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隔著柵欄看不見人,林虎峰想到裴迴紅著一張臉窘迫模樣,原本遞出的麻繩,不知怎的就收迴來。


    小裴先生用麻繩做衣帶……白白淨淨的、細皮嫩肉的,係一根灰撲撲粗不拉幾的繩子……合適?


    林虎峰鬼使神差般,將自己衣帶子抽出來,替換了麻繩。


    “謝謝……”裴迴接過衣帶,急忙將自己收拾停當,這才紅著臉,推開柵欄門,慢慢“蹭”出來。


    “你走路姿勢不對,這是怎麽弄的?”


    裴迴全然沒有騎馬時候的興奮了,搖搖頭,很是同情地看著林虎峰:“你天天騎馬不辛苦麽?”


    “當然不辛苦啊。”


    “你的腿沒事?”


    林虎峰跑跑跳跳了幾下,好奇:“能有什麽事?”


    裴迴的臉更紅了:“我腿磨腫了,是不是挺沒用的?”


    ——裴迴在茅廁裏,解衣發現大腿內側磨紅,漸漸腫起,一碰就疼。還好他懷裏常備著金瘡藥,趕緊掏藥塗藥的功夫……手一滑衣帶掉下去弄髒了,還有半瓶藥也掉了。


    “哎呀這個我到是忘記了,你沒騎過馬,才會磨得厲害,等多騎騎習慣了就沒事。”林虎峰趕緊扶他,心想果然小裴先生細皮嫩肉的,還是別這麽折騰了。


    “當真?”


    “沒錯,我第一次騎馬,跑的狠了,也磨破皮腫老高,兩條腿都不敢並一塊兒!”林虎峰沒好意思說自己是縱馬疾馳整整一個下午,自己果然皮糙肉厚。


    原來自己不算很丟臉,裴迴稍微感到安慰了些,又道:“等進了城,我買一條新衣帶還你。”他覺得自己用過對方的,不好意思這麽還迴去。


    “不用不用,一條衣帶而已,你用完了還給我就行,要不把你的給我一條也行。”


    這下,裴迴臉紅透了,互換衣帶,那是親密之人才有的動作。互相交換衣帶,那不就是互相“寬衣解帶”的意思?想來林虎峰是不明白的,裴迴隻好暗中打定主意,買條衣帶子,然後找個沒人的時候告訴林虎峰,不是什麽人都能互換衣帶的。


    林虎峰帶著裴迴這一跑,確實令整個隊伍行進速度快了不少,對此王謝樂見其成——他也想早點趕上越陌的馬車。


    天將黃昏的時候,阿魏先過來打聲招唿,便進城安排客棧去了。


    林虎峰聽王謝不久就到,想起一事,忽然苦了一張臉:“容翔,我的好容翔,到時候你得幫幫我啊!”


    “嗯?”裴迴不明白。


    “重芳那個護短的勁兒我見過一迴,可嚇人了!這次你受傷了,他還指不定怎麽對付我呐!容翔啊,不能見死不救啊!”


    裴迴連連點頭,心想重芳大哥有這麽厲害?


    又過了一陣,大隊人馬才慢悠悠趕到。寧芝夏走在最前,在茶寮門口帶住了馬,遠遠看到林虎峰努力哄逗裴迴。自家十來年的兄弟,他再看不出林虎峰的賣力氣,這眼力也就白瞎了。往裴迴臉上看去,不由微微皺了皺眉,裴迴似乎在隱忍著什麽?


    此時他目光迴到跟他打招唿的林虎峰身上,這小子的衣帶變成麻繩了?再看雙手扶著桌子站起來的裴迴……衣帶子未免太眼熟了些,而且裴迴這姿勢也有些別扭。


    林虎峰看見寧芝夏身後的車隊,不等來到跟前,同大哥說聲“容翔受傷了我送他上車”,自己一彎腰抄裴迴腿彎,把人橫抱在懷裏,急急忙忙奔到王謝那輛車旁邊:“重芳!重芳!停下!停下!”


    王謝一掀簾子,剛剛露出一個疑惑的眼神,看見林虎峰抱著裴迴,神色就是一肅:“怎麽了?”


    林虎峰撓撓頭,小心翼翼道:“那什麽,容翔受傷走不動路,讓他上車走吧?”


    王謝見裴迴靠在林虎峰肩膀,低著頭一動不動的,便是一驚,眼神驀地犀利:“受傷了?傷哪裏?怎麽傷的?現在什麽情況?”這青天白日的,世道太平,裴迴又不是個惹是生非的性子,怎麽中午還好好的,晚上就受傷了?還走不動路?還這麽虛弱?


    也不怪他誤會,裴迴被林虎峰突然打橫抱起,先是嚇一跳,後來覺得被王謝看到自己這麽丟臉,臉紅紅的不敢抬頭,被懸空抱著也不敢動。


    林虎峰就怕他這一串質問,畢竟裴迴走時還好好的,他也打包票裴迴不會出一點事兒。這下糟糕,誰知道小裴大夫這麽細皮嫩肉……頂著王謝仿佛要殺人的目光,林虎峰吞了口口水,趕緊分辯:“他初次騎馬,大腿磨腫了,不方便走路。”


    王謝這才舒緩了目光:“容翔,當真不要緊?”


    “嗯,沒大礙,不過我得趴一會。”裴迴這才抬頭,掙紮兩下,拒絕林虎峰繼續抱著他,他是大腿腫了不是大腿斷了,走路疼點而已,還不至於爬不上車。


    車夫很會察言觀色,早停了車。


    林虎峰心急想跟著上車看看裴迴傷勢,可惜裴迴要是一趴下,車廂沒他的地方了,隻好對著裴迴拚命使眼色。


    裴迴擺擺手表示知道,放下車簾。


    王謝將這兩個人的動作看在眼裏,微微疑惑了下。


    車子開動起來的時候,裴迴已經老老實實在車廂一側趴好了,舒服得籲出口氣,不好意思地跟王謝道歉:“重芳大哥,對不住,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手給我。”


    裴迴乖乖伸手讓王謝摸脈,脈象不浮不沉,流利有力,尺脈沉取不絕,整體除了稍微有些急促之外一切如常,確實沒大礙。王謝見他還能自己行動,說話也沒帶嚴重的疼痛之色,知道大約皮外傷不打緊,這才放了心:“上過藥沒有?”他記得給裴迴準備了不少藥。


    裴迴今日臉上的燒就沒下來過:“上過一點兒隻是中途手滑掉了連衣帶一起掉茅廁了。”一口氣說完,立刻把頭埋在兩條胳膊中間。


    王謝這才注意到裴迴衣上係的是暗紅色腰帶,忽然想起來往外一看,正好和旁邊大黑馬上坐著的林虎峰對上眼,林虎峰腰間是一根繩子。


    “重芳?”見他看過來,林虎峰馬上叫道,“容翔沒事吧?”討好的口氣。


    王謝目光在繩子上頓了頓,又迴到林虎峰臉上,笑眯眯道:“容翔行走困難,還要依靠虎峰了。”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林虎峰越說聲音越小,這迴他可不敢打包票,“我也是沒想到……”嚴格說來這事兒也怪不得他,光顧著攛掇裴迴騎馬,忘記裴迴不是武人,初次騎馬奔馳久了身體不適應。


    裴迴不怪他,他覺得抱歉,護短的王謝若是怪他,他就不知道對方會想出什麽奇怪的法子整治他了,剛剛在茶寮裏沒少求裴迴幫他說好話。


    裴迴的臉壓在胳膊下麵,耳朵還支棱著,聽見外麵動靜,連忙抬起頭:“重芳大哥你別責怪虎峰我也是沒想到自己這麽弱不過騎馬真的很好玩等我好了還要繼續學。”


    我就真的像不通情理隻顧護短的人麽?王謝又好氣又好笑,除了對以前的燕華現在的越陌護短護的完全不講道理之外,他也不是不分青紅皂白一味強詞奪理護短之人。裴迴說話不帶喘口氣明顯是又緊張了,林虎峰低聲下氣也是怕他生氣,這倆人都那麽緊張是做什麽?


    “好啦,沒怪你們,這隻是個意外。”王謝發話,“來,容翔別動,我給你上藥再說。”


    都是大夫,裴迴倒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伸手解了衣帶,撩開衣擺,褪下褲子。


    王謝看傷勢確實不重,拿著藥膏給他高起的紅腫之處盡皆抹了,裴迴頓覺傷處一片清涼。


    “這下舒服多了。”


    “嗯,養一天就好。”


    “對不住啊,重芳大哥,我沒想到第一天就受傷。”


    “不過是意外,隻要平平安安的就好,我有那麽可怕?”


    裴迴一向是實話實說:“我不覺得。不過虎峰很怕你,不知道為什麽。他一直讓我幫忙說好話,就怕你怪罪下來。”


    “所以你說要學騎馬也是為他開解?”


    “那倒不是,騎馬很有趣。”


    “那不就得了……”


    兩人閑聊中,不知不覺馬車停了下來。


    林虎峰立刻迎上去:“容翔,我抱你進客棧。”


    “我自己能走。”裴迴心道在茶寮就已經丟人了,這次在城裏,人來人往的,不能再一次丟人,“已經抹完藥,好多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林虎峰借著裴迴身體擋住王謝視線,一努嘴。裴迴笑笑,做個“沒事了”的口型。林虎峰忐忑的心一下子落地,長出一口氣,不過還沒轉身離開,堅持道:“你別逞強,你這麽輕,我抱你三個都沒問題。”


    “真的不用。”


    “總得給我個將功折罪的機會。”林虎峰往身後使個眼神,裴迴一抬眼,看見寧芝夏施施然走進了客棧。


    林虎峰這才低聲道:“我大哥也不會輕易饒了我啊,我要是全程照顧不好你,他就不許我一路上再騎馬。”


    裴迴為難了一陣:“要不,你扶我?真的不用抱。”


    王謝在車廂裏麵抱著還沒睡醒的小康,也不著急下車,微笑著等這兩個小兄弟商量出結果。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還能再曖昧一點的,比如下一章】


    yu扔了一個地雷~~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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