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畫麵反複出現在夢裏,他記得他喊著:“師弟!顧頌!你別走,我等你迴來。”他哭著。


    走的時候,他知道他難過也自責,責備他沒有叮嚀住鈴兒,讓她輕易就相信了燕兒。他隨身的依附少了一個,那是酷似他性格的小丫頭鈴兒。可是這也是他的自責啊,燕兒不是他泓芳居的婢女嗎?就因為他的責備,或者說不該是他被責備,他就選擇離開了他的師兄。


    白泓腦子暈著,但也還算清醒的,記得昨夜他在榴花紅葉酒館的事兒,寧潛的器物還沒有做出來卻已經把定金收取了。


    他起身走出來右側室,到左側屋裏擦了臉,打開正屋大門兩扇,西廂房的婢女鶯即可小碎步上了台階進來門廊到了門口。


    “大人,奴婢這就進來給您燒熱水去膳食間去朝食了!”婢女的聲音是他還不習慣的一個人。


    四月裏,取暖的爐子已經不需要了,沐浴的熱水大爐還是要燒的,白泓就盤腿坐在那張梨木窄塌上。臉上因為心裏琢磨的事兒多,還有些肅穆:“恩。”無意抬頭看了眼鶯兒他隨意地問:“哦,有沒有聽說燕兒那個賤婢的消息?白二他們知道不,說說吧。”


    這個鶯兒過去在石令婉那邊侍候,她對白泓還是有些害怕,沉默了下小心地說:“白二叔說,燕兒那蹄子是帶著鈴兒要嘛躲進去深山了,要嘛就在那些不好的地方。”


    城裏最大的牙行,白泓親自去找過了都沒有。他憤然:“你說的不好的地方會是哪裏?二十八坊六大巷子……”他揣測到這裏不敢說下去了,忽地自己倒了水壺的水猛地喝了一杯:“最毒辣是婦人心,這燕兒是婦人中最毒的。”


    他剛才一個憤然的暴怒已經把鶯兒嚇的渾身哆嗦,片刻才應聲“喏”,跑出去往膳食間了。


    若是把鈴兒帶到了城內金水橋兩邊的二十八坊六大巷子,那麽他白泓這罪孽就背負的大了。他們白家不管別人怎麽說怎麽看,當掌家夫人的石令婉絕對不會讓自家奴婢被人轉賣到煙花地方,那是最作孽不可超生的所為。


    他不敢想像,女人心可以這麽毒辣。他知道白家幾個大婢女都看上顧師弟了,但也不能因為被拒絕就心聲妒忌把人家身邊丫頭給逼迫成娼的。


    今日事情真多,白泓喝了些溫開水,迴到他的內居室躺下,他決定仔細地找鈴兒。找到之後就把她留在娘身邊,她娘石令婉那人不會輕易地對婢女責罰,但不會饒恕燕兒,他估計那個燕兒就找不到了。


    白泓這人行事和想事情一致的,他等著婢女鶯兒送來飯食,他就吩咐她去前院找管事白二,白二來的時候嘴角還帶著白的牛奶沫子。


    白二邊走邊擦著進來弓腰:“大人早!您找我啊,那個四合營的我待會兒就去的,這不是才辰時不到呢。”家裏公子當了官,管事的臉上也風光意味很足。


    “恩,四合營的人是要盯住的。我今日另外還有一事兒讓你辦,你到金水橋給我找鈴兒去。”白泓喝了口奶茶,看著白二。


    白二體魄壯實,標準的武夫,他每晚據說子時才迴來睡三個時辰他還能紅光滿麵。白二感到意外:“大人,那地方如今也看管的很嚴,自從二王子協理京城防務之後,他頒布了禁令。不許那些所在販賣幼女,否則軍法處置!”


    白泓這的是頗為意外,這乞伏植果然有未來明君之德,這事兒別說聽起來不怎樣,但要執行起來也不容易的。有些士族專司這一項,開設牙行的,這下盈利削損的厲害,怕是為他乞伏植結怨不少呢。


    白二依然弓腰靜候,他家公子他最近在夜裏集市上,他吹噓的多了去了,很多人都開始仰望他了。就因為他家公子是這麽年輕有才華,還是執掌一方大印的。


    “這麽說來,二殿下果然是很好的儲君人選啊!”白泓眉心並未放鬆,是想逗著白二,想讓白二放鬆些,主子心裏事兒多了也不能讓家裏老管事的太費心。


    “對!咱們家王子妃娘娘豁然是慧眼。”白二一說到白容和白泓就是自豪感外溢。


    一想起白容當初逼迫他和顧頌去主動求見乞伏植,那一日也有驚無險,還遇上了赫連雪,白泓忽然覺得昨夜寧潛說的幫乞伏陌買的“神力軍”就是夏國的。這麽巧合的事兒,他忽然就坐不住了,敷衍白二:“恩,那以後娘娘要是迴來了你就多讚揚她兩句。”


    白泓稍微用了些朝食,又躺到內居室大床上,躺下前叮囑白二給太樂署那個小廝說一聲,往後不必到泓芳居裏進來等他。讓他在二樓走廊的待客花庭裏,那裏屬於靠近詠雨閣大門的地方,冬日裏欣賞白家中庭北院的歌舞,春夏就是被春天的花環繞著曬太陽閑敘的地方。


    他腦子裏事兒一多就想躺著,可以對外說還沒有睡醒,其實是想把身邊的事兒理一理的。?這時候的辰時初,大淵國內城王宮,駝龍山脈往東一隅的仲尼苑。


    已經躺在橢圓形絲絨棉墊床上睡了三個時辰的乞伏植,他小腿內是白容的腳丫子,春天這裏撤走了火爐,她睡前服用五石散。熱時候兩個時辰薄紗裹身“行散”,後半夜冷的時候貓一樣往他懷裏鑽,他們就這樣親密入睡的。


    到了這會兒,他輕輕地搖她的手肘,白容幸福感地打個嗬欠醒來:“夫君,你讓我這麽早起來,是有事情嗎?”她爹娘自從搬到王宮對街來住,他們提醒她要懂得順從二殿下。


    “恩,就是有事兒要愛妃一起的。”他是溫柔的男子,雖然英氣的臉龐精壯的肌肉板一樣排列在身,可他就是很體貼她,說話聲音本來就很好聽。他撫上她的肩頭,摸索著她的發絲:“我有事要找父王,但我好幾日都沒有到父王的書房去了,怕對規矩生疏了。”


    “夫君是要我找姨母皇貴妃娘娘嗎?”白容“行散”之後的腦子保持思路還是敏捷。


    於是,白容保持住一個禮樂門大家閨秀的姿態,輕盈地赤腳下床去梳妝,宮娥上來給她披上外袍。鴛鴦也從寢殿外走進來為她召喚洗漱宮娥來,她們主仆尋找了冷月淑會喜歡的衣裳,是一件淡金色的禮服,綴了層層飾帶。青鸞釵斜插烏雲鬢,高齒繡牡丹金線鞋。


    乞伏植也穿戴好了禮服,相互攜手走上車攆往太初宮而去,那裏是三麵環山的大王寢宮。


    珍奇花草在寢宮外圍,大型夜宴的布置是近一年才有的,為了大王乞伏力五十八高壽的壽筵,宮裏高等工匠用了一整年修築那夜宴大舞台。現在在乞伏植看起來,晨光一照即可顯得空靈乏陳,奇異的花草就是南方的梧桐木鳳凰木,現在居然已經盛開了金色內瓣白色邊緣的五瓣花。那鳳凰木之後流蘇般的樹葉,並不開花的。


    寢宮管事宮娥看見白容乞伏植一起來的,她立即入內稟報,裏麵至少接近一刻鍾的時候才把殿門打開了,大王也不在乎這裏就是寢殿就宣他們夫婦入內麵見。白容已經習慣了王宮的臃懶氛圍,乞伏植心裏很大的抵觸竭力地掩飾並深埋於心底。?冷月淑已經梳頭梳的整齊,沒有佩帶鳳冠,身著茶色的綢布紡紗上襖,銀鳳拇指大指環很顯眼。


    大淵王胡須濃密,昔日大殿上看見的那雙銳利星眸此時異常溫和,手在冷月淑手背上:“植兒,你們夫婦今日怎麽這般地早呢?”他人到鄰近六旬仍是向往青年們的恩愛日子,看見兒子這樣新婚燕而,他也比平常感到欣然。


    冷月淑也含笑:“陛下,這會兒不早了,要是昔日您早就上早朝了,臣妾就在這裏為您燉煮棗糕呢!”她的手藝對於吃的並不算會很多,但他知道他愛吃棗糕。


    “皇貴妃娘娘,不知兒臣有沒有這份口福?”乞伏植也知道他父王最愛冷月淑的左右逢源,這棗糕據說是父王小時候入住中原的第一次品嚐。一吃就愛上了,年年吃,月月吃都不膩味。?乞伏力驍勇善戰,人又長相俊美頗有中原人的眼緣,走到那裏風流到哪裏,乞伏植的母親據說不會漢語。二十二年前,大淵王還是乞伏力的父親,金水灣一役中,那裏久居河灣的部族女酋長姓虞。外界傳說她們是河神的女兒,成長在河岸,時常身披樹葉戴著草環在山澗洗澡,看見男子就擄掠到寨子裏走婚。


    但其實,後來乞伏植被派遣到金水灣河畔駐防抵禦入侵者,他發覺完全不是那麽迴事,他的母親是遠從西域龜慈和於田之間夾縫中生存的一個部族。占卜和捕魚為生,流浪經商到這綿延自野莫湖和大雪山的金水河拐彎處,艱難地生存了下來,父王被擄掠之後不想被外界知道這緣由邊秘密驅趕她們到西邊一出湖泊居住。而那個女酋長,據說最後是因為不能治療的病亡故的,父王乞伏力找到他是在京城的難民營,他不確定這帶著他母親信物的男孩是他親生的。他帶著人馬到了那個湖泊,卻發覺那裏人們所剩無幾,多數最後難以生存而艱難流徙到故地了。


    乞伏力看著二兒子,這個兒子是最像他的兒子,俊雅非凡幾乎是天賦塑造的,有個高僧曾說他是連神都妒忌的人。


    乞伏植並沒有入座,他跪著,低垂著頭,兩手叉住:“父王陛下,兒臣是來負荊請罪的!”他沒有多想就這麽跪下了。


    冷月淑看一眼白容,白容輕輕搖頭,她嫁給他就是無憂慮地過日子的。乞伏力是幹脆的性子,厲聲喝問:“何事需要你請罪,那麽你要背負的荊條呢?”


    “大王,勿要在寢殿內這麽嚴厲,會傷了心緒的!”冷月淑笑意提醒乞伏力。他和她最近研修一種秘密的佛經,心緒必定要保持好才能達到明目的境界。


    這時候,她侄女還知道一同過來看望她這個姨母,她由衷地感到幸福。她妹妹伽儀會以為王宮很嚴格地過日子,那裏知道,她侄女這陣子樂到忘記了矜持,她看著白容的青澀麵龐還不夠紅潤。她驟然憤恨地乞伏伽羅這個女人,這陣子她迴宮來,她的恩寵又迴返了,是該疏離開這個女人了。


    乞伏力少年時候英勇無敵,在部落裏時常被鄰近部落首領父子匕首偷襲,現在兒子竟然因為一些小事情就來跪下請罪了。他莫名地有些輕視這種做法,難道是他不行?才會有處事不得力的時候,他這樣一想即可淩厲目光掃上乞伏植。


    “既然你要請罪,那就說一是什麽罪吧?別拖拉造作地像個女人。”


    於是,乞伏植跪的筆直將夜晚傳來的南門上進來探子的時而陳述了一遍。


    最後,他推斷那是夏國的探子,隻有夏國才可能有那個膽子。他明白,他父王聽了會焦躁起來,堂堂四國雄師大淵居然連夏國的探子都防備不到。


    他慢慢預備著被他父親用鞭子抽打後背,這是他家法的一部分,他的大王子阿兄據說挨的最多次,父子感情疏離也是因為此事。他被打了才算是乞伏力的兒子,沒有打的是像乞伏陌那樣的膿包胖子懦夫,也像乞伏伽羅那樣放縱自我的女流。?他跪地,他沒有再低頭,下頜略地新內思緒萬千。


    冷月淑讓內侍令王德全攙扶乞伏植,乞伏植本來做好了準備迎接一噸皮鞭的,這該是妻子麵前的第一次被鞭打。


    王德全低聲對他說:“二殿下,陛下說過的,寢殿內不處罰任何人!“


    乞伏植抬起下頜,仰望父親,他父王點頭:“孤王說過的,這裏不做任何處罰,你接著追蹤那些人的來路,勢必公開處決以震懾夏國探子。”


    “謝父王!”乞伏植慢慢地起身落座了。近幾年,夏國出了幾位高人指點江山,國力壯大,他們的人能有此手法也不奇怪。他發覺他父親是無所謂的,京城難道真的是固若金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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