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你練這個。”來到祖師像前,張盛迫不及待地取下一本小冊子遞給柳默,然後就趕緊走開。


    柳默接過一看,隻見上麵記載著一篇鍛煉意誌的無名心法,他這些天參悟道典時見過此術,隸屬下乘初法,裏麵有一些利用真元氣力刺激經脈的手段,能使人感到麻癢和痛苦,藉此磨練意誌。


    將此術此術交給普通修士來練確實很有價值,但柳默從小習武,十多年來不知吃了多少苦,自身經曆更非一般人能比,因此對他來說,練這東西跟浪費時間自討苦吃沒什麽差別,初見時僅僅隻是隨意翻閱兩下便棄之一旁了。


    柳默看了眼師兄,心念一轉,想必是他見自己沒事就“耍劍”,短期內還先後兩次跟楊懷清出去玩鬧,求道之心不夠堅定,所以才找了這麽個玩意兒拿給自己。有了這個想法,張盛今天的怪異之舉就不難理解了。


    柳默心中忽然有些感動,他走到師兄身旁,道:“這東西對我來說沒用,你喊我來就是為了它麽?”


    張盛似是有些心不在焉,竟連有人走近都沒察覺,聞言慌忙將手中的道卷合上,驚唿道:“這個你不能看!”


    “什麽我不能看?”柳默被他的反應搞糊塗了,同時眼光下瞄,捕捉到了“修神大法”四字。


    “沒、沒什麽。”張盛也知自己失言了,一手將道卷緊緊收在身後,另一隻手大擺特擺。


    柳默展露出一縷微笑,問道:“師兄既不讓我看,自己又為何偷偷參悟?”


    張盛見他笑容和煦,慌亂之心稍減,支吾道:“我……我……剛才給你的法訣我練了十多年……等你也練幾年才能看這個的,我先看看,等你練的時候再教你。”


    柳默眯起眼睛,斜過半邊臉,漠然道:“不就是‘修神大法’麽,我早看過了。”


    張盛信以為真,將道卷拿了出來,奇道:“師弟單獨來過星煌宮嗎?我以前沒見你翻閱過洞玄之術啊。”


    柳默再次動容,原來師兄一直悄悄關心著自己,他雖不善言辭,卻有著一顆坦誠火熱的心。


    “師弟?”見柳默盯著自己不說話,張盛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柳默迴神道:“不就是一門法術麽,何必遮遮掩掩,隻看不練總該沒有大礙。”


    張盛看看他,又看看道卷,沉思一下,道:“那咱們一起參閱好了。”


    翻開道卷,卷首語隻有一句,八個大字,上麵赫然寫著:意誌不堅者,勿練之。這樣的警告語,柳默在星煌道典中還是首次見到,想必其中內容存在一定的危險性,難怪師兄不讓自己看。兩人小心地參閱著,直到將道卷全部展開,也沒發現有何詭秘之處。裏麵的內容隻是一些如何集中意念,如何調節心神,如何吐納唿吸搬運真元、真氣的法門,表麵上與一般心法口訣無異。


    “師兄,你練了沒有?”


    “師父說,越強大的法術修煉時越得小心,哪怕是自己領悟出來的也要謹慎對待。”


    “我試試。”


    “不行!還是等我練過再說吧。”張盛說著又將道卷拿到身後。


    道卷上一共不過寥寥數百字,又是淺顯易懂,柳默這半天已然記了個大概,他並沒有顧忌師兄的說法,自顧自道:“隻要發現問題及時停下來就是,麻煩師兄幫我護法。”


    張盛不會勸人,情急中沒了主意。


    柳默收神靜氣,先練了一遍太玄心經,將狀態提至巔峰,才按照道卷中的方法開始練習。


    《修神大法》共分三層,第一層口訣又分上下兩段,前半部分是駕馭真元走經過脈,下半部是輔以真氣進行正常循環。


    剛開始,柳默覺得異常舒適,那種感覺就跟疲乏過後伸懶腰一樣,身體和神識都為之大暢,於是按照口訣中的方法一點點連貫下去。可當真元將要在身體各處經脈運轉一周,進入下段真氣篇時,體內的舒適頓時蕩然無存,兩種極端的感覺瞬間衝破他平靜如水的意念,絞進意識深處。


    一會兒是陣陣銷魂蝕骨的感覺,好像正跟心愛的女子親熱,纏纏綿綿,欲望高漲,渾身血液霎時間沸騰起來;一會兒又是鑽心的疼痛,脹、麻、癢接踵而至,簡直比用鋸子細細割肉還難受。


    柳默心神被攪合的亂作一團,再難收斂,嚐到苦頭後,趕緊努力控製真元,試圖讓它們停下來,好結束對“修神大法”的練習。可他駭然發覺,體內真元已經不再受自己駕馭了,總是按照那個特殊的軌跡運轉,一周又一周,竟似永不停歇,如此下去,非得活活勞神致死不可!


    張盛在一邊緊張地守著他,發現他陡然眉頭深鎖,汗如雨下,似乎正在承受極大的痛楚,心中頓時泛起強烈的悔意,可又不敢貿然出聲喚他,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反害得師弟真元氣力逆衝丹田,走火入魔。


    就在張盛驚慌失措、六神無主時,卻猛然想起自己初入修真玉清真人在一旁輔助修煉的情景。當下什麽也顧不得了,立馬坐到柳默背後,雙掌貼住他背心,試著以自己的功力幫他度過難關。


    張盛第一次施救助人,不知具體該怎麽做,先試著讓柳默的真元停止運轉。可緊雙方真元稍一接觸,張盛就感到由師弟體內傳來的抗拒,他的身子也是跟著一震。張盛嚇了一跳,擔心傷了他,再不敢去收束他那躁動的真元,同時又不敢直接撤迴功力,進退兩難下,隻能順著他的真元走。


    柳默感覺到有外力幫助,正自暗喜,忽然便發覺不對:“他怎麽不幫我,反而跟著攪這趟渾水?”當即勉力約束心神,從牙縫內擠出幾字:“快……快幫我停下來。”


    張盛這樣做不但加深了柳默的痛苦,自己體內真元也被有規律地帶動運轉,強製練起“修神大法”來,神識內息一片淩亂,再不受控製,聞言叫道:“師弟,太,太……我也停不下來啦!”


    其實柳默如果將整套口訣練完,加入真氣進行調節,真元在體內運轉八八六十四周後自會停止,舍卻真氣篇不練,反而造成了真元無盡循環的局麵。張盛若是以自己遠超柳默的功力,強行將他真元疏導歸源,也能解除困境。但張盛不知做法,膽子又小,結果連自己也搭了進去。


    正不可收拾間,突然“咣當”一聲巨大撞響傳遍了整個星煌宮,張柳兩人心神大振,真元紛紛迴歸本源,“修神大法”登時被打斷。


    柳默全身一鬆,暗叫好險,張盛也擦了把汗。


    他倆追溯巨響的來源,一齊朝大殿門口看去,那邊卻是黑漆漆的,殿門竟不知被誰關上了。殿內一片昏暗,除了金書的金芒外,隻有道典散發著微弱的熒光。


    “師弟,是鬼,鬼又來找我了!”張盛嚇得驚唿出聲,躲在柳默身後瑟瑟發抖。


    柳默也是驚魂未定,剛剛真的好險,若非這聲巨響,劍刃峰僅剩的兩根嫩苗真就得去見祖師爺了。可殿門為何會自己關上?難道仙山真的有鬼?


    “嘿!就算真的有,怕也是隻好鬼,就衝它救了我倆,也應過去打個招唿。”


    柳默召出如意乾坤圈和絕塵劍,朝殿門走去,張盛緊隨其後,小心地挪著步子。誰料二人還沒走出多遠,便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柳默一怔,收起法寶,嘴角溢出笑容。張盛更是奔向殿門,喊道:“師父,是您關的門嗎?”


    隻見玉清耷著腦袋依門而坐,渾身酒氣衝天,葫蘆半倒,裏麵的美酒流了滿地,似乎醉得不輕。張盛衝過去扶住他,關心道:“師父,您不要緊吧?”


    玉清醉眼朦朧,抬頭看向兩個徒兒,嘴裏含混不清道:“如今之世,肯專心悟道的可不多,一個個就知道追求實際,專挑什麽厲害的、好看的、容易的,表麵上功力高得嚇人,實際修為卻屬末流,而我劍刃仙術又豈是三兩下就能學會的?貪功冒進,遲早會釀成大禍。”


    柳默也過去攙扶師父,聞之心中一凜,既羞愧又有些後怕,自己近來隻顧提升實力,確實將悟道修心的功課丟下了。若非自己急於求成,又太過自信,怎會有方才之險?聖林老師當年的教導都忘記了嗎?


    張盛道:“弟子知錯了,我扶您迴去休息吧。”


    玉清將兩個徒兒推開,自己掙紮著站了起來,打著酒嗝道:“若真對仙法好奇,洞靈、洞天之術可以練來玩玩。別想著一口氣吃個胖子,平時多翻翻金書,那裏麵自有洞玄之道。”說著袖子一揮,地上的葫蘆便到了手中,以柳默的眼力也沒看清葫蘆是怎麽運動的,就跟它自己會瞬移一樣,一下就出現在了玉清手中。


    “我明白了,師父是在說‘先悟道再悟法’,怪不得我參悟下乘初法時,一眼就能看穿端倪,理解起來毫不費勁,而大乘上法卻險些要了我的命。看來劍刃仙術都是建立在對‘道’的理解之上……”柳默心想,難怪以往太虛弟子練習前輩留下的法術時會出意外;難怪劍刃一脈會一蹶不振,他們卻是將最寶貴的東西丟了。


    柳默道:“弟子明天就去請教訣文。”


    玉清灌了口酒,伸手前探,虛空一抓,黑白二色迸現,他身前的空間頓時出現一道口子,縫隙間渺渺茫茫,什麽也看不清,綠濤透過朦朧霧氣若隱若現。


    “那東西說有用,卻也無用。”玉清撂下這句話,搖搖晃晃走了進去,裂隙也隨之閉合。


    “多半仙術都會用到訣文,師父為何說它無用?難不成這類仙術全沒必要學麽……不管了,我且學會試試再說。”柳默思索片刻,拿定了主意,他問師兄:“你可否教我些訣文?”


    張盛先是拉開緊緊閉合的殿門,才撓撓頭歉然道:“我會用,但不會講,我帶你去七星峰學,師兄師姐們都很好的。”


    柳默不假思索道:“我想去五行峰學。”


    “師弟為何要去掌門仙尊那?咱們還是去七星峰吧。”張盛木訥的麵容中露出幾許疑惑。


    太虛派中,能得“仙尊”稱謂的隻有掌門一人,柳默聽他說出“掌門仙尊”四字,心中明白幾分,笑道:“我派掌門很兇麽?師兄為何怕他?”


    “我,我都不敢看他的。”張盛縮了縮脖子。


    “那這樣,屆時隻要師兄指明地方,我自己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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