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頌,我說趕明兒就讓鈴兒去燕兒的屋外間睡吧,睡這邊也不太方便你和我說話。”白泓趴著,顧頌的手伸過去按他的腰。


    顧頌兩手都按上去,幹脆整個人也趴著,貼近師兄的麵頰更近了:“還是算了吧,跟著我住比較放心。”他的鈴兒那麽老實的丫頭,讓跟隨燕兒,這陣子他總覺得不對。


    白泓的腰被按得舒服了,他也伸出一手摸上師弟的背:“也是,燕兒那丫頭在我們家這些年,心眼長了不少,萬一把鈴兒教壞了就… …”他舒服的說不下去了。


    顧頌與白泓並排趴著,兩手伸到他背後漸漸覺得不順手,於是他兩腿到他腰後進行按壓。也迴應他:“不至於,燕兒應該不會壞到哪裏去。”


    白泓逐漸眯起眼睛答:“嗯,比較起寧月如謝芷蕙,她的心眼還是在中間的。”


    這女人經,他雖然不精通多少,可這時候聊著也是增長他師弟的閱曆,是他離開涼州城就要開始收獲的腳步。


    顧頌按了會兒,手開始狻,就脖子靠上去對師兄說:“咱們還是進去浴室吧,這裏說話怪別扭的。”他記得裏麵比這內居室隔音效果好。


    “好,那咱們到裏麵換衣裳。”白泓也扶上顧頌的腰,兩人四條長腿到了床邊,穿著木屐走出來。


    推開左側室的門,外間烘衣服頭發的爐子正是燃燒很旺的時候,裏麵熱水在湯池內把濕氣蔓延出來剛好平衡這天氣的幹燥。


    兩具衣帽架上分別掛好了他們的就寢襦衣褲,掛的有些歪斜的那套一定是丫頭鈴兒掛的。


    他倆一起脫了衣服走進湯池,皂角粉倒了一匙子在手心裏搓成泡,顧頌就給師兄身上抹,白泓等他抹完了說:“你的身子,今日起,換我來為你抹皂角粉。”


    “嗯!”顧頌心裏感到甜絲絲的,從小到大,他爹在他六歲起就不和他一起沐浴了,那時候他推開奶娘的手自己把門關上了洗。


    白泓為他擦皂角粉的時候,就著頂梁上的燈盞光線,他看見顧頌似乎在想什麽。就問他:“怎麽了?你有心事啊,有事兒就給阿兄我說。”


    “師兄,我想給家裏去封信,可是目前廣武城那裏戰事吃緊,三方混戰就怕我的信到不了。”


    他才十七歲,也並不是沒有擔當的人,白泓側過臉凝著顧頌。他隨口就說:“你爹已經去了,你還操那個心會不會有些多餘啊?”他爹不是親爹,這情況又和別人不同了。


    顧頌皺眉:“我繼母為人還算好,雖說滿城風雨傳說都說的很難聽,但她在我爹和她過日子的時候,她守得住她自個。如今,我就是擔心她被人騙了。”


    這幾日曆經上元節競樂當日那件荒唐事兒,今日遇上哥舒夜被人襲擊了那裏,同樣是容貌出眾的人他就想到了繼母石秋月。


    想起來那日在琴坊遇見的王家管事說的,涼州城有喜事,他猜測著那或許可能是繼母出嫁了。


    “亥!擔心別人犯不著,她又不是你親生的母親,如今你爹不在了,依照你們涼國習俗她歡喜嫁出去不是她的自由嗎?”


    白泓自以為比師弟世故很多,也懂得多。


    “可是,弘月樓是我爹全部的積蓄投入,爹走了我舍不得那裏。”


    “唉!要說顧師叔你爹也真心地很傻,女人嘛,至於那麽傾家蕩產地寵愛?”白泓對於顧弘明最深刻的印象不是那人和石軌一樣俊雅,而是他拋卻涼國大樂 令的大好仕途,卻為了女人建造了弘月樓的作為。


    “… …”顧頌眉頭深深皺,他其實也無法理解什麽是愛情,愛一個人到了那份上他不理解但又支持他爹的作為。想到連日來經曆的人和事,他試著對白泓說:“也許長輩之間的情誼我們不懂的,我繼母當日站在城門樓上一顆繡球當時就投給了我爹。”


    白泓把兩手撐到池子邊沿:“嗯,這個事兒我也隱約聽我爹說過,是個好聽的事兒,聽說你爹為這段佳話還寫了不少的詞來唱。”


    “嗯,我繼母帶領弘月樓一眾舞者編排了舞,還成了佛誕節的指定舞曲。”


    “那是該照顧好你繼母,聽你這樣一說,這樣的人應該是咱們敬重的長輩。等咱們把王上壽宴的樂出了,就著手請人專程送信給你繼母。”


    “那日,我被蘭城王家管事打的時候,我就聽他說,他家老爺給涼州城裏的大戶出喜樂,還是高僧和世家女。”顧頌不想隱瞞下去了,他徹底把這猜測給師兄說了。


    “世家女?還高僧。你家的繼母真是不簡單哪!”


    “對,我敢肯定就是爹往生那一日,家裏來做法事的高僧名字叫須裏耶蘇摩,他從爹的大事到最後祭祀時候一直陪伴在我繼母身邊的。”


    “我去,什麽樣的女人這麽有魅力?她居然和我娘同一個姓。也是世家女?”白泓對顧頌的繼母感到好奇,但又覺得這類事兒在如今也不算稀奇。


    “嗯,那日她下嫁給我爹的時候,我繼母的爹還是身戴臨澤郡公的世襲金鷹環。”顧頌也覺得繼母很可能是師母的遠方本家。


    爹迎娶繼母當日,顧頌記得他六歲,那場麵頗為熱鬧曾經令他害怕,但最後卻又因為繼母溫和待他很體貼,他才逐漸消除了這層顧慮。現在,想想過去安穩的日子裏,最能給予他家的溫暖的還是繼母石秋月。


    白泓平日裏對別人家的事物感興趣不大,能問的也就到了這裏。


    他雙手拉住師弟的手:“別想太多了,想多了會累心,咱們準備好了蒸個身子就寢吧!”他怕師弟就這樣想家想著就離開了。


    “嗯,好!”顧頌收拾起念家的心緒,他這時候才習慣了那室內高處的蒸汽間,那溫度簡直是火烤的滋味,在這種天氣裏很適合被烤的熱汗淋漓再去就寢。


    與此同時的戌正時分,大淵王的寢宮內。


    乞伏伽羅忽然而來,她知道父王在這一日不會駕臨任何嬪妃的宮苑。


    “伽羅,這時候來見父王有什麽好事嗎?”大淵王乞伏力正在寢宮禦書房的長塌上盤腿而坐。


    乞伏伽羅是他最寵的公主,她這時候二十五歲的人依然兩手撐著下巴趴在書案邊:“這好事情嘛,伽羅還沒有遇上,但要說最好的就等父王的恩典嘍!”


    乞伏力還翻閱著桑皮紙書卷,起身繞過書案走過來擁住女兒:“讓父望猜一下,難道,是有準駙馬的人選了嗎?不然,孤王的女兒不會這個時候還來看父王。”戌時整個馱龍山各宮苑都陸續熄燈了。


    她永遠像個少女那樣承接她父親的寵溺:“嗯,有了,才進行往來的初期,想先對他身邊人給予恩賜… …”乞伏伽羅嗓音是孩子似的稚嫩。


    乞伏力對各種人隻要見一麵,他就能過目不忘,他很想在尚書令底下再補充一名尚書右丞,可他的公主意中人並非能勝任之人。


    第二日早膳,顧頌白泓用著朝食,石嫣然湊過來單獨對白泓耳語,但是顧頌也聽到了,他聽到嫣然說:“阿夜叔,他那裏還疼著,阿姑愁開了,萬一他這樣下去了,哥舒家不就無後了嗎?。”


    顧頌就不明白了,一個女人仇恨男子,非要下狠手打人家哪裏嗎?這寧月如真是太邪氣。


    白泓忍不住寬慰嫣然,意思是阿夜叔身邊有貴人,咱們做侄子的甭太操心。


    嫣然聽了也明白他說的誰,心裏就不再多做想。


    聽昨日頌師弟說欣榮琴坊生意見好,那麽此刻他爹必定一早就去了東街,開了內院大門,畫圖紙開新木頭。


    這時候的昔日,他也很少顧及親娘的心緒,他必定要準備騎馬去樂署之前在家裏的膳食間吃朝食。


    於家於己,這都是過去的疏忽。白泓吃完就拉著顧頌一起到惠心院,石嫣然也跟著,隔壁院詠雨閣裏,嫣然他爹這時候必定還睡著酒都沒有醒。


    惠心院門開了一扇,但內院後麵哥舒夜的院門是關著的。


    “娘,阿夜叔該起來了,咱們去看看他,我這裏就讓香草給他端朝食去。” 白泓沒有看到那院門敞開,總是擔憂哥舒夜心緒不佳作出什麽事兒來。


    他最怕他表叔讓他娘擔憂,娘操心整個大宅子裏所有人的吃喝,再要是操心他一個二十五歲的美貌男人,那麽白泓認為他娘會折壽。


    一想到這裏,他又真的怕是這樣的結果,他不敢想下去了。


    石令婉一擺手示意他小點聲,她上了年紀的人神經衰弱。


    白泓看看他娘喝一口茶緩和了心緒,他娘對兒子說:“昨夜,我陪著你阿夜叔到了子時,一直看著他入睡了我才過來的,他外間的榻上我給鶯兒帶上被褥,讓她夜裏照看著。”


    “那還成,至少他那院裏不是他一個人。”從小到大,白泓都當這位表叔是冰棱子做的,矜持到嬌貴。


    石令婉也不避諱顧頌在,他問他們仨小輩:“你們幾個,平日裏究竟有沒有誰家女子和你阿夜叔走得近的?”


    仨人去異口同聲:“沒有。”


    對於顧頌白泓來說,乞伏伽羅她那麽跋扈高貴,既是門第不相配,他們之間性情也不匹配,至於別的女子湊近了被哥舒夜冷眼憝迴去的很多。


    可又有一點,哥舒夜似乎用的迂迴術,對待乞伏伽羅若即若離,從來不主動示好卻能讓對方牽念著他一個男子。


    隻聽見“啪啦”一聲,瓷甕被砸碎的聲音從後牆傳來。隨即聽見院門被打開,婢女鶯害怕地跑進來正屋哭著。


    “三夫人,哥舒公子他,他不喝藥… …還把昨日公子讓我親手煎了熬好的藥給潑灑了,湯鍋也砸了。”


    顧頌垂眸,他在心裏對哥舒夜起了不好的印象,這人寄居表姐家就這姿態對人家的恩情?


    石嫣然倒也沒有表示出驚訝,他那表叔就那性子,有時候和他爹作樂曲一言不合也是會摔酒盞,這樣人是有他驕傲的地方。


    “走,我這就去看看。”石令婉放下手裏端著的奶茶碗,起身披一件錦繡外袍。


    白泓看他親娘這麽著急,也跟著出來,開門走進去哥舒夜屋裏。他屋裏還沒有開窗扇,裏麵煤炭味道裏混合著蜂蠟味的香脂,還有鳶尾花的果實味道。


    “阿夜呀,你怎麽把藥倒掉了啊?”石令婉在過去撫養表弟的日子裏,她既是姐也是慈母。


    哥舒夜像是兩條長腿被人用鐵鏈給箍住了,艱難地挪下床站好,他站著腰背有些佝僂。一手扶住長塌扶手試圖保持挺拔身形,但他做不到,渾身核心位置疼的如火燒。


    “阿姐,你知道的,我怕苦也怕藥的味道。”他看著表姐的眼神就像是子與母。


    白泓看著表叔這樣也心生憐憫,他問他:“阿夜叔,那藥,真的苦?”他性子皮實,從小不怎麽怕吃藥。


    這還是白泓給鶯兒藥的,那是乞伏伽羅致使寧月如置辦的藥。


    哥舒夜搖頭:“不知,就是那味道聞著不好聞。”他平日裏就是不常笑的男人,這時候陰沉著臉像是整個世界都欠了他巨債。


    “阿夜叔,是因為裏麵的山楂加少了是吧?”石嫣然調侃著,他們的表叔是最矯情的男子,喝藥總是要添加個甜味道。


    哥舒夜也不看石嫣然,僅僅“嗯”一聲當是應了他。


    “藥還是得喝呀!啊夜叔。”白泓走過來硬是拉住哥舒夜,要把他扶著坐下。


    “阿姐,你知道的,我不喝藥的。”哥舒夜看著石令婉帶著撒嬌的口吻。


    顧頌發現,這位阿夜叔對待任何人都是疏理,根本就沒有真實的親近感。


    關於哥舒夜不愛喝藥,這裏麵還有淚灑到淒涼的片段。


    石令婉記得當年,她這表弟被奶娘裹在胸前弱小又顯得營養不良,就那樣一路乞討而來這京城的。


    在一個臘月初的日子裏,奶娘叩打白家門環的時候,石令婉聽說是隴南哥舒家表弟。


    白季旺率先打開了宅門讓人進來,她剛出月子沒多久的人即可跟隨丈夫出來大門外。


    幾乎快要沒聲氣的奶娘看著她,這奶娘她是認得的,她幼年寄居在隴南哥舒家。


    奶娘費力丟下一句:“表小姐,老爺夫人都沒有了……”說完這話就再也撐不住直挺挺倒在雪地裏,懷裏的孩子被驚醒了,膽怯地站起來看著她。


    這麽小的孩子,竟然哭都不哭一聲,他究竟經曆了什麽啊?她不敢多想了。


    “阿夜,是你啊!你都長這麽大了。”


    石令婉從五歲的哥舒夜那卷發,那特有的灰褐色眼睛高聳的鼻梁,她認出來這是他舅父的孩子,她伸出手把他抱起來:“小阿夜,表姐離開隴南時候你還不會走路呢,你還記得你阿姐呀?”


    “對,阿姐的畫像就在家裏的。”五歲哥舒夜很篤定地點頭對表姐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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