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日樂圖是個守舊的人,雖然住在板升,連皇帳都隻有一個‘帳’的虛名。但格日樂圖卻是實實在在的住在帳篷裏,不止是他,而是他所有在板升的部族。


    一片連綿的帳篷,果然比塔裏哈更大。部族裏,唱歌、跳舞、喝酒、摔跤,人人都在玩,大人有大人的玩法、孩子們也有孩子們的玩法。


    格日樂圖也是個妙人,年紀不小了,卻是什麽節都過,不論是漢人、蒙人、還是女真人,隻要能讓部族熱鬧的都好。所以,這個搭在城裏的部族,一年裏倒有一大半時間在過節。


    因為過的是漢人的春節,所以整個部裏人人都做漢人打扮,雖然不倫不類、亂七八糟,不過,熱鬧是真的。


    孩子們帶著木蜻蜓和彈弓,這讓他們三個特別受歡迎,十多個孩子叫著鬧著,要不是仆人一個個找迴來,這群小少爺們連吃晚飯都忘了。


    嚴舒涵也特別受歡迎,因為她會梳各式各樣漢人發髻,從老夫人到未及笄的小姑娘,排著隊讓她梳頭。好兒隻是不聲不響的,始終跟著她,幫她遞遞梳子、發簪,默默看著這一切。


    格日樂圖正在帳裏和一群子侄、幕僚折騰著泡茶,南宮瑾進去的時候,他們已經茶過三巡了。


    “朝魯。”格日樂圖的大兒子斯欽布赫大笑著上去順手一個背摔,可惜南宮瑾紋絲不動。南宮瑾略一側身,借他的力氣帶了下,這個比南宮瑾還壯的大小夥,直接四腳朝天摔地上。


    格日樂圖笑的很大聲,指著自己兒子道:“早說你摔不過他,還每次都摔。”接著又對南宮瑾道:“下次讓讓他,哈哈哈。”


    南宮瑾笑著拉起坐地上的斯欽布赫,“一年不見,力氣又大了,差點被你摔了。”


    斯欽布赫搖搖頭,倒沒太大不好意思,“還是差一點。唉,這漢人的衣服真不方便。”


    “哈哈,朝魯,打馬球去?”格日樂圖搓著手。


    “行。”


    “阿爸,算了吧。”格日樂圖身邊一個其貌不揚的小男生拉著他衣服道:“你這幾日腳都腫成包子了,阿媽說過,你隻能在帳裏哪都不能去。”


    格日樂圖轉頭道:“客人在,你說這個幹嗎?”


    小男生嘟嘟嘴,“朝魯是熟人了,他要知道才不會拉著你去玩。”


    “我的守城官大人,才一年不見,又有了個這麽大的兒子?”南宮瑾好笑的打趣道。


    格日樂圖大笑,“你連其其格都認不出來了?這孩子非要打扮成男孩子,女孩的衣服多漂亮,她偏不穿。”


    “原來是其其格呀,難怪眼熟。”南宮瑾笑著從懷裏拿出一隻小荷包,給其其格,“按我們漢人的習俗,過年都要給孩子們壓歲錢,寓意新一年健健康康、快快樂樂。”


    其其格皺起眉頭,並不收,“我十一了,不是小孩。”


    “怎麽不是?在漢地,女子十四歲及笄。”南宮瑾又笑著問格日樂圖,“我的大人,這過的可是漢地的春節?”


    “是啊。哈哈,其其格,朝魯叔叔給了,你就收下。新一年,健健康康、快快樂樂。”格日樂圖大笑著看著自己最寵愛的小女兒。


    斯欽布赫一把搶過南宮瑾手上的荷包,笑著說:“她不要,給我吧。我是孩子。”


    “你是孩子?”格日樂圖無奈,“二十的人了,你這年紀,人家兒子都滿地跑了,你還這個不好、那個不要的。”又轉頭問南宮瑾“把漢是不是相過親了?”


    南宮瑾點頭,“說是看著好,就辦了。”


    “把漢十七吧?”格日樂圖斜著眼看著自己兒子。


    斯欽布赫覺得沒意思,把手裏的荷包塞給其其格,垂頭坐迴去。


    “老大哥,你也別急,布赫是緣分未到。”


    “緣分?”其其格插口道:“你和諾敏姐姐呢?”


    南宮瑾一時不知該如何迴答,隻是略尷尬的笑了笑。


    “這次迴老家,諾敏姐姐是萬般不願的,聽說是你的主意?”其其格盯著他看了會,沒覺得南宮瑾有什麽奇特的地方,完全不明白為什麽諾敏會這樣,“我不明白,你哪裏好?”


    其其格幾句話,讓氣氛尷尬起來。格日樂圖半真半假的訓斥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亂說。”


    其其格好像並不怕,隻是歎口氣,“我也隻是隨便說說罷了。諾敏姐姐真要嫁你,有成千上萬種辦法,偏要受你的氣,想來,她也不是真想嫁你吧。”


    全場再次靜了下來,其其格笑了笑,“好吧,阿爸,我和大哥出去玩,幫他看看有沒合適的女子。”她起身去拉坐在一旁的斯欽布赫。斯欽布赫有些不願,但還是被妹妹拉著站了起來。


    其其格路過南宮瑾身邊,笑著說:“朝魯大哥,我阿爸腳腫哪裏都去不了,他最喜歡向你訴苦,隻能麻煩你聽他抱怨了。”


    南宮瑾也笑著說:“本就是來找老大哥聊天的,也沒什麽麻煩。”


    其其格和布赫一走,那些子侄輩的都不再留下了,一個個出去玩。格日樂圖吹了吹胡子,“這些個,就是不想陪我了,都想著自己玩。”


    “老大哥,我們一年多不見,他們不陪,我們正好聊天。”南宮瑾笑著走上前,在茶具前坐下,“咦,這是上次我送的?”


    “是啊,試了好幾次了,總覺得你弄的好。”


    南宮瑾也當仁不讓開始泡茶。“這次我帶了好些南麵的茶過來,紅茶、綠茶、烏龍茶都有。“


    “好好好。”格日樂圖開心了,“我就喜歡裝個文雅,那些家夥偏偏粗的要死。剛剛我給他們泡,他們居然說,好是好,就是杯子太小。”


    南宮瑾大笑,“板升也就老大哥夠雅致。那天,我去把漢那裏,他在大罵趙全,說是給了他一罐長了毛的草,我一看是上好的明前龍井,就是放的時間長了些。這要是當年新茶,在中原可是貢品了。”


    格日樂圖也大笑,接口道:“不過,趙全也不是個東西,向我借三百兵丁。”


    “他也向你借兵了?什麽時候的事?”


    “大半個月前,我給了他二百。還一臉不高興,哼,愛要不要。我還不想借呢。”


    南宮瑾想了想,“那應該就是阿木爾台吉走了不久?”看看格日樂圖,“他向台吉借五百騎兵,台吉不好意思拒絕,又不想借,才迴老家避個風頭。”


    “原來是這樣,我倒不知道趙全還向阿木爾借過。”格日樂圖皺起眉頭。


    “到處借兵,也不知他想幹嗎?打仗嗎?十一月底不是打過了?”南宮瑾猜測著。


    格日樂圖有些嫌棄的說:“要說,大汗現在也不全聽趙全的了,好幾次都沒按他的意思來。十一月底的那次,大汗也不是真想打,隻是氣大明關了互市。那次,趙全說他有辦法一次性解決互市的問題。哼,我當是什麽好主意,結果是綁了大明公主。綁了也行,可趙全要蒙漢聯姻。好吧,就算聯姻也行,但他居然要大明陪嫁五個城。結果大明根本不談,說完全沒這迴事!丟臉啊!還好一開始就沒大張其鼓、還好那個不知真假的公主跑了,不然養著個燙手山芋,麵子都沒了。”


    “啊?有這事?”南宮瑾故意吃驚的說:“那為王妃祈福又是怎麽迴事?”


    “這事,我也有些不明白了,是大汗的命令。那些個漢女煩都煩死,這幾天,被守衛強奸的、自殺的,管都管不過來。還好,明天開始要放迴那些漢女了。” 格日樂圖又指了指自己腫成包子的腳,“腫成這樣了,還要管那些破事。”


    “怎麽迴事?看過大夫沒?”南宮瑾看著他的腳,關心的問。


    “看。吃藥、敷藥,說是前幾天太累了。唉,能不累嘛。還要我好好養著,怎麽養啊?明天又要去忙。”格日樂圖抱怨。


    “老大哥,你就是太負責,讓下麵的人做去。給大漢看看你的腳,就不會讓你做了,好好靜養才是。”


    “那可不行。到時候,趙全又要來挑事。”格日樂圖說到趙全,也是一肚子埋怨。


    “他又不在。聖教裏也隻有他能在大汗麵前說上話,其他都可以當不存在。”


    格日樂圖皺皺眉,邊想邊說:“和你說個事,你也別說我太閑。雖然我心裏早準備借趙全的二百兵丁是有去無迴,但畢竟自己的東西,總要看著點。”


    南宮瑾點頭。


    格日樂圖繼續,“這事有些奇怪。那二百兵丁、包括趙全在內,好像並沒離開板升。當然,聖城裏可能有其它什麽密道,但我沒發現他們離開。”


    “老大哥的意思是,趙全一直在大板升?”南宮瑾問。


    “除非有我不知道的密道。總之,現在土默川範圍內,包括大青山,東南西北,都沒這麽群人離開。”格日樂圖肯定的說。


    二人分析了下,也不得要領。就這樣聊著天,順便提了提付青雙的事,時間過的很快。等晚飯結束迴家的時候,三個孩子都交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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