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貨鋪早早關了門,所有的貨都卸在前店。南宮瑾幫著嚴舒涵下廚,杜嶺帶著孩子們收拾自己的東西。


    一晚上,嚴舒涵都很高興,孩子們也是,興奮的不想迴屋休息,南宮瑾索性帶著一家子,出去逛逛夜晚的土默川。


    嚴舒涵走到南宮瑾身旁輕聲說:“這次有任務?”


    “是。”


    “城裏的兄弟好像走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出事了?”


    南宮瑾點點頭,“是上麵怕兄弟們有事,過些時日可能會迴來。”


    “這次要做什麽?”


    “最近有沒有關於大明和談的消息?”


    嚴舒涵搖頭,“你走了之後,諾敏郡主經常來,但不說什麽。原先皇帳裏的那個小管事,說是陪老王妃探親去了,走了半年,要開春才迴來。他走之前說是,趙聖使想讓大汗再打京城,大汗沒馬上同意。”


    南宮瑾歎了口氣,“上個月底,俺答汗打到京畿。”停了半晌,恨恨的說:“白蓮教,上麵叫我別管。”


    “雲石,不要衝動。現在城裏教眾更多了。就算隻有趙聖使,他會各種妖法,而你隻有一個人,沒勝算的,算了。”


    “放心,我知道我的任務,不會輕舉妄動。”南宮瑾笑了笑,“這幾天,我先去找找把漢,他在城裏?”


    嚴舒涵點頭,“本來是要和老王妃一起去探親,說是北麵來了個神射手,所以沒去。現在,你這個紅隊的隊長到了,他怕是又要組織大家打馬球了。”


    南宮瑾歎口氣,“一年多沒玩,都生疏了。”


    “你不去看看諾敏?”


    “看她幹嘛?”


    嚴舒涵一臉無奈的看著他,“當初,也是你先去招惹人家。總要給她個說法,什麽都沒有,說斷就斷?人家也是個女孩子,你走了一年多,她就這麽等。”


    “又不是我讓她等。任務都結束了,難道還拖著?又不是沒和她說分手,她要這樣,我能怎麽辦?”


    兩人聊著,孩子們總算逛累了。


    南宮瑾在自己的屋裏搭了兩塊床板,讓孩子們睡坑上,自己和杜嶺將就一晚,打算明天先把邊上一間空房收拾出來,再在房裏搭個坑,和杜嶺住。


    忙了兩天,總算把住的問題解決。杜嶺還真的給人看診,因為他不收診金,讓人將信將疑,隻看了兩個窮苦漢人,也沒問到什麽。


    南宮瑾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就去了皇帳區。


    把漢拿吉聽說他到了,蹦蹦跳跳的跑出來,先是給個大擁抱,接著,直接拉著他到馬場,要看看他的馬術是不是退步了,還有沒資格打馬球。


    南宮瑾被他弄的一陣尷尬,試了三次之後,總算讓把漢勉強點頭。又拉著不讓走,說是在這裏等幾天,等那個北麵的神射手從其他營裏迴來,再去約來比試。


    二人正興奮的說著,還想著約人來比箭。


    仆人來報,“王孫,諾敏郡主到。”


    二人同時皺了皺眉,把漢拿吉不高興的說:“讓她先等著。”仍拉著南宮瑾去了靶場,要讓南宮瑾看看向神射手學的幾招。


    還沒等把漢射出幾箭,一個紫衣女子健步而來,“洛雲石!”


    把漢皺著眉,擋在她和南宮瑾之間,“我們還在比箭,現在沒空。”


    女子根本不看他,直直盯著他身後的南宮瑾,“你出來。”


    南宮瑾並不動,“我覺得,我們沒什麽好說的。”


    “什麽叫沒什麽好說的?你去中原,說走就走,為什麽不和我說?我一直在等你!”


    “這之前就和你說過,我們之間算了。我不知道你還在等什麽。”


    女子怒道:“什麽叫算了?你問過我?”


    把漢也生氣了,“行了行了,他不喜歡你,我都知道。你的婚事大汗早定了,就算你不肯嫁,也不可能嫁給漢人。我們還要比箭。”


    諾敏盯著南宮瑾,“是不是因為這個,你才說算了的?”


    “女人怎麽這麽煩!就算你是我族姐,我也要生氣了。”


    諾敏不理把漢拿吉,隻是直直的盯著南宮瑾。南宮瑾並不理他,顧自調著弓弦。


    過了半晌,把漢覺得太沒意思,跺跺腳,對南宮瑾道:“沒意思,你們先說清楚,一會到帳裏找我。”


    見把漢離開,諾敏向前幾步,倔強的抬頭看著他:“洛雲石,你說過,雖然你是漢人,但你更喜歡草原的自由;你說過,在一起很快活;你說過,如果你不在,天邊的鴻雁就代表你。你讓我信你,我信了。你又說,算了?我不同意。我等你一年,就是要告訴你,我有我的選擇。”


    諾敏大步向前,似要抱他。南宮瑾急忙後退避開,諾敏隻拉住了他的衣袖。有些惱怒,更是悲傷的看著南宮瑾,“為什麽?!我阿爸告訴我漢人都不是好人,可我不信!我都已經不用漢人奴隸了。為什麽?”


    南宮瑾抬頭看看天,“好吧,你阿爸是對的。不為什麽,就是不喜歡了。”


    “這麽簡單?我不信。”


    “我也覺得自己很壞。對不起,是我的錯。但畢竟我是漢人,我們應該現實點……。”


    “漢人又怎麽了?我從來沒嫌棄過你!”


    “但我家裏會!我不會娶你,你要明白,大明和韃靼到現在還在打仗……。”


    “這和我們有什麽關係?”諾敏狠了狠心,“我可以跟你走!”


    “去哪裏?我在土默川有家的!”


    “我知道,她是你大哥的妻子,我不介意你照顧她。”


    南宮瑾搖搖頭,“諾敏,算了。你要覺得之前很美好,那就留著那份迴憶。大家好聚好散,還可以是朋友。”


    大家沉默半晌,諾敏盯著他,表情慢慢平靜下來,“我阿爸想見你。”見南宮瑾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別誤會。半年前,趙全要大汗攻打大明,來找我阿爸。你說過,對付趙全隻能用軟的。所以,那次我阿爸也是客客氣氣,但什麽都不答應。前些日子,趙全又來了,他向我阿爸借五百騎兵,說是大汗的意思。五百不算少了,我阿爸不想借。如果你不迴來,可能這幾天也就借了。今天聽說你迴來了,所以我阿爸想問問你有什麽主意。”


    南宮瑾皺眉,“不是剛打過,還要打?怕是故意消耗濟農一係的兵力吧,怎麽大汗不借?”


    “我阿爸也是這個意思。現在過去?”


    “我去問問把漢願不願意一起,畢竟他是王孫。”


    諾敏一臉鄙夷,“他隻知道摔跤、打獵、馬球,十幾歲的人了,還像沒長大似的。”


    “雖然你們部族是濟農之後,但現在是俺答汗掌權。把漢從小由大汗撫養長大,能和你阿爸親近些,對你們也沒壞處。”南宮瑾邊說邊走過她身邊,去把漢拿吉的大帳。


    諾敏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臉上微微一笑。


    **********


    把漢拿吉聽說要他一起去商議什麽借騎兵的事,瞬間沒興趣。南宮瑾好說歹說,甚至搬出了他的祖宗成吉思汗,才勉強說動他一起去。一路噘著嘴,更是不正眼看諾敏了。


    阿木爾台吉是麥力艮吉囊的幼子,父親過世後,就一直跟隨著叔父俺答汗,直到讓他在大板升定居。雖然小時候還感激過叔父的養育之恩,但大了之後,多少也明白了這裏有就近監視之意。因為就算過了這麽多年,阿木爾還能號令鄂爾多斯部分老部。不過,阿木爾卻是應了他的名字——太平、安逸。


    “台吉。”南宮瑾隨著把漢拿吉,向阿木爾行禮。


    阿木爾見到他,倒似比見到把漢更熱情些,笑著拍拍他肩膀,稱唿他的蒙名,“朝魯啊,有好久沒來了。”


    一旁,諾敏笑著接口,“阿爸,有一年多了呢。”


    “是啊是啊,我們家諾敏可是天天數著日子的,連嫁人都不嫁,就等著你迴來。朝魯,你給句話吧。”阿木爾雖然笑著,眼裏已不是這麽和善了。


    諾敏趕緊用漢語對南宮瑾道:“你別誤會,我阿爸是真的讓你來談那件事。現在隻是、隻是……。”一時不知應該怎麽解釋。但南宮瑾並沒看他,像是沒聽到似的。


    阿木爾雖然沒聽懂,但還是皺著眉,“諾敏,你還要和他交待?好了好了,阿爸又不會欺負他。”揮了揮手,“我們要談點男人的事,你先出去吧。”


    “阿爸……。”諾敏看看阿木爾,又看看南宮瑾,噘著嘴不高興的出了房。


    見她出去,阿木爾有些責怪的說:“你和她說過了?”


    南宮瑾點頭


    “那她為什麽還等你一年?”阿木爾換了個語氣,語重心長的說:“我不是棒打鴛鴦,你也別怪我,這是沒辦法的事。你們漢人不是說門當戶對嗎?”


    南宮瑾笑笑,“台吉,朝魯明白的。在中原,我也有家室,和郡主本就不合適。”


    阿木爾笑著說:“我知道你是明白人,就喜歡你這點。”又看看癱坐在椅子上的把漢,搖搖頭。繼續對南宮瑾道:“會補償你。就算我給不了高官,但厚祿,我還是給得起的,替我好好做事就行。”


    “錢?”一旁打著哈欠的把漢跳起來,對南宮瑾說:“錢我也給得起。”又看看阿木爾,“台吉,朝魯很忙的,我也要他幫忙,不一定有空替你做事。”


    南宮瑾笑著拉過把漢,“放心,你的事我一直放心上,這次還給你帶東西了,記得你上次說過那個九龍杯?”


    “你帶了?”把漢高興的問。


    “是啊。”


    “不早說!”


    “不是沒空嘛。現在,我們一起幫幫台吉的忙,一會去拿九龍杯。”


    把漢聽他這麽說,又開開心心坐了迴去,阿木爾無奈搖搖頭,也招唿南宮瑾坐下,讓人上了奶茶。


    “事情也不是太大,就是趙聖使向我借五百騎兵,我有些不太願意。又說是大汗的意思,但大汗要是借,怎麽不自己和我說?不過這麽去問,又不太好,太不給趙聖使麵子,再說也不是什麽大事,說不定大汗也會認下,那我不是會很沒麵子?”阿木爾說的左右為難。


    “趙聖使沒說為什麽?”南宮瑾問。


    “說了,打仗。”


    “打仗?五百騎兵,打仗也不夠吧?他有沒問其他人借?”南宮瑾奇道。


    阿木爾為難了,“其他人我不清楚,但我幾個朋友、兄弟這裏倒是沒。”


    “什麽時候要?”


    “說是,這幾天他會再來。上次是半個月前來借的。”阿木爾很無奈,“我知道我太好說了,就是拒絕的話真說不出口啊。”


    南宮瑾想了想問:“郡主許到哪裏?”


    阿木爾不明所以的看著南宮瑾,“大汗是想讓她嫁的遠些,說是瓦剌部的。不過我想她能嫁迴鄂爾多斯,一年前就看好了。諾敏一直不同意,瓦剌部的就沒這麽好心等她了,所以……。”阿木爾說到這裏,覺得諾敏這一年等的也值,倒有些暗暗開心。


    “既然這樣,那台吉不如帶著全家迴鄂爾多斯草原上去看看,也讓諾敏多接觸草原上的漢子,說不定一來二去,台吉也不用這麽擔心了。”


    阿木爾還是沒明白,這說的是借兵的事,怎麽說到諾敏的婚事了。點點頭,無可無不可的說:“這也行,你在大板升,要她死心也沒這麽容易。”


    “所以,最好現在就走。”南宮瑾笑了。


    “現在?”阿木爾有些不願,“都下雪了,路難走,鄂爾多斯也不近啊。”


    “是啊。所以,台吉才要騎兵保護。畢竟,我沒來,台吉也不這麽著急,我既然來了,台吉就要急著怎麽斷了諾敏的念想。”


    阿木爾似乎瞬間開竅,開心的說:“對對!我在土默川總共隻有八百騎兵,可以全部帶上。畢竟要全家出行,就該多些人護衛。”接著又擔心的問:“諾敏不走呢?要不,你去和她說?”


    “就說外祖母夢見了上神,必須要諾敏當主祭人,祭祀神明。”


    阿木爾大笑,“朝魯啊,你真是什麽主意都張口就來。可惜你不是蒙人,不然,我倒也不反對。”


    “台吉抬舉了。”


    “好好,你不是還要和把漢去看什麽杯?”看看早不耐煩的把漢拿吉,“去吧去吧,我這裏明後天就要出發了,得準備準備,一會還得去和大汗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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