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門隔開了外麵的世界,包括讓人無法忍受的氣味和雜亂炫目的燈光。房間裏飄散著很淡的薄荷味,清冷的感覺,讓酈鬆然好受了很多。


    南宮瑾扶他坐下,“不會吧,就剛才那點酒都能這樣?”隨手從櫃裏拿出玻璃水罐,裏麵飄著幾片檸檬和薄荷葉,倒了杯給他,“好點沒?漱漱口。”


    酈鬆然接過漱口,將水吐到一邊銅盆裏,然後又接過遞來的毛巾擦了擦嘴。覺得沒那麽狼狽了,抬頭看看南宮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這才注意,原來這間房間布置的非常簡潔、雅致,連燈光都透著溫柔,“平安坊還有這種地方?”轉眼看到剛才瀨口的玻璃杯,晶瑩剔透,絕對不是尋常之物。


    “唉,還以為你酒量很好,早知道你不能喝就不帶你來這裏了。”南宮瑾正說著,就聽門外輕輕敲門。開門,魚貫而入四個小廝,手上端著托盤、食盒,不一會桌上就擺滿了精致點心、水果,還有一盅醒酒湯。


    “二位公子,這是院子裏送的。譚大姑說,離人醉好入口、容易醉,不如換成暗香浮動可好?”為首的小廝等其他人上好菜,恭敬的問。


    包房裏,酈鬆然聽小廝這麽說,臉紅了紅很不好意思。恐怕那位譚大姑是嫌棄他酒量不好了,一時不知該怎麽作答。


    南宮瑾歎口氣,看著酈鬆然,“這裏的離人醉,有的人喝一口能醉上三天。你要那樣,我會被娘打死。先把醒酒湯喝了。”又對小廝道:“就按譚大姑的意思吧。”


    那小廝點頭,拍拍手,門外又進來一位小廝,手上抱著隻青瓷梅瓶,拿出兩隻杯子為二人倒上。


    似乎應了這青瓷梅瓶的形,瓶中瓊漿一倒出來就聞到清洌的梅香。酈鬆然忍不住放下手中的醒酒湯,拿起杯子喝了口。入口如同清水,隻有淡淡梅香經久不散,完全沒一絲酒味。


    “這不是酒?”酈鬆然皺眉。


    “當然不是。”南宮瑾表情裏帶著惋惜。


    “那還是離人醉吧。”酈鬆然放下杯子,對南宮瑾道:“真能喝一口醉三天,就在這裏睡三天也不錯。”這話,像是要求醉。


    “睡三天?大少爺,你都不問問這裏什麽價?!”南宮瑾已經後悔帶他來這裏了。


    那小廝聽酈鬆然這麽說,早就臉上帶著笑,一點頭拍拍手。前個小廝放下梅瓶退出,又進來個小廝,手上抱著個很小的陶酒壇。隻見他將酒壇放桌上,向二人行禮又退出了。為首的小廝又道:“二位公子請稍等,譚大姑梳洗下就到。”


    等那小廝退出關上門,房裏又隻剩南宮瑾和酈鬆然。酈鬆然不解的問:“不是花酒嗎?”按常理,喝花酒哪有沒姑娘陪酒的?


    南宮瑾壞壞笑了笑,“花,你剛才不是喝了,酒嘛,”指了指酒壇,“在這裏,看你有沒勇氣了。”


    酈鬆然看看他,賭氣似的開了那隻酒壇,直接為自己倒了杯,一口喝掉。這迴是醇厚的酒香,入口清淡,咽下的那刻,酒的烈性蓬勃而來,卻不燒嘴不燒胃,而是化成淚,像要奪眶而出。


    “喂,別這麽快,你真想醉三天啊。”南宮瑾話音剛落,酈鬆然又為自己倒上一杯,準備一飲而盡,南宮瑾一把按住他,“這酒不是這麽喝的。”


    此時,響起敲門聲。


    “奴家譚欣。”門外的聲音柔媚之極,這短短四個字,已極能讓人產生聯想。


    聽到這個聲音,南宮瑾笑起來,放開酈鬆然,“進來。”


    酈鬆然也好奇的盯著門口。進來的女子貌不驚人,臉上略施粉黛,但不仔細倒瞧不出她化了妝,而衣著更是寬鬆、寡淡,這樣的打扮雖看不出年紀,卻也讓人看不出身材。


    這就是陪酒的姑娘?酈鬆然失望的表情透到臉上,真是可惜了這把好嗓音。


    “譚大姑好久不見。”南宮瑾笑的慵懶,坐著沒起身的意思。


    譚欣低著頭不好意思的行了禮,“秦公子貴人事忙,總算沒忘了這個小院。”


    “譚大姑這樣的技藝,怎麽會忘?”南宮瑾笑著指了指酈鬆然,“我兄弟,照顧好。”


    譚欣走到酈鬆然麵前,看了看桌上的酒壇,柔聲說:“公子還是喝離人醉呀。”邊說邊從桌子下麵拿出隻木製錦盒,拿出裏麵放著的四隻素銀酒杯。


    接著端起酒壇,將離人醉倒進最大的銀杯,至半滿,拿出根銀針插入杯中。又用銀勺看似隨意的從桌上盛了三種不同的吃食,放入不同的三隻銀杯中,接著往三隻杯裏倒了些許暗香浮動,分別輕搖化開。


    譚欣的動作一氣喝成,做完這些,抬頭衝酈鬆然笑了笑,隨手將三隻銀杯裏的水分別倒入那杯離人醉裏。


    隨著幾種液體混合,氤氳的霧氣升起,越來越滿。銀杯中的霧氣如水般溢了出來,蓋住了整個杯子,隻露出銀針依舊泛出銀光。


    譚欣雙手拿杯,遞給酈鬆然,“公子,請償償這小院的離人醉。”


    酈鬆然愣住了,沒接,斜眼瞟了瞟桌上的點心。已經可以肯定,這些點心絕不是表麵看著的這麽簡單。


    南宮瑾看似隨意的伸手接過,笑道:“譚大姑親手調製的離人醉,好久沒喝了。隻是譚大姑,你這是來了新人忘舊人啊。”邊說邊一口喝了一半,迴味半晌,遞給酈鬆然,“給你償償,隻此一杯,要她再做,她也是不肯了。”


    酈鬆然猶豫了下,笑了笑,接過一口喝掉。是醇厚的酒味,帶上了極淡的花香,這次酒的烈性始終裹著入肚未化,接著一絲一絲散入全身。


    門外敲門聲又響,進來一個女子,也是清湯寡水的打扮,向二人福了福走到南宮瑾身邊。


    譚大姑見酈鬆然喝完,輕輕走到他身後,雙手搭在他身上,看似無意的鬆了鬆他因為緊張略有些僵硬的肩膀,輕輕在他耳邊道:“公子,不如我們進帳吧?”


    酈鬆然迴頭看了看身後的淡色紗帳,又看了看譚大姑和南宮瑾,表情有這麽一絲不甘。


    南宮瑾調笑道:“你左邊、我右邊,中間隔道屏風。一會你就知道什麽叫爽了。”


    酈鬆然臉刷的紅了,“不是、不是喝酒?”


    南宮瑾眉毛一挑,“譚大姑可不是尋常人,你又不會吃虧。”


    “可是、可是這麽多酒,不喝……?”酈鬆然喃喃說了句,見南宮瑾一直好笑的看著他。狠狠心尷尬的站起身,一幅豁出去的表情跟著譚大姑走向紗帳後。剛要進帳,又站住,迴頭問南宮瑾,“你、你真要在邊上?”


    南宮瑾明知故問:“你不希望我在邊上?”


    酈鬆然僵了很久,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南宮瑾大笑起來,“好吧好吧,一會爽了可不要喊出聲。”


    酈鬆然走進紗帳,裏麵隻有張一人能躺、四麵淩空的床,而這床也並不是十分柔軟,看著也不像非常舒適的樣子。


    “請公子更衣。”譚大姑的手柔若無骨,沒等酈鬆然同意,就輕輕幫著酈鬆然除去身上的衣衫。


    酈鬆然不自在的看看帳外,隻聽南宮瑾笑著出門。門外又悉悉索索進來一隊人,隔著紗帳坐下,一會就響起輕柔的絲竹聲。


    **********


    南宮瑾徑直出門,向前進了不遠處另一間包房,身後的女子並沒跟進來。這間房裏的陳設,與剛才那間並無不同,不過,卻坐著一個滿臉褶子的老婦。


    “南宮大人,讓老身好等。”老婦皮笑肉不笑。


    “你這樣可開不成窯子。”南宮瑾也學著她笑了笑,“他人呢?”


    老婦看著他,淡淡的說:“鄭大人是京官,自是迴京城了。”


    “這麽說,我白來了?”南宮瑾一刻都不想多留,轉身準備出門。


    “南宮大人。”老婦叫住他,“天成衛這麽遠,南宮大人都不說白跑。這裏可是平陽,出門幾刻鍾就能到的事,還能讓人生生等上半個月。”老婦的話裏有些怨氣。


    南宮瑾迴過身看看她,眼神有些冷,“沒事我走了。”


    “不管你做什麽,都要守規矩。”老婦站起身,擋住南宮瑾。“你不經任何人同意,就讓杜嶺迴莊家堡,這就是不合規矩。”


    南宮瑾盯著她,冷笑,“忘了,你是魏朝歌的人。怎麽魏大人沒告訴你,他早把杜嶺開除了?”


    “我是皇上的人,請南宮大人不要忘記了。”老婦也盯著南宮瑾,“我不管當初洛雲石和你說過什麽,我也不管你與魏朝歌之間有什麽私人恩怨,我隻管你有沒有把事辦好,有沒有不合規矩。天成衛的事,上頭還沒發話,最近,還請南宮大人檢點些。”


    “稽查?原來,你是受國公爺直接指派?”南宮瑾點點頭,拿出封信交她,“不好意思,本人一直重傷未愈,身體原因不能再勝任上麵交辦的任務。我的告假函,順便附上了魏大人開除杜嶺的文書內容。按流程,鄭大人是我上官,正本我會交鄭大人。”


    婦人也拿出封信給他,“不好意思,在上麵沒批準之前,有任務你也必須接。杜嶺的事,我沒收到任何指示,他仍是小旗。”


    二人各自接過對方遞來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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