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伏植未料到父王這麽不在意夏國這個勁敵,可是夏國已然今日非昔日可比較的。夏王本以母姓為劉布,如今大方更名為部落姓赫連了,雖然赫連部在西流沙曾被父王與先王祖父打垮過數次,但他相信人家沒有那麽容易一蹶不振。光是女兒赫連雪就比乞伏伽羅強上百倍,這次偷襲京城,赫連雪動用了多少策略,他派出去的偵搜隊還是城裏都尉署的人呢。


    他身邊也是缺少得力的人手,可是一個力仁能抵住都尉署那幾百人呢。但力仁這家夥不輕易歸屬別人管束,他死心塌地地效忠他乞伏植一人,車夫獵手諜者集結的能力是多樣的,而且他還很會屯田種植農作物。


    乞伏植留下白容陪伴冷月淑,他陪著乞伏力走了一盤棋。他父王讓了他一局,對他叮嚀:“你若慌,必定亂。兒女情長看起來是浪費時日,可這些時日卻能讓你在溫柔之中學會柔韌,不要懈怠也不要忽略每一位近處看著你的人。”宮裏宮外指摘他多情女人多的臣子們,他不能迴應也懶得說,但對兒子要把這點說明透。


    乞伏植被點醒了,他和梅君的相逢本來還有些心虛,現在看來是多慮了。這裏禦書房不大有人進來,他問乞伏力:“兒臣想問父王,兒臣的母親,就真的沒有消息,連最後的音訊了是不清楚嗎?”他問的誠懇,過去十多年一直不敢問。他眸光鄭重迎向乞伏力:“若是父王不便於說,那麽兒臣以後不問就是了!”


    乞伏力他們部落的習俗是,妻子一去不返迴,那這做丈夫的就可以不尋找。他頗有些為難,眸色暗淡一下:“我最後一次到金河灣,她的部署帶給我一把翠玉發簪連同一把秦皇鳳首琴,那琴如今在太樂署,這翠玉簪孤王這就找給你看。”乞伏力腳步緩慢走向他的書櫥,從其中一格內那羊絨七彩紋繡的袋子裏,他找出一卷粗糙的桑皮紙書《西沙漁》,那枚被當做書鎮的一把翠綠玉簪頂頭是魚形。


    他父王果然還是重視情誼的,乞伏植抹了一把淚。


    都巳時初了,還在白家宅內中庭賞花等待的太樂署小廝,等不及他家白大人,他很想衝到泓芳居內去看看的。人家院內婢女叮囑過了,大人今日上午身子不適,頭有些暈,他可以先去樂署,午時前再來等。


    想到這裏,他趕著空馬車迴樂署了。寧潛聽他這樣一說即可捋了一把胡須,他白泓也有惆悵到頭暈失眠的時候呢。莫不是因為那顧家小子的離開啊?鴛鴦離分就傷感,白泓還真的重情呢。


    然而白泓是早就起來坐在蘋果樹下想事兒,這粉綠色清香花瓣在枝頭陽光閃耀下多美好啊。他幹嗎早去樂署呢?他就躺在那張柔軟的躺椅上,那還是專門為受傷的顧師弟當時準備的。他那麽傻為他們家琴坊出頭,而他飄零四處連個依附都沒有,別離也是心頭拷問他自個的方向呢,他來到他們白家其實沒有什麽方向的。


    想到這裏,他不再糾結師弟的離去,反而想先把鈴兒找到。既然那都尉署的人都查到鈴兒離開時候穿的鞋襪,那麽跟進一步,說不定就能找到人了。


    他又讓鶯兒去把前院的白二找來,作為管事的白二一早被找了第二次也明白這迴找他的意思了。開口就問:“大人,您可是要我去都尉大人那裏尋獲鈴兒那丫頭?我聽我那些集市的兄弟們說,如今找人要給“好處”的,直接給專管查緝人口失蹤案的有丞。”


    “膽子太大了這也,敢跟著我的人要“好處費”!”白泓雖然也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公署酷吏這樣做,無奈轉念一想後,摸出來二十兩銀子給白二:“給吧,隻要把人給我好好地找到了。”他是重視情誼的人,隻是平常人們看他氣勢逼人的強大有寫害怕。


    “大人,白二可以對他們施加壓力,按說這人丟了也是他們都尉署和城防衛戊營的失職,我就蹲守在那裏。”


    白二的話是這樣說了,白泓還是把銀子給了,讓他看著不行就打點,搜尋全城也要把那丫頭好好地找來。大人這麽重視那丫頭,他也知道是因為顧公子,顧公子毅然投軍也是讓他佩服的很,找到那丫頭就當是為顧公子做些什麽了。


    白泓有些不耐煩,擺擺手讓白二趕緊地去辦事兒,初春的絢麗陽光正好當空,可別多一個人擋在他眼前斬斷了他思念的心緒。


    廣武城,白二上次說師弟的名字出現在守衛城西的烽燧名單中,那處烽燧,他記得沒錯是個守城關隘。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其實都是扯淡,人家要是存心敢徹底拿下廣武城,破開烽燧不會很費力。


    不過是,那座城的王,奸佞苛刻又詭計多端,周圍幾方勢力不能聚合一起去對付他。因為他暗中斡旋在幾方之中,使他們不能聚合來對付他。


    有時候,他真想一人騎馬到百裏之外的烽燧,就那樣單獨把他接了迴來一起把日子過。可是他不能啊,他是大淵國已經接受禦賜大印的官吏,他走了那禁地,他們白家怎麽辦?那就當是給師弟一個空間吧,相愛不需要相守,暫時遙遠地兩相望吧。


    巳時三刻的欣榮琴坊內,白季旺在店內隔間裏望著兒子。


    拋開顧頌的離去讓他難過自責之外,兒子這麽上心太樂署的事兒可是讓他感到欣慰。


    顧頌去投軍也沒有不好,那小子太憨實了,到那種血肉橫飛的地方見識見識也是好的,等兩下裏不再交戰時候。他想求人去把他接迴來,找個武官疏通疏通是可以的,但就看那小子如何變通了,反正他去投軍他不難過。記得師弟還在世時候說:“我那養子血液裏有剛烈的一麵,是塊鋼料就去適合他的地方打磨去吧,戰場上也並不是不好。”顧弘明一個儒雅琴人這樣意外地見解。


    “泓兒,還在想念你頌師弟嗎?”白季旺看出來兒子心裏的壓抑了,這三日連吃的都吃不多了,話也變的少了很多。每個晚上迴到惠心院時,他夫人就說:“我每日看著泓兒坐上樂署的馬車出了家大門,我就看著他的背影,他是真的很需要頌兒!”


    白泓有些木納地應聲:“恩,爹有好的法子幫我把他接迴來嗎?我真的不習慣他不在我身邊。”


    白季旺不笑時候在外人看起來十分兇橫,這張兇橫的臉龐上橫紋在額上深深:“找世子爺乞伏沐,他很容易就能把頌兒接迴來的。”他無比肯定地對兒子說,是因為他能確定那對父子的能力。似乎也覺得他的表情有些冷硬,對兒子又溫和微笑:“這個時候,你師弟他去那樣地方不是壞事情。”


    白泓笑而不語,知道兒子心事的莫過於做爹的,他爹這些話把他連續兩日兩夜的焦慮舒緩了,他伸手從茶盤裏取了幹果放在嘴裏咀嚼。那無花果的甜和蜜像是情人的私語,想到師弟也許就是甜的滋味了,隻是這些甜蜜隨著果肉被咀嚼幹淨之後也就消失了。


    他爹這裏的書櫥上也放了幾本手抄的琴人手劄,他翻了一卷,那裏有春秋名人語錄越過四大師氏琴人的語錄,他看到有人小字注解:“秦皇不懂樂,拒哀樂,造琴於庸人……”他似乎被一個疑團給擊打了心髒,那麽太樂署內禮器殿內秦皇這琴根本就不值得二十萬兩銀。


    記得幼年刨木做葫蘆瓢尺八,祖父說過有人用獨到技巧一起嗬成一把瑤琴,那就是傳說中秦皇琴的做法,價值是呂公渲染出來的高貴工藝,顯示其得天獨厚的用意。


    記得昨日,禮器看管的知事將那記錄案牘給他看了,先帝時某年,儲君乞伏力在七十裏外的金河灣接納一個部落的歸順。這琴就是那樣得來的,算是對方饋贈給如今的大王,至於當中的故事並不是他白泓感興趣的,無非就是兒女情長。


    他問白季旺:“爹可記得秦皇鳳首的來龍去脈?”


    “記得,如你祖父所說那樣,並無什麽奇特的,也無什麽琴人的參與。”白季旺記得傳說中,師氏四人躲避秦國還來不及呢,怎可能與暴戾者同堂撫琴。他很肯定地補充:“李斯的琴操不屑外人的。”作為工匠,評人已經至此了他也不想多給兒子留下不良習慣和影響。


    “哈,那就是一方願意被蒙蔽,而另外一方樂於賺取銀子了。”白泓說道這裏如釋重負了,他想,寧潛果然狡詐,又有口舌話術之技巧。一把高度仿真的秦皇鳳首愣說是真的,還哄的夏國巨賈付出了定金,老東西很厲害呢。


    他接下來考慮,他究竟要不要給赫連雪通個口信說,她的人買了假的琴呢?可這樣有些早,事情也許就不好玩了,那麽他就繼續追蹤下去,把好玩的結果一路觀看到底。


    或者說,他要等到能讓他崩潰到最合適時候,讓買家得知真相,也讓乞伏陌購買什麽“神力軍”的計劃擱淺。那是叛國的勾當呢,胖子好自私又貪婪,還嫉妒大王子,並想導致二王子背黑鍋被大王處罰。


    巳時正,太樂署內大間,老樂丞寧潛春光滿麵送來幾十份的香麻豆腐請所有人享用,他還放了一份在白泓的內室長案上。


    他高興是因為買賣就要有收成了,定金收了,他也承諾用部分來金援女婿穩固實力,話雖是翁婿之間那麽說的,大王其實也沒有忽略乞伏陌這個兒子。


    他的母親依然位及貴妃僅在冷月淑之次等,叱貴妃她本來沒有名字沒有姓氏,大王幹脆就用公主乞伏伽羅母親的姓氏連名字都給取了,叫叱雲嬋。這叱雲嬋也很會來事兒,給寧家一個侄女尋覓了門戶相對的親事,對方是尚書令大人的侄子,這麽一來就算乞伏陌有時候對月如不好,他這做爹的也不能幹預太多。


    白泓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作揖請安,寧潛依老賣老勉強頜首:“大人今日怎麽這麽晚才來?貴體欠安啊,要不要屬下請個大夫給您把脈。”


    “我好的很!倒是潛潛你,聽說發橫財了,很豐厚呢?”白泓故意會心一笑,湊近寧潛耳朵:“你獲得二萬兩銀子就賣了一個還沒有作好的糙物,缺天良就是你!”他耐不住地損寧潛。


    寧潛老鼠眼睛瞬間賊亮,他的事兒那麽隱秘,這是誰泄露了消息?他問白泓:“誰說的?我這是天氣好,和這些人相處了二十年對他們好一點,大人你也太愛多管閑事了。”?


    他案頭前方那些員吏們,低頭不多說話,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


    白泓憋著一口氣,他嘴上不說什麽,眼睛也不看這幫子牆頭草們。


    就這樣,白泓和寧潛對付著過了七日多。這一日的黃昏酉時初,白家膳食間裏。先是白二說鈴兒進了寧家大宅門內, 後麵很愧疚的說他沒有找到七叔,因為四合營裏那修琴老漢的住處空了。


    心裏浮躁之下,白泓在家裏喝下一碗陳醋,獨自駕車到榴花紅葉酒館,他來了很多次已經覺得沒意思再來了。可今晚還是來了,常服樸素坐在半掩的方桌位置上,店小二問他:“您就不想找個人聊聊嗎?”


    白泓以為對方暗示什麽“粉味”之類的,淡然一笑調侃這女子:“和你聊,你能聊啥?”


    “哈哈,不是我,是有人在請你過去呢!”店小二布巾子包頭,手指翹往高處。


    那次,乞伏植初次來這裏,他們四人做的高台上的位置,臨窗的那兒冒出一個戴了漆紗冠的頭。原來是寧千的小舅子安順,他在衝著白泓招手,白泓猶豫了下,看著周圍沒有什麽熟悉麵孔他就走上去了。


    安順似乎日子改變了很多,行頭改變很大,人靠衣裝,他絲緞長袍白玉玨綴腰間。神情也看起來比之前有信心,他笑對他:”我來這裏,還是您帶著來的呢!現在,你和我姐夫之間,我都清楚的很,包括他的買賣他從中玩的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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