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後來呢?這事怎麽解決了?”


    周公子歎氣:“還能怎樣?人已經沒了,再怎麽追究也活不過來,皇家人總要顧及群臣的說法。隻說她是疾病未愈,最終因病逝世,以皇後之禮下葬。”


    “那三公子呢?他如何了?”那人聽的心中不忍,忍不住問道。


    “唉,說起那三公子啊,也是可惜了他,從小便以太子之禮來培養,出了這檔子事,皇上雖因為他年幼不予追究和斥責,但還是下意識的疏遠了許多,也不像從前那般喜愛了。也正因如此,宮裏的奴才都是捧高踩低、慣會使眼色的小人,見皇上這樣待他,自然也待他不好,處處施壓受辱。”


    “唉!這該如何是好!”這人是個性情中人,聽完這話,一時心中憤憤不已,皺眉怒斥道:“連我都聽得出來,這事蹊蹺得很,那夾竹桃和鳶尾既然都是有毒之物,又怎會那般恰巧的出現在宮廷內院中,並且任由皇子采擷?說不定啊,是有人嫁禍於他,他一個五歲的小人,就算真是被冤枉的,也無從說理不是!”


    “噓——兄弟,你還是小點聲吧。這裏人雖然少,但難免隔牆有耳。這些話你同我說說倒罷了,可切勿跟外人去說,免得掉了腦袋。”


    “哎,這話我明白,我不過是一時生氣,胡謅罷了。”他長歎口氣,正要說話,眼神卻無意間瞥到門外一簇金黃色的軟毛,皺眉定睛一瞧,卻又看不到了。


    他狐疑的搖了搖頭,發現自己可能隻是幻覺,這才迴過頭,又道:“掉腦袋倒不至於,我隻是覺得,這事擺明了漏洞百出,況且所有的證據都是那麽巧,會不會有些太過於刻意了?這事已經過了十幾年,難道就從沒有人要查清真相麽?淑妃到底是誰害死的?”


    “什麽真相不真相的,沒必要追究這些。”周公子無所謂的揮了揮手,笑道:“這已經成了人盡皆知的秘密了,宮裏人人緘口不語,可管不住京城百姓的輿論。對於咱們老百姓們來說,茶餘飯後、聊天取樂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真相,是誰害死的,又有什麽關係?我們隻要看笑話就行了。”


    青嵐爪子一顫,皺著眉毛,抬起了頭。


    他說的沒錯。


    對於大多數百姓來說,看別人的熱鬧,遠遠比清楚事情真相更有趣。


    那淑妃當年去世突然,皇上怒火中燒,可又念在三公子年幼,不予嚴懲,隻是多年有意疏遠,後來連明王這個稱號也不過是個虛名。


    此後,他便惡名遠揚,又對外宣稱不好女色,性格孤僻,這些年連個通房小妾都未曾娶過,也沒有大戶人家敢把女兒嫁給他。


    “敢問這三皇子姓甚名誰?你說來給我聽聽,日後我若遇見了,也要避開些。”


    周公子揮了揮折扇,一臉神秘的開口:“他皇姓林,兩字晚風。”


    林,林晚風?!


    青嵐的腦海裏,突然浮現起林晚風冷峻的麵容,心裏猛地一顫,腦子裏轟然一響,感受到那股淩厲的殺意,雙雙打了一個冷戰,全身上下都冒出了一粒一粒雞皮疙瘩。


    他,他就是這個傳聞中的三皇子?


    可是,他哪一點像是會弑母的人?


    他那麽溫柔的將她抱在懷裏,高俊的眉峰冷冽,薄唇微帶的笑意,怎麽看都是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隻不過性情有些孤僻冷漠,不愛說話罷了,原不妨,他背後竟然還有這樣一樁故事。


    青嵐將頭埋在兩隻爪子之間,歪頭想了好一會,卻怎麽都不敢相信林晚風是這種人。


    單憑第一次見他時他的英俊美貌,以及剛才她不小心踩了他的....那種地方,就算為了彌補和報答,她也完全堅信,林晚風絕對是被嫁禍的。


    嗯,她突然知道怎麽彌補自己剛才的過錯了。


    幫他調查事情真相,找到真兇,還他一個清白!


    她忽然精神抖擻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毛,轉身就想跑迴沈府開始調查,可耳邊卻又聽到屋裏的兩個人還在聊八卦,碎嘴子跟街頭巷尾的老婆娘一樣,甚至還在說著林晚風的壞話。


    小奶汪臉有些黑,想起剛剛林晚風幫她出頭,也有心幫他出氣一次。抬手指向一個鋒利的石頭,嘴唇微動,念動一個五字咒語,指引著那石頭向屋裏飛去。


    “啊!!!”


    隻聽風聲鶴唳,男子覺得自己的手背被什麽東西擊中,低頭看去,卻見一塊鋒利的石頭恰好砸在他的手上,劃出一條碗大的長痕,掛著絲絲血跡,陰森恐怖,他甚至看到了血肉模糊下的白骨森森,瞬間捂著手背嚎啕出聲。


    教訓完嘴碎的男子,她喜滋滋的離開了這家酒樓。


    外麵黃昏日落,天色已近傍晚,黑壓壓的天空烏雲密布,像是要下一場大雨。


    急於迴家的小奶汪跑得飛快,可還是在半路上迎來了她來到這個世界後見到的第一場大雨。


    大雨傾盆而下,她跑到沈府門口的時候,全身已經濕透了,金色的小軟毛變成一條一條的,邋裏邋遢的垂在胖乎乎的身上,眼皮也耷拉著,眼前模糊一片,全是雨水。


    她好不容易從狗洞裏鑽了進去,正好迎麵撞上也才剛迴家的沈景修。


    沈景修剛送完裴佳喻迴裴府,迴家的時候也恰好被突然來襲的瓢潑大雨淋了個渾身濕透,正打算迴屋沐浴陳香換件衣服,卻一抬眼,看見了側門狗洞旁渾身瑟瑟發抖的小狗崽,有些眼熟。


    “嗯?這不是妹妹養的狗,肉肉麽?”


    “嗚——汪??對不起,你認錯狗了!”


    她愣了愣,轉身撒腿就跑,還沒跑兩步,就被沈景修一隻手提溜起來,詫異的看著她身後的狗洞:“你不在後院好好呆著,亂跑什麽?你弄得渾身濕透,若是再著了涼,妹妹該擔心了。走,跟我迴去,我給妹妹送迴去。”


    “嗚哇嗚哇嗚哇!你放我下來!”


    她急的四肢亂顫,小爪子在空中瘋狂的劃阿劃,可還是掙脫不開沈景修的束縛。


    她怎麽這麽倒黴,躲了哥哥半天,到最後到了家門口,還是被他抓住了。


    沈景修不知道她的想法,一邊用右手拎著她的後脖頸,一邊挑著屋簷下走的飛快,沒到一盞茶的功夫,二人便到了沈青嵐所居住的寧慧堂。


    “有人嗎?”沈景修踏進院門,四處瞧了瞧,卻沒見到沈青嵐的蹤跡,不禁皺了皺眉,心中有些自責。


    外麵正下著大雨,妹妹一個嬌小軟弱、不能自理的小丫頭,若是自己迴家不認識路,跑丟了,或者被壞人拐走了,那該怎麽辦?


    想到這裏,他更有些生氣,說話的語氣也下意識重了許多:“人呢?妹妹迴來了嗎?”


    “誰呀?來了來了!”


    一位穿著杏黃色裙裝的丫鬟撩開門簾迎上來,是沈青嵐的貼身丫鬟菊香,見是沈景修,她愣了愣,詫異的跑過來,遞上一把竹雨傘:“大,大公子,您怎麽頂著雨來了?”


    “我妹妹呢?”沈景修接過雨傘,語氣有些重。


    菊香心中咯噔一聲,她記得她家小姐之前出門的時候,是跟大公子一起出去的,怎麽現在就大公子一人迴來了?難道是小姐出什麽事了?


    “大,大公子,小姐沒跟您一塊迴來嗎?這麽大的雨,她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沈景修見她一臉懵懂的神情,心下更是來氣,右手一鬆,將小狗崽往地上一扔,轉身就往外走。


    “唿——媽呀,勒死我了。”


    小奶汪終於從沈景修的惡魔之手裏逃離出來,扭了扭被勒疼的後脖頸,也顧不得全身被雨水淋濕,蹣跚著就往屋裏跑。


    剛進了門,迅速往被窩裏一鑽,她便立刻化成了人的模樣。


    門口的菊香:“...”


    她看到了什麽?


    剛才是不是有個大金耗子跑過去了?


    菊香在大雨磅礴中站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剛剛那是條狗啊!是她家小姐養的小土狗肉肉啊!


    這幾天總也見不到它,小姐也沒提起過,他們這些下人也不敢多說什麽。還以為狗和貓一樣,都喜歡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見人,小姐不說,他們也不敢問。


    菊香有些高興,想著小姐這幾日因為落了水心情不好,幫她找到這隻狗可能心情就會好了許多。轉身跑進了院子裏,抖了抖身上散落的雨水,心想屋裏隻有這隻狗,沒必要敲門,便直接推開了正門。


    哪知她剛推開門,卻見內屋正中站著一個全身赤果果,皮膚白淨的姑娘,手中拿著粉紅色的小肚兜,正打算將淋濕的衣服換下來。


    聽見門被打開,她嚇的差點跳起來,鼓起腮幫子,滿臉閃爍著驚異的神色:“啊!!出去出去!怎麽不敲門啊!”


    菊香愣了幾秒,然後也驚嚇般的叫出了聲:“啊啊啊!小姐!?!您什麽時候迴來的?!”


    她剛剛一直在屋裏等著小姐迴來,大公子也才剛走沒多久,怎麽一眨眼的,小姐就在屋裏換衣服了?


    剛才明明隻有那條狗進來了,小姐這麽大個活人,她不可能看不見啊!


    對了,狗,狗呢?


    “菊香,出去出去,我換衣服呢,先別進來。”


    她剛剛從小奶汪變成人,身上的附著衣物沒有變,都是被雨水淋濕的樣子。如果是小狗崽形態還好,她有本身的靈力加持,不用害怕會生病。


    可現在這具人形態的身體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淋了雨再穿著濕衣服待一會,肯定會感冒的,她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菊香瞪大眼睛呆了好一會,又往屋裏看了看,遲疑的開口:“小,小姐,您什麽時候迴來的?奴婢剛才看見您養的那條土狗了,它好像也進屋裏來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是剛迴來的,誰讓你眼拙,沒看見我。”她含糊其辭的答應著,用小肚兜擋住身體,右手推著菊香往門外走:“那隻狗在屋裏呢,身上濕了,我讓它進屋晾一晾。還有,它不是土狗,它是金毛奶犬,記住了,不許瞎叫。”


    “金,金毛犬?這是西域那邊的品種嗎?”菊香好奇的問,她從沒聽說過這個狗的品種,也沒見過。


    京城這邊有好多個狗市和貓市,就在東街橋頭,每天都有很多南方和西域來的貓狗販子,帶著自己的貓狗來高價出售。


    她以前也見過,多是尋常人家經常見到的淡黃毛土狗,瘦骨嶙峋,眼睛裏日月無光,很明顯是被貓狗販子不公正對待過,隻有在兇人汪汪叫的時候才會有力氣,就算買迴家,也隻能當看家狗,和小姐養的這隻狗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不過聽小姐這麽一講,那隻肉肉剛兩三個月大,渾身毛發金光閃閃的,憨態可掬,用金毛犬來形容也不錯。


    “奴婢知道了,小姐您迴來就好。”菊香傻乎乎的點頭,小姐說的都是對的,不過剛點完頭,她就忽然想起來了,“對了小姐,您迴來怎麽沒跟大公子說一聲?大公子肯定以為您丟了,現在說不定還冒雨去找了。”


    丟了?她會丟嗎?


    青嵐噗嗤一笑,就憑它金毛巡迴犬特有的天性,誰丟了她都不會丟,聞著味就能迴家去。


    “那你去前院說一聲吧,告訴哥哥,不用找了,我迴來了。”


    “是,小姐,奴婢這就去。”


    菊香點點頭,轉身就往外跑。


    沈景修正急的要命,幾乎馬上就要通知兵部好友,讓他們統帥三軍出去巡邏找妹妹了。


    就聽見菊香喘著氣跑過來,說二小姐迴來了,他一口氣沒喘上去,喝了兩杯茶才緩和下來。


    “這個死丫頭...算了,迴來就好。”沈景修拍了拍胸口,想教訓妹妹又無從教訓出口,人迴來就好,剛揮揮手讓菊香下去,又皺了皺眉,伸手把她招唿了迴來:“你先等等。”


    菊香腿抖著迴頭,心裏有點害怕和慫,“大公子,您還有什麽吩咐?”


    沈景修摩挲著手上的玉石扳指,沉默了很久,一直都沒怎麽說話,靜靜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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