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走得並不快。


    王謝雖然很想策馬狂奔,但考慮到前後還有一大家子人,隻得作罷。


    這次出來,除了寧林二人。風魏二人,裴迴小康之外,還有四位大夫,四名小學徒,一行人粗粗算來就有十四五個,不是每個人都會騎馬,而且再輕裝簡從,這些人的行李加起來也裝了三輛車。


    這次出行對於別人而言是急了些,於王謝來說,他是再也不覺得有多倉促的,相反,真個是恨不得肋生雙翅,隻一扇便飛到越陌身邊兒去。


    風依涵和阿魏自告奮勇輪流去探路,王謝不曉得他倆打著將功補過的主意,以為這是去尋越陌留的暗記,也不阻攔。既然著急是徒勞,再怎麽急也早到不了,他隻好耐著性子,跟大夫聊聊天,跟小學徒講講古,逗逗小康,再逗逗裴迴。


    裴迴是第一次騎馬,騎的自然是林虎峰的寶貝坐騎,裴迴看著這馬比人高,雄壯威武,又搖頭擺尾不許他接近,心中有些退縮。林虎峰大咧咧的不在乎,往裴迴手裏放了半隻啃去核子的大脆棗,一邊吹口哨,一邊示意裴迴站在側麵,把棗子慢慢送到馬口邊。


    大黑馬鼻孔扇了扇,白牙一露,舌頭一卷,棗子進肚,偏過頭蹭蹭。裴迴試著把手擱在它鬃毛上撫摸,它也沒拒絕。


    “明白了吧,追風就是嘴饞!別以為它總是高傲不愛搭理人,其實拿果子一勾引,立刻就跟人走,這沒出息的!”林虎峰嘴上嫌棄,手裏動作可不是嫌棄的樣兒,給馬兒梳著毛:“來吧容翔,坐在車裏多無聊,我教你騎馬!”


    裴迴再老成,也有幾分少年人心性,見追風果然沒有咬他,也膽子放開了:“好——可是我怎麽上去?”


    “左手給我,抓著鬃甲毛,右手扶後鞍橋。”林虎峰手把手帶裴迴,“左腳踩蹬,抓好了沒有?來——上!”


    裴迴果然翻身上馬,頓時視線高出一片:“真威風!”


    “當然!”林虎峰飛身坐在裴迴後麵,雙手繞過對方的腰,一並拉起韁繩,將身體貼緊了,糾正,“別緊張,挺直腰就行,你這腰都僵了,一看就是新手。追風鬼得很,知道你是新手就會耍心眼不走路。”


    “那,接下來怎麽辦?”被林虎峰這麽一說,裴迴更緊張,腿都木了。


    “有我在,保你沒事!你就貼我身上,跟著我一起動作,跑一次就明白了。”林虎峰說著,微微俯身,不覺將裴迴半個身子都包裹起來。


    他雙腿一夾,一抖韁繩:“大哥,我先走一步!”追風與主人心意相通,“嗖”就躥了出去。即便背上多一個人的重量,也如電火行空,跑得飛快。


    裴迴順著林虎峰下壓之勢,身體稍微前傾,隨著馬身顛簸調整上下起伏,兩隻手緊緊攥著鞍樁頭。迎麵的風唿啦唿啦的,道路兩旁行人一個個往後退去,裴迴先是小心翼翼,後來放下心,他從未有過這般急速的體驗,興奮得叫:“追風好快!好威風!”


    這馬兒似有靈性,聽懂了他的讚揚,四蹄撒開跑得更歡實了。


    “當然威風!”林虎峰洋洋得意,追風是他養出來的,裴迴誇追風,當然就相當於誇他。


    兩人這一跑,足足有小半個時辰,裴迴新鮮勁兒稍退,後知後覺想起來:“糟了,我們走得太快,他們多久才能趕上?會不會走岔路?”


    “前麵有個茶寮,我去問問。”林虎峰說著,韁繩一拉,追風從奔馳減為小步快跑,慢慢的走起來,林虎峰再一拉韁繩,馬兒停在茶寮跟前,他一抬腿就下了馬。


    “怎麽下去?”裴迴低頭問。


    “跟上馬一樣反著來,沒事,有我扶你。”林虎峰說著,見裴迴側過了身子,拿手托了他屁1股一下,裴迴腳踏實地,覺得大腿根兒有點發麻。


    過了半個時辰,阿魏的身影出現在茶寮,跟聽說書人講古的裴迴和林虎峰打個招唿,再和茶寮老板嘀咕了片刻,掏出一兩碎銀,還有個小布袋,那老板高高興興去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大隊人馬才趕到。


    此時裴迴才發現自己兩個人跑出了多遠。


    王謝抱著小康,笑眯眯從馬車下來。


    小康手裏還有把濕噠噠的折扇,不消說又是風依涵的,隻是風依涵學聰明了,特特準備一把素緞麵的扇子,不怕弄汙,更不怕撕咬。小康玩了好半天,抱著不撒手,王謝並不阻攔,畢竟小孩兒沒有眼睛,憑著觸覺感受物件,用嘴探索新鮮玩具,實在是再平常不過。


    一出馬車,陌生的聲音和氣味撲麵,小康愣了一陣,一隻手兒抓住折扇,另一隻小手兒立刻捏緊王謝衣襟。


    小康雖然沒有綾羅綢緞富貴氣象的衣著,但是王謝給準備了紅紅綠綠貼身保暖的衣裳,既合身又漂亮。小臉兒白裏透紅的,看著也煞為可愛,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我們歇歇腳。”王謝抱著小康就進了茶寮。


    這茶寮是老夫妻檔,加一個小夥計,賣些茶水,也賣些幹糧,無非是麵餅、豆幹、雞子、鹹菜之類。阿魏事先打點過了,王謝坐下沒多久,老板親自端了粥飯過來,再三保證,這是著實刷了鍋子,拿客人自帶的米,用潔淨活水煮的。


    出門在外,自然沒有在家方便,飲食都得將就,大人還好,小孩兒腸胃嬌弱,王謝連飲食器皿都是自備。夥計剛剛燒開了水,王謝將帶的小碗小勺燙過一遍,盛了一碗飯,撒上切細後的豆幹丁子。豆幹拿香油拌過,噴噴兒香,小康便拿著小勺往嘴裏挖。


    在王謝懷裏的時候不顯,一旦自己坐在桌旁吃飯,漸漸就有人注意到他的異樣,頓時竊竊私語就飄進眾人的耳中。


    “這麽小,眼睛有問題?”


    “瞎子?還是傻子?”


    “可憐見的,年紀這麽小。”……


    裴迴聽著有些心酸,尤其看著小康還一臉懵懂的模樣,這是歲數小不明白,再過兩年懂事了,可怎麽跟對方解釋?


    王謝渾不在意,盤算著可以給小康準備盲杖,教走路了。


    飯後稍作休息,林虎峰見他大哥沒反對,拉著裴迴又要去跑一程:“這次你來掌韁繩!”


    裴迴初次騎馬覺得新奇有趣,見王謝也沒反對,欣然同意。


    王謝當然不會反對,心想這樣一來,車隊還可走得快一些。叮囑了莫玩得太晚錯過宿頭,否則就隻好自己野外安排食宿。裴迴自然是點頭應下,林虎峰拍著胸脯打包票,他有經驗,即使荒郊野外,也能照顧好小裴大夫,小裴大夫掉了一根頭發絲兒都唯他是問。寧芝夏點頭,補上一句,倘若出事,後麵一路上隻能坐馬車。


    林虎峰應著,扶裴迴上了馬,口哨一響,追風撒開四蹄一溜煙跑沒影了。


    “晚上要不要在外麵席天幕地睡一迴?”風大,林虎峰怕對方聽不清楚,貼在裴迴耳邊問,“我武功足以保你平安!”


    這次裴迴很是堅定的搖頭:“重芳大哥一定會擔心。我們的行李鋪蓋也都在車上。”


    況且他是真沒覺得席天幕地睡覺有什麽好處,夜裏又涼,野外吃的東西也不好,還可能遇上野獸不安全,哪裏比得上住客棧有吃有喝還能洗個澡,舒舒服服睡一覺合算?


    “好吧,你膽子真小。”林虎峰拍拍裴迴的頭,老成地感歎,“果然還是個孩子啊。”


    “我明明大你一歲。”裴迴反駁,心想孩子才會喜歡在野外露宿吧。


    “追風,駕——”林虎峰又將馬匹催快了速度,整整跑了一個時辰,馬身汗津津的,速度緩了下來。


    裴迴雖然瘦弱,還是有百八十斤重量的,一馬雙騎,追風難免累了。


    他二人便下了馬,繼續在茶寮等車隊。林虎峰除了喜歡找人切磋,喜歡策馬疾馳之外,第三樣喜好便是聽茶寮說書人講古。


    不是每家茶寮都有說書人,這家就沒有,所以他隻好支愣耳朵聽周圍來往行人聊天閑侃。


    裴迴起初不覺,這迴坐上板凳,大腿內側就感到隱隱疼痛,又坐了一陣,疼痛加劇。見林虎峰“聽牆角”聽得入神,也不好意思打擾,低聲問夥計後麵有沒有茅廁,雙手撐著桌子站起,分開雙腿慢慢地走過去。


    林虎峰雖然聽得入神,裴迴一有動作他就警醒了,隻道裴迴去方便,誰知好久不見人迴來。


    林虎峰心急,起來直奔後麵茅廁:“容翔,你在嗎?怎麽迴事?”


    隔著柵欄的小屋裏麵,傳來裴迴又是懊惱又是鬆口氣的聲音,猶猶豫豫地道:“虎峰……能不能……給我條繩子……”


    “繩子?怎麽迴事兒?”


    “我……衣帶掉了……”


    “哈哈哈,容翔你可真逗!”林虎峰捧腹大笑,“早說啊,腿都蹲麻了吧!你等著——”他找夥計要了條麻繩,正遞給裴迴,忽然又收迴來。


    裴迴伸手到半路,看見他送繩子的手縮迴去,不禁愣住。


    片刻後,林虎峰的手二度出現,手上拿著一條衣帶,暗紅色,三指寬。


    衣帶尚有餘溫。


    作者有話要說:茶寮請湊合理解為cafe,這倆小孩屬於完全不自覺的曖昧中


    絮羽扔了一個火箭炮


    vivian扔了一個地雷


    vivian扔了一個手榴彈


    以上麽麽~~~各種感謝,乃們總是在作者想摸魚的時候給出鞭策啊~~~~上周灰常心塞的說。


    所以周四到下周三繼續日更【乃們喜歡這句話咩~~】


    ps我去想想怎麽感謝一路支持的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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