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兵府後院的柴房並不大,南宮瑾在柴房裏關了一天,無所事事,好在到點有人送飯。其實要出去並不難,南宮瑾也猶豫過,但最終還是決定不跑。


    天漸黑,老仆從窗裏遞進隻食盒,“二公子,用飯。”


    南宮瑾接過,“多謝根叔。”一天下來,和這個即是門房又是管家的老仆也熟了。


    “二公子客氣了。”根叔臉上帶著笑。


    “根叔,外頭現在怎麽樣了?”南宮瑾打開食盒,裏麵一素一葷一碗飯,並不算差。


    根叔臉上沒了笑,歎口氣,“韃子來囉。該來總要來的,我們天成衛也已經安穩好幾年了。”話裏沒緊張,反而是一種坦然。


    “在打了?”南宮瑾急問,奇怪自己怎麽沒聽到聲音。


    “那還沒。城裏收了糧,大家都緊張了。畢竟有幾年沒這樣了。”這種事,根叔在天成衛幾十年,倒真是見多了。


    “韃子呢?”


    “城門關了,不知道。不過,聽到一耳朵,好像是圍城了。唉,圍就圍吧,反正圍不久。說不定人家圍著圍著覺得沒意思,自己就走了。”根叔這樣說著,感覺一切都沒這麽緊張了。


    “那,什麽時候放我出去?”


    這句話像是提醒了根叔,“對噢,主帥大概是把你忘了吧。不過,你也不能逃呀,逃得出總兵府,也逃不出天成衛。”


    南宮瑾笑起來,“我不跑。就是,能不能麻煩根叔,我有個小長隨在龍太客棧,可不可以幫忙和他說一聲,我怕他會急。”


    “不成啊。都宵禁了,路上隻有兵卒。你那小長隨隻要乖乖留在客棧,沒事的。”根叔似也無聊,站在窗口,東拉西扯的聊了很久,硬是等南宮瑾把飯吃完,還說一會送鋪蓋來,將就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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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收了勞軍的物資,城外大營裏就熱鬧了。


    隻是,哈布其克沒想到,說的這麽好聽來勞軍,十車裏湊起來,也隻有三車能吃的。漢人啊,真不是東西!


    好在航新不笨,隻換了這些能吃的。大庭廣眾之下打開這十車糧米,還真有些哭笑不得。


    就算隻有這麽點糧米,各部領軍也沒打算收下,後麵的發展倒與哈布其克設想的一樣。於是,大手一揮,給大家換了之後,那些領軍明裏不說什麽,暗裏已經把哈布其克當白癡了。


    哈布其克好像興致很高,大聲說著明天輪到誰攻城,還說和城裏說好三天後會開城什麽。不知為什麽他說的話,還真沒什麽人信。


    不過,殺豬宰羊再熱鬧,博日格德都沒參與,連送來的糧米、豬羊都沒要。


    天成衛高高的城牆隔開兩邊,一邊吃吃喝喝、熱鬧非凡,另一邊寂靜無聲、嚴陣以待。


    第二天果然開始攻城。


    一早,韃靼軍中派出一二百騎兵,奔至北門射程內,開始射箭。一輪射完,又上來一批,如此一上午。天成衛中也不示弱,北門守軍舉弓反擊,其它幾門嚴陣以待。不過,隻見空中飛箭來迴互射,雙方卻是幾乎沒有傷亡。


    中午,韃靼軍首先停止了攻擊,隻見營中升起炊煙。午飯結束後,又如上午一般。到晚飯,可能見天還沒黑,又來一輪。


    一連三天,天成衛中原本蕭殺的氛圍也輕鬆起來。街道上早有大膽的百姓出來探看情況,臉上沒有緊張,隻有如同看戲般的好奇,和被困在此處的懊惱。


    而總兵府裏每天進行的戰時例會,似也沒什麽可談。三天裏,來來迴迴就是這麽幾句。連梁烈都被弄懵了,這是什麽打法?難道真是主帥沒到,在等主力?雖沒打過北麵的仗,但作為軍人,梁烈心中也知此時絕不能鬆懈。


    這天,陳柏水連鎧甲都沒穿就匆匆來總兵府議事,在他眼裏早不把這次的韃靼圍城當會事,坐了不到一刻鍾例會果然又散了。


    總兵府門口,原本黃煥彪還想約陳柏水喝幾杯,卻被林飛打斷了。


    “陳將軍,不知有沒空?到我那裏坐坐?”這已是林飛第三次約他了。


    陳柏水不耐煩的看著他,“林將軍很空?現在可是戰時,我還要練兵。”


    林飛陪著笑,“我知道,但這事,怎麽說呢。”突然心一橫,也不管是不是在總兵府門口,笑著說:“上次陳將軍借的幾件軍衣可否還了?畢竟現在戰時……。”


    “你說什麽?”陳柏水急忙打斷道,無奈道:“這就還你,去我家拿。”


    陳柏水屋裏,林飛讓陳柏水還的當然不是幾件軍衣,“陳將軍,主帥好像知道什麽了。”門還沒關上,林飛就急著說。


    陳柏水一臉的冷淡,“他和你明說了?”


    “那倒沒。”


    “沒,你怕什麽?”


    “可、可……。”林飛看著陳柏水,急道:“韃子什麽時候退?”


    陳柏水坐下,歎口氣,“你這問題不該問我。”


    “陳將軍,我怕韃子一退,主帥會查庫,”林飛皺著眉,隻想陳柏水給個主意。


    陳柏水像沒什麽怕的,“放心,梁烈不是這麽不識趣的。等韃子一退,你把庫裏填滿就是。”


    “怎麽、怎麽是我填……?”林飛不高興了,“這個,陳將軍,伍總兵是調任了,現在,這事……,我隻能找你啊。”


    陳柏水眼睛一翻,“沒見過你這麽膽小的。不止伍總兵,你說有哪任總兵不是我們一路的?我們天成衛可是福地,你要搞清楚。”


    見林飛還愣著,繼續道:“哼,我再囉嗦一句,你知道我表舅在哪裏?”說完,根本不看林飛,把玩起手上戴著的玉石戒指。


    “京城。”林飛表情不再呆滯了,“兵部侍郎。”


    陳柏水慍怒道:“我已經說過多少次了,你還要糾纏這事。該做什麽做什麽去,少來煩我。”


    終於,林飛拿了幾件軍衣離開了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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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對韃靼來說,就沒這麽輕鬆了。


    因為從第二天起,各部陸續有人出現中毒症狀,一開始並沒引起注意,直到第四天,營地裏死人了,而且一死居然死了小部上百的兵力。這才發現,這幾天,每個小部都有人死,唯獨三個大部無事。


    這下,不管之前這些小部跟著誰,都鬧了起來。


    原本矛頭是對準哈布其克,誰知哈布其克居然痛心疾首的說,是那天的漢人,用白蓮教的妖法,對各部下了咒。這話讓跟著哈布其克的小部領軍將信將疑,畢竟那天的漢人自稱是白蓮教眾。


    接下去,哈布其克直接說要為死難同胞報仇,點兵強攻天成衛。他這麽做,倒讓所有小部信了他八成。連蘇日格也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錯了,隻有博日格德始終冷眼旁觀。


    於是,第四天,正當天成衛守軍以為又要例行功課的時候,見到了城外密密麻麻的韃靼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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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幾天了,南宮瑾仍被關在柴房,不過老仆根叔已托人幫他到龍太客棧報了個信,八喜不僅迴了口信,還帶來了換洗的衣服。


    雖然知道梁烈八成是忘記了他,但這幾日見府裏的仆人們一切如常,倒也不急。根叔天天來,從天氣聊到八卦,什麽陳將軍幾次升官不成,惱羞成怒;什麽馮將軍清高至極,沒人緣;小呂將軍人如其名;至於主帥大人,一看就知道是老兵出身,不過明顯沒和韃子交過手。根叔居然知道平陽南宮氏,不過,礙於南宮瑾的身份,沒做任何評價。竟還斷言,這次韃子圍而不攻必定有妖。


    每天聽他講著這些,也不無聊,根叔也很高興能有人和他聊天。


    這天一大早,根叔送來早餐,兩人隔著窗一起用餐,根叔正說著上一任總兵的閑事。南宮瑾突然打斷他,“根叔,有沒聽到什麽聲音?”


    根叔側耳細聽,漸漸皺起眉,匆匆把手上的米粥幾口喝掉,對南宮瑾道:“我去看看。”


    總兵府裏好像沒什麽人,周圍的安靜也讓聲音越來越響,南宮瑾明顯聽到是喊殺聲。根叔走了很久,南宮瑾有些坐不住了。終於,根叔一臉凝重的跑了迴來,一到門口就拿出鑰匙開門。


    “二公子,你走吧。”根叔邊開門邊說。“韃子在攻城了,總兵府離城牆太近,你快走吧。”


    “梁將軍呢?”南宮瑾出了門問。


    “已經在城牆上了,不光是主帥,所有人都在。”根叔急了,“二公子,快走吧。主帥肯定忘記你了,反正你也沒罪。”


    “多謝!”南宮瑾施了一禮,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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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徐葆深和姚芳渟一直住在後院廂房,梁烈沒見過他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又迴來。


    姚芳渟很心焦,一直在打聽戰事情況。不過,隻要知道梁烈在總兵府,那就可能問題不大。直到今天,聽到喊殺聲。


    “師父。”姚芳渟匆匆跑到徐葆深房間敲門,“師父……。”


    徐葆深剛起床,這幾天他都沒怎麽出過房,就當是休養了。聽到姚芳渟敲門,穿戴整齊才開的門,“什麽事?”


    姚芳渟緊張的說:“師父,我好像聽到什麽聲音。”


    徐葆深聽了聽,搖頭,“沒呀。”


    “有,好像是喊殺聲。”


    徐葆深又聽了聽,笑道:“是梁將軍在練兵吧,別太緊張了。”怕她不信,“前幾日,你也去問過,韃子圍而不攻,不過是虛張聲勢,總兵府裏都沒人急。”


    姚芳渟看著院外的方向,神色間還是有些擔心。徐葆深伸手拉著她,“來,陪師父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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