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舉止雖強硬,並非一上來就動手,其中留有轉圜餘地。


    寧芝夏不會聽不出,便道:“現有戶籍文書可證,需待孩子父親到場。”


    計元旁邊一人哼道:“焉知不是你們緩兵之計。我們人手已將客棧圍住,便是插翅也難飛。”


    寧芝夏恍然道:“原來在午飯前老板說要稍等,那時候你們就暗中布置……想必已經搜查過了。”心中暗罵葉七不會開口說話,又是誰泄露的風聲?


    林虎峰大大打了個噴嚏。


    他急得要死,他隻稍微遲上一步,王謝和莫公子就離開景秀樓了!


    若不是自己當初漫無目的四處走,不記路,也不會繞這麽一圈,結果……


    他隻好急匆匆往客棧趕,希望來得及。


    計元眉毛一皺,頗不讚同道:“我巡護隊進退有方,無憑無據大闖空門之事,尚不屑做。”


    寧芝夏搖頭:“假的。”


    計元怒道:“你妄言謬斷!”


    既然被寧芝夏說破,他也就不那麽辛苦地控製自己雙眉,現在眉毛都要跳出額頭了。


    寧芝夏道:“在確定孩子父親是誰之前,你不能輕舉妄動。”


    ——一語中的。


    計元沉默。


    沉默就是一種態度。


    寧芝夏加上一句神來之筆,道:“莫公子在衡城。”


    計元的眉毛不僅跳出額頭,簡直要跳出頭上三尺。


    這句話挑明了便是:“你熟悉莫公子,懷疑他和孩子的關係。”


    順便這句話還有另一個意思:“我們和莫公子也很熟。”


    既然處處都被叫破,計元也不再掩飾,一揮手巡護隊的刀入鞘,又是齊齊的一聲“嗆啷”:“寧俠士,你是……”


    雖然對方熟悉莫公子,但莫要忘記,熟悉你的人不一定是朋友,也有敵人。計元表麵鬆懈下來,內裏依然警惕。


    入了鞘的刀,隨時都能抽出來。


    他深諳這一道理,寧芝夏焉有不知之理,故意模棱兩可道:“同為故人,正可一敘。”


    雙方一輪試探均無結果,而此時離開景秀樓的那名隊副,也匆匆趕到,籠著嘴,貼在計元耳畔小聲說了幾句。


    計元的眉毛攪成一團,倏然開朗。


    對寧芝夏來說,時間拖得越久越好,自是在旁頗為耐心地等他開口。


    計元示意那人退下,朗聲笑道:“原來是自己人。”又道,“寧俠士不信也無妨,稍待片刻便知分曉。”


    “如此甚好。”寧芝夏一伸手,“請。”


    相較外麵空地而言,一人對多人的爭鬥,寧芝夏更為青睞客棧之內。


    須知寡不敵眾,亂拳打死老師傅,唯一的方法便是想法子將一對多變為一對一。空地方便多人一擁齊上,到了客棧之內,空間有限,他好騰出手來一個個收拾。


    當然,客棧也有劣勢,一旦被對方封堵,便甕中捉鱉,無法逃脫。但看此時情況,寧芝夏到是不擔心這個。


    葉七抱著小康進了客棧之後,悄無聲息到尤曲鐵房中,拎出了三零二。


    兩個暗部出身的人,交流非常容易,手勢比劃得異常迅速:“如有異動,保護孩子。”


    三零二:“客棧暗中被圍,老板已遣人向少主報信。”


    葉七點頭:“你去打探對方虛實。”他自己要哄小孩再吃一點東西,多吃一點。


    包裹也要準備下,飲食藥水、金銀細軟都得齊全。帶小孩兒出門跟帶大人出門完全不一樣,況且小康形容特殊,容易露餡。


    三零二點頭,飄身而去。


    客棧老板加上林虎峰,雙重報信,隻要能拖一些時候等越陌過來就好。


    如果拖不住,他就跑。


    小康吃飯,王謝也有規矩,至少一個人陪著一起吃,葉七嚴格遵守。


    吃完飯,拍睡小康,午覺不能少。


    葉七收拾包裹的時候,三零二返迴,向葉七比劃:“自己人,沒危險。”


    “如何證明。”


    “他是衡城巡守。”


    “那又怎樣。”


    “他主動去了易容,和寧芝夏一起坐等莫公子。”


    葉七稍微放了心,既然兩個人能夠一起坐等,那出不了大事。不過……出於嚴謹,他追問:“你見過莫公子?”


    “沒有。”


    “那如何得知。”


    “他不就是王先生的好朋友。昨天你們不是去見他麽?”


    這就是“自己人沒危險”的理由?


    若三零二知道莫公子身份,自然不必擔心,而隻憑“莫公子是王先生的好朋友”就判斷“自己人沒危險”,這可太托大了。


    葉七神色一肅:“你的教官是哪個?”


    “乙未。”教官名字都是按天幹加上地支排的。


    “相貌。”


    三零二在自己臉上用手指捏出大致。


    “你是怎麽通過最後考核的?”


    三零二一向有些陰沉的臉孔露出罕見羞赧:“我當時替補,發揮超常。”


    當暗探也是要有腦子的,怪不得現在還隻是個外圍。


    “教官教過你在事情沒結果之前,就掉以輕心?”


    一看葉七眼神,三零二立刻反應過來,連連搖頭。


    “再探。”


    三零二去了,葉七默默扶額。


    自從王謝不許自己再完全按死士的一輩子來準備生活以後,他除了當保姆,又染上好為人師的毛病了。


    寧芝夏和計元相對而坐。


    計元能獲得寧芝夏的信任,並不是說一句“自己人”就了事的。


    他叫來一名手下,當著寧芝夏的麵,將臉上的易容之物去掉,露出本來麵目。


    並不要求抱小康出來,也不旁敲側擊打聽具體關係,直接把手下們留在外麵,獨身上二樓挑個臨窗好位置,坐定了,把夥計叫過來。


    然後自來熟地問寧芝夏:“一起吃個便飯?我請客。”


    寧芝夏搖頭:“樓下還有,端來即可。”


    “哦,你吃的是什麽?”


    “臊子麵。”


    “我也來一碗,雙料。”


    他的麵端上來,寧芝夏沒吃完的麵和小菜也端上來。


    兩個人對坐著,吃麵。


    計元挑了一筷子麵,低頭吃的稀裏唿嚕。


    低頭,是將自己弱點完全暴露給了對方。


    堂堂一城的巡守,也是身份金貴,足夠誠意。


    寧芝夏接下了。


    他表達誠意的方式,便是主動詢問要茶還是要酒,他請客。


    計元哈哈大笑,自然是要最好的酒。


    寧芝夏無不從命。


    而林虎峰完全不知道這邊表麵上已化敵為友。


    越陌還沒有到,他已經趕到了。


    一路狂奔到客棧的時候,林虎峰看到客棧左近一丈方圓,被巡護隊把守著。


    巡護隊啊……可是官身啊……但官身也不能護短啊!


    果不其然出事了。


    林虎峰心中著急,內力聚於丹田大吼一聲:“我來了!”擄袖子硬闖,挑了一個看起來比較瘦小的巡護,揮拳砸去。


    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他作出氣勢洶洶的攻擊,是以擊退對方闖入客棧,與自己人匯合為首要目的,並不以擊敗對方為目的,一拳下去,對方看對方身量必定無法硬抗,這樣他就能直接往裏麵衝了。


    誰知他剛一行動,那巡護是躲閃了,但閃開之後旁邊立時有人填補空位,將林虎峰剛剛窺到的空隙嚴密補上。


    林虎峰一見對方進退有度,虛晃一招往旁滑步躲開。


    誰知此時另一側也上來一人,將他發現的另一處空檔即刻填上,二人呈左右夾擊之勢,齊齊動手!


    這是硬茬子!三招兩式之間,林虎峰敗像十分明顯,心下更是著急,雙臂一振,拚著硬吃了一腳,就是受傷也得闖!


    還好此時二樓飄下一句話:“自己人,住手。”


    而百忙之中的林虎峰,竟然還能聽到在這之前,二樓傳來的,熟悉驚唿聲:


    “糟糕,虎峰打起來了!”


    巡護真個是令行禁止,上麵一句話立刻收手。


    一聽自己人,林虎峰反應也是很快——直接停手愣住:“啊?自己人?”


    蹬了林虎峰一腳的高大漢子走過來:“兄弟,傷著沒?”


    “沒事……”


    林虎峰一開始選擇攻擊的那個瘦小漢子笑了笑,還提點了句:“小兄弟,知道衝我這兒下手,眼光不差。可是就沒想過,我是特意站出來誘敵麽?”


    巡護隊旨在保護一方百姓安定,鋤奸鏟惡,曆來集體行動,從不是逞個人英雄的地方。其進退行止,皆用軍中之法,克敵製勝,也都是集結成陣,有三人陣、五人陣,可攻可守,遠比零散的三五人厲害得多。


    區區一個林虎峰,便再厲害,也抵不過三人小陣。


    既然是自己人,林虎峰連忙拱手:“情急之下,多有得罪。”


    “不妨事不妨事,快些上去吧。”


    林虎峰往客棧裏麵走,剛剛邁進大門,就見裴迴從樓梯上,緊張地跑下來,一直來到他身邊:“虎峰你手臂怎麽樣?”


    “我貫了內勁,一點事都沒有。”林虎峰曲起手臂示意。


    裴迴伸手想幫他撣撣鞋印,林虎峰搶先一步,自己撂下衣袖,又整理整理衣裳,隨即一邊往樓上走一邊問:“怎麽成自己人了?”心道容翔愛幹淨,自己要時時刻刻記住了,可不能出糗——是的,他一上午想出了一個簡單的法子就是讓自己變成裴迴喜歡的人,這樣不就一舉兩得了。


    方才滿心焦急,把這事兒拋之腦後,現在聽說是自己人化敵為友了,早晨的小心思便撲簌簌又迴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預見到了以後小暗探的悲慘生活和小康左擁右抱的後宮生活。。。


    感謝~姑娘們來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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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扔了一個地雷【好持久( ⊙o⊙ )哇


    秋若耶扔了一個地雷


    這次攢著給某位大人買藥。。。【總是在劇透腫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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