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她又鬆開嘴,放下了轎簾,邁著輕盈的小肉腳踱步到林晚風身邊,一撅屁股坐了下去,用盡全身的溫柔蹭著他的大腿,嗷嗚嗷嗚的叫了幾聲,表示友好和感謝。


    “謝謝你今天幫我呀!有困難可以找我~我願意拚盡全部靈力幫你~”


    “汪汪~嗷嗚~叮鈴鈴~”


    原先在她手上係著的寶藍色鈴鐺,如今正好戴在前右爪子上,隨著她的動作而叮當作響,甚是好聽悅耳,再配上她軟軟糯糯的小奶音,整個畫麵都可以甜出蜜糖來。


    林晚風:“....”


    他感覺自己要瞎了!


    他從未覺得自己這麽討一條...狗喜歡!


    小時候,他母妃也曾養過一條狗。隻是那狗性情活潑開朗,對誰都是一樣的溫順調皮,就顯不出什麽不一樣。


    可是,他卻能從眼前這條不足他靴子高的小奶汪眼中讀出,它很喜歡他,甚至在刻意的討好和撒嬌賣萌,兩隻水汪汪亮閃閃的大眼睛裏,裝滿了對他的期待和喜愛。


    他還詭異的覺得,他這是被一條小奶犬,一見鍾情了。


    他的目光,從小奶犬身上緩緩凝滯,目光落在她前爪的鈴鐺上,挑了挑眉,覺得有些熟悉,好像從哪裏見到過。


    “汪汪汪?你怎麽不迴我?”她抱著大腿撒嬌半天,原以為這次能獲得迴應,卻不料林晚風還是一樣的怔愣,錯愕的眼神思緒飄遠,冷峻的眼眉下睫毛輕顫,麵色冰寒中帶著絲絲的不可置信,卻沒給她一點迴應。


    他這是什麽反應?不喜歡她嗎?


    難道她這幅乖巧軟萌的樣子還不夠討人喜歡嘛?


    “裏麵是林兄?轎子可租來了?”


    外麵傳來沈景修的聲音,轎子裏的一人一狗都是一愣。


    “哎呦,原來是沈公子,我家公子還說要去裏麵找您呢,您快來。”是車夫的聲音。


    “嗯?汪汪!”她嚇了一跳,聽出這是哥哥的聲音,緊張的四肢都抖了起來。


    千萬不能被哥哥發現啊!不然她肯定要被捉迴去了!


    “咳...”


    林晚風輕咳了兩聲,垂眸看著它,見這隻小狗的臉上再一次呈現出異樣的神色,像是人一般的驚詫和焦急,不知怎的,他竟然覺得有些可愛,麵上依舊冷淡如霜,可那俊朗的眉峰卻緩緩舒展開來,唇角上揚,笑了出來。


    “你,你笑什麽?”她被這莫名其妙的笑弄的有些臉紅。


    林晚風笑的如若春風,淡淡的揚起眉梢,骨節分明的手輕抬,指著外麵,有意無意的道:“有人來了,若再不走,就要被捉迴去了。”


    “汪...?”她愣住了。


    他怎麽知道她心裏想的是什麽?


    林晚風沒有再說話,臉上依舊保持著寡淡的神情,看起來平靜無波,可眼底卻有著絲絲縷縷的無奈傳了出來。


    連他自己都說不好,他是怎麽看得懂這隻小狗崽說話的。


    明明他耳朵裏聽的都是汪汪聲,可他就是覺得自己看得懂它的一舉一動。


    從前,他是最討厭帶毛生物的。包括皇後娘娘養的黑貓,幼時母妃養的小黃狗,他每次見到,都是默默的站遠一些,連眼皮都不曾抬起,生怕沾染上一根毛發,迴家便要沐浴更衣,折騰很久。


    無它,隻是心中不喜。


    可是,從見到這隻黃色的小奶犬開始,他卻明顯感覺自己變了。不再排斥,甚至覺得有些可愛和好笑,連他都未曾發覺那眼眉下的笑意,居然是對著一條小狗崽發出來的。


    “林兄,你怎麽不出來?你在裏麵麽?”


    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驚醒過來,半是氣憤半是羞愧的跺了跺爪,知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轉身想從轎子前方出去,卻又怕和哥哥迎麵撞上。


    正焦慮之際,卻看見了轎子左右兩邊小窗戶,有心想從窗戶上爬出去。


    可這小窗戶雖然不高,但她現在的身高還遠遠夠不到,就算跳出去,也隻能踩著座位往外爬。


    再看看垂頭看著自己笑的林晚風,她狠狠的咬了咬小乳牙,後腿使勁一蹦,猛的往高處跳了一下,想跳到林晚風旁邊的位置上,卻不料跳偏了一點,腳下恰好踩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成了她爬窗的墊腳石。


    隻聽“啊!!”的一聲沉悶的叫喊,林晚風瞬間痛苦的皺起了眉毛,捂著身體就疼的倒了下去。


    小奶汪全身一顫,眼下卻也顧不得那麽多,四腳拚命倒飭,手忙腳亂的就從窗戶上跳了出去。


    離開轎子的那一刻,前麵的轎簾被人拉了開來,她也在逃跑的時候聽到了來自沈景修的高聲大叫,夾雜著半分驚詫和憋笑:“沈兄!!你怎麽了!誰踹你了?車夫!快!快去找大夫!”


    她知道,她攤上事了。


    ---


    一盞茶的功夫後,她跌跌撞撞的找了一家茶館,順利從後門的狗洞爬進去,在一層大廳找了個隱秘的角落裏趴下,一邊盡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邊舔著自己的小爪子,安撫受傷的心靈。


    她剛才,好像踩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林晚風的聲音本就低沉,剛剛更是痛苦的悶哼了出來,低沉嘶啞,連她的心弦都跟著顫了一顫。


    若他因此而出了事,甚至說難聽一些,因此而斷了子絕了孫。


    那她,就是當之無愧的罪魁禍首。


    想到這,她渾身都在發抖,心虛的咬著小爪子,在心裏默念著各方神仙咒語,千萬保佑林晚風別出事,若是真出事了,大不了她養他一輩子,伺候他一輩子,算是還債了。


    “周老弟今日怎麽有空來了?不是要去春熙樓麽?”


    “唉,別提了,我本來想去那邊喝花酒的,奈何人太多,根本排不上座。”


    她身側的屏風後麵,傳來兩個男子的聲音,像是在說閑話家常,聲音很大,也沒刻意避人。


    她定了定神,知道事情已經發生,再想也無濟於事,歎了口氣躺在了門邊,一邊聽那兩人說話,一邊思考著狗生。


    “那邊人多,你怎麽沒去乘軒樓?那邊聽說也是熱鬧得很。”


    那姓周的男子模樣年歲不大,肚子卻是啤酒肚般大小,說話老氣橫秋:“別提了,我心想花酒吃不上,去乘軒樓吃頓飯也是好的。奈何那邊早早的關門了,說是他家掌櫃的出了點事,門口來了好些轎子,下來的都是大夫還有太醫,吃飯的都被趕出去了。”


    “那倒是奇了,誰敢欺負乘軒樓的掌櫃?不知道這乘軒樓背後是誰嗎?”


    “怎麽?這還有什麽說法不成?”


    “當然了,誰不知道這乘軒樓的背後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三公子啊...”他狡黠的笑了笑,刻意壓低了聲音。


    “哈哈,既然你知道,不如給我講講?”


    “也好,你且聽我說道說道。誰不知道這三公子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物,他連生母都能害死,更何況外人...”


    “汪?”


    門口的她杏眼圓睜,聽到這裏突然來了興致,張起耳朵仔細地聽著。


    “這個嘛,待我想想措辭,好好說與你。嗯...那個...這個...”


    周公子端了杯清茶,慢條斯理的拾起來抿了口,卻總是不肯開口直說。


    旁邊那男子聽的心裏癢癢,連著催促了好幾次,周公子才肯裝腔作勢般的開口:“三公子這事啊,還要從十幾年前的一件宮廷內部秘聞說起...”


    原來,這三公子乃是當今北齊皇帝的第三個皇子,上有兩個兄長都早夭而亡,他雖然序齒第三,卻是當之無愧的皇長子。


    他的母妃,為當時頗為受寵的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出身普通五品小吏家庭,家境無權無勢,但人如其名,性情溫婉淑嫻,所以頗受北齊皇帝寵愛,甚至有意封她為皇後,統領後宮。


    在三公子出生後,皇帝更是喜不自禁,一度修繕淑妃和三公子所居住的宮殿,更是從小細心教養三公子,意欲培養為下一任皇帝。


    彼時,群臣上奏,說六宮時常沒有群妃之首,想讓皇上早些封後,以慰人心。而此時,有能力被封為皇後的,無外乎幾人,其中包含了皇帝椒房之寵的淑妃,還有家世顯赫、頗受群臣喜聞樂見的裴茹麗——麗妃娘娘。


    裴茹麗出身於異性王侯裴家,生母是前朝皇帝親封的郡主,哥哥是裴老王爺,她是姻封為縣主,享受朝廷供奉。


    也就是說,那麗妃娘娘,就是裴小世子裴玉琛的親姑姑。


    當年封後一事鬧得沸沸揚揚,群臣都反對皇帝立淑妃為後,不外乎是因為淑妃出身貧賤,皇後乃一國之母,淑妃雖然生了一個皇子,但家世卑微,選一個五品小官的女兒來做皇後未免太不合祖製。


    而裴茹麗雖然暫時無後,但受人愛戴,性格良善,且出身顯赫世家,封她為後肯定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皇帝懸而不決,始終不發表任何決定的意見。


    半年過去,封後一事仍然不為所動,大家也將此事逐漸拋在了腦後。


    然而,就在眾人以為這件事就要這麽不了了之的時候,一件驚人的事情發生了,改變了所有的預定軌跡。


    淑妃,死了。


    死因,是一輩有毒的藥酒。


    而那藥酒,卻有著無數巧妙的證據完全指向三公子。


    是他,親手害死了自己的母妃。


    那幾日,淑妃感染了風寒,太醫給開了幾味驅寒的中藥,味道清淡,既怯病又禦寒。


    三公子時年五歲,正是貪玩好動的年紀,但心裏卻有著幾分年幼的孝心,想幫母親親自熬藥,不許別人插手。


    然而誰知道,當他興致勃勃的端著那碗藥進了母妃的房間,卻在一盞茶的功夫連滾帶爬的哭出了聲。


    藥裏,摻雜了小部分的鳩酒,以及大部分的鳶尾和夾竹桃汁,這在醫藥界,都是臭名昭著的。


    植物有毒,主要分為三種,第一種是吃進去後中毒,第二種是接觸後中毒,第三種,是部分器官有毒。


    通常來說,隻要不把毒植物的莖葉折斷,不觸碰裏麵的汁液,或者將汁液放進嘴裏嚼,是安全且不會傷及性命的。


    可是,淑妃的情況,卻超出了所有太醫的預料。


    那藥酒裏不僅有強效的鳩酒,還有濃濃的夾竹桃汁和鳶尾液,之所以聞起來淡淡的,嚐不出來,那是因為夾竹桃和鳶尾的氣味被中藥所掩蓋。


    淑妃隻喝了幾口下去,便感覺渾身疼痛難忍,目呲俱裂,一刻鍾不到,她就睜著眼睛魂歸了西天,全身七竅泱泱流著鮮血,右手死死扣著自己的脖子,劃出道道血痕,左手向前伸著,難看到了極致。


    也不知下毒之人究竟有多大的深仇大恨,竟下了此等狠手,讓淑妃再無迴天之力。


    五歲的三皇子,就站在母妃的身前,看著母妃青筋暴起的手在他麵前狠狠刮著地板,指甲都斷了,流了一地的膿血,嚇的“啊”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皇帝震怒。


    他下令徹查,想查出事情真相,誰知,卻發現所有的罪證全部指向這個五歲的小皇子。


    那夾竹桃,是他從樹上摘的。那鳶尾,是他看見好玩,從花叢裏撿的。


    玩花的時候,手指縫裏摻了許多汁液,後來煮藥時,騰騰的熱氣將他指尖處的汁液蒸發進了藥裏,他貪玩不知,便親手將這杯摻了毒物的藥酒,送到了他母妃淑妃娘娘手中。


    淑妃毫不知情,欣慰兒子長大,一口喝下藥酒,全身七竅流血,太醫迴天乏術,最終,在夜半薨逝。


    “真有此事?”旁邊那人聽的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若真是如此,他年方五歲,怎會知那些東西有毒?但即使如此,他也算是親手害死了自己的母妃,若我是聖上,肯定要震怒朝野,將他碎屍萬段了。”


    “噓——你小點聲,這話豈是能胡說的?小心讓有心人聽見。”那周公子噓了噓,搖頭歎了口氣,刻意壓低了聲音:“不過也是,那淑妃可是當今聖上寵在心尖尖上的人,就算始終沒封後,可在那後宮的名頭,也和皇後沒什麽差別。若不是出了這檔子事,隻怕那三公子啊,早就是太子人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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