。


    南宮瑾與姚芳渟向南宮定康夫婦二人請了安、敬了茶,又一一和所有人見禮,好在南宮家規矩不算太大,小半個時辰,南宮定康夫婦就放大家離開。


    除了南宮璞夫婦二人還有客人要接待外,南宮琬約南宮瑤、陸訪和南宮瑾、姚芳渟,一起到綠汀閣喝茶。


    雖是如此,但南宮瑾夫婦二人卻時不時被叫去送客。


    有不少客人今日迴程,包括淩正。原本南宮瑾想和其他人一樣,將他送到門口了事,反正大家馬上會在泉州見麵。但淩正像有什麽事,硬是要讓南宮瑾送出城。


    “有事?”出了門,南宮瑾就問。


    淩正點頭,“我可能要被調到兵部職方司了。”


    “啊?為什麽?那南麵的事誰管?”


    “南麵早就在考慮裁撤人手。”淩正歎了口氣,“這也是遲早的。要準備閱兵的事,兵部、禮部都在調人。”


    南宮瑾不出聲,心中竟覺有些不舍。


    淩正繼續說道:“俞大人已經到廣東了,剩下的事就是時間問題。以後,你賺錢的任務會好做很多。”


    南宮瑾點頭,“有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什麽?”


    “前幾天馮茉兒告訴我,她從某些渠道得知了我的身份。她給我看的資料,幾乎與我留在衛署的檔案完全一致。”南宮瑾說完停了半晌。


    片刻後,淩正才不解的問道:“什麽?”


    南宮瑾像是糾結了一下,說:“我不知道這樣說好不好,我隻是覺得,很可能我們內部出了問題。”


    淩正停住腳步,“這事……不能亂說。”


    南宮瑾苦笑,點頭,“所以,我也想不好要怎麽處理?上報,就說我身份暴露?”


    淩正又緩緩向前走著,像是想了很久,說:“如果這樣,按規矩上麵會讓你調職。但不說,很多人可能會有危險。你有什麽想法?”


    “我想是不是讓錢老大處理?”


    淩正像是沒聽到,“聽說你北麵也搞砸了?如果南麵的問題已經得到控製,你的任務隻是賺錢,那是什麽身份自是關係不大。但也因為這個,他們可能會要你自動請辭。”


    南宮瑾皺起眉,覺得淩正的說法倒也不無可能。


    淩正笑道:“我也不過隨便說說。現在,一邊在裁人一邊用人,這個新皇……看不懂。不過,”淩正說著看了眼南宮瑾,“不過,你的祥記真不錯。我之前聽說,京裏高閣老、張閣老都在私宴上都提到過祥記洋貨,說是現在也隻有祥記是真正洋貨,而且最關鍵的是品質高過任何一家洋貨商。”


    南宮瑾愣了愣,笑起來,“有這事?怪不得,我也在想怎麽一下子祥記洋貨這麽吃香了?我知道義父為了這個‘真正洋貨’是花了不少人力物力,沒想到……”


    “這下,你就等財源滾滾吧。”淩正話裏,聽著並不全是恭喜。


    南宮瑾微笑著說:“祥記也有你的功勞。如果你願意,我拿祥記的股和你換永固船行的股。”


    淩正迴過頭,看著他,“你……這麽好?”


    南宮瑾微笑道:“其實,早就想這麽說了,你為祥記做了很多,包括月港祥記一下進了這麽多船,都是大家在忙。但這之前,我一直擔心今年會虧,總不能推朋友進坑吧。不過,現在有你這麽說,我倒是不太擔心了。”


    淩正大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永固一股差不多有五千兩,那我這裏就算你兩股?”南宮瑾也大方。既然開了海禁,永固的生意就不會太差,收益應該也不會差祥記太多。


    淩正笑了笑,停住腳步,轉過身看著南宮瑾,半晌,沒說什麽,拍了拍他肩膀,“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看開些、堅持下去,你能過。好了,別送了,後會有期。”


    南宮瑾點頭,有些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笑著迴道:“後會有期。”


    1


    良鄉,明月莊。


    又是一處小小的院子,剛剛散會,幾撥戴著麵具的人,分別從幾個出口離開。一個女子披散著頭發、一身緇衣,穿著十分古怪,偏又戴著桃花麵具,跟著前麵一位黑色鬥篷、黑麵具的男子出了這處小院。


    “我隻想問問,你們讓我做這事,我有什麽好處?”女子對身前的男子道。


    走在前麵的男子並不迴頭,“走路不聊天。”


    女子笑出了聲,似乎想拿掉臉上戴著的麵具。隻聽男子道:“不到自己房間不拿下麵具。”


    “那叁莊主可去我院裏坐坐嗎?”女子問。


    前頭的男子沒答話,隻是顧自走著。不多時,女子又輕笑一聲,這還真是通向自己院子的路。


    一進這間小小的院子,女子就除下了麵具,露出柳壹嫵媚的臉。男子不進房,隻是隨意找了一處石頭坐下,“你有什麽要問?”


    柳壹撫了下頭發,笑道:“剛才說,要我用媚術對付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


    男子道:“你是要問整件事?我能說的就是,這是別人的委托,與你沒什麽關係,你隻要做好安排給你的任務就成。”


    “我並不是你們明月莊的人,不能這麽理所當然的分配任務吧?”柳壹笑的很媚。


    “你現在住在此地,碰巧我們明月莊從不養閑人。”男子根本不看她。


    “我住在這裏和軟禁沒區別……”


    男子打斷她道:“你可以自由進出,沒任何人攔著你,隻是明月莊有明月莊的規矩,你不應該好奇,也不應該破壞。”


    “你們明月莊也有意思,利用所有人為你們做事,真是無本生意。如果沒記錯,我也是委托人。”柳壹笑著說。


    男子搖頭,“你們這件事,委托人並不是你。而他,不僅自己布下這一切,更是付出代價的……”


    柳壹笑起來,“我為你們無償服務,這難道不是代價?”


    男子透過麵具盯著柳壹,“你還是沒明白。第一,明月莊不收留閑人,你留在這裏,就要證明你有用。第二,你師伯的委托是讓南宮氏內鬥滅門。注意,這裏有個關鍵,我們不負責出主意,隻是按你們出的主意盡可能實施。所以,早就說過,無論成功與否,你們自己承擔責任。”


    “既然委托你們做,也未必成功,我又怎麽知道你們做沒做?”柳壹不太信任的看著那男子,“我在這裏這麽久,也沒見你們去實施什麽。”


    “剛才說的那件事,你做不做?”男子問。


    “做也可以,但我有個要求。”柳壹道。


    男子搖頭歎氣,“你要南宮瑾的命?你還是沒明白呀,明月莊不提供結果,隻提供過程。就像剛才你參加的事,主意是他們自己出的,某個環節需要有這麽個人迷惑住那個五十歲的婦人,所以我們才讓你來做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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