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覺的棺材前,夏淳水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止不住,也不想止。看著自己的哥哥,夏木凡摸了摸那棺材板,他沒有在這閣樓內呆著。


    外麵飄著大雪,他很喜這風雪,白色的天宇之下,風卷殘雪,在閣樓前如同舞蹈一般。


    倚在樓柱旁,瞧看山中風雪。夏木凡意境深遠,見風雪猶見當年垂釣的柳宗元。不過道袍在身的他,縱使下山而去,他也隻會是一個小道士,不可能說變成一個大詩人。


    “看你在這兒站了有半天了,怎麽,有心事?”謝夢輕步來到了夏木凡的身邊。


    見到是謝夢,夏木凡是迴道:“封爺爺走了,身為子孫,心情難免低落。”


    聽到夏木凡的解釋,謝夢是轉眼看向了樓閣內,看著泣不成聲的夏淳水,她蠶眉一蹙,說道:“你看看,你說你心情低落,淳水的姿態都比你好。”


    夏木凡搖了搖頭:“哥哥很現實,是個直腸子,他不喜歡深藏自己的情感,而且,封爺爺最疼淳水哥,淳水哥這般,也在情理之中。”


    謝夢看著他,說道:“說得好像封爺爺不疼你一樣。”


    “封爺爺怎麽可能不疼我?不過,我這個人不喜歡表達出來罷了。”


    夏木凡遙看遠處的山,白雪皚皚的山色,再遠一點,是酒旗之處的古城,城門口的小攤好像能夠看到。


    “下麵,有人前來吊唁了!”


    謝夢看著山下,說道。


    夏木凡往下看,果然有人上山而來。是一老道,他在山路上,磕磕絆絆,是一步一滑的來到了山上。


    “是顧爺爺!”


    看著山下來人,夏木凡驚得是張目結舌。老人竟一步一跌的爬上山來,夏木凡是顧不得冰天雪地,下山而去,在山腰處扶起了碎發道人。


    “顧爺爺,你這是幹什麽?”


    見顧德成摔得鼻青臉腫,夏木凡心中不忍,問道。


    碎發是一臉的茫然:“別擋著我,別擋著我,讓我去見封覺,讓我去見封覺!”


    碎發推開了夏木凡,又一跌一步的往山上爬去了。他的眼裏,已經沒有任何人了,謝夢看著這個老人,狼狽的外貌,傷痕累累的身體。


    他就那樣爬到了樓閣前,樓閣前,三清山的弟子兩排站著。他們都一齊跪了下來,他們都認識這個老人。


    掌門的摯友,綏山的大掌門,顧德成。


    看著到來的顧德成,東方秀婉沒有和他說話,因為在他的眼裏,他看到了悲傷、不解和無奈。


    顧德成到了大堂上,大堂上有著一口棺材,他摸著那口棺材,癱在旁邊,嚎啕大哭:“老東西啊老東西,之前說死,你是早就知道有今天了吧!你不以真言對我,我不恨你,可,我恨這輩子你再沒法騙我了。”


    顧德成無力地抓著棺材,可惜了,如今隻有寂靜迴答他的唿喊。


    看著如此悲傷的顧德成,東方秀婉無言,跪在那兒,不言不語。


    “你不下去嗎?畢竟,他曾經也是你師父!”


    對麵的樓頂上,謝雲正站在那兒。看著仿佛一下子就老了的顧德成,向身旁的夏宇禾說道。


    夏宇禾看著堂前的顧德成,歎了一口氣:“我下去幹什麽?我下去了,隻能加深他的悲傷。我是碎發師父和紫陽師父感情的紐帶,看到我,碎發師父可能更加悲傷。”


    謝雲也長長的吐了口氣:“師父離開了,師弟,你下一步準備幹什麽?”


    夏宇禾迴道:“師兄,三清山的事兒,我已經不想再過問了。下一步,我可能遠走他鄉,這三清山就交給師兄你了,畢竟,你才是掌門。”


    “你是說,你要離開三清山了?”


    謝雲一愣,問道。


    “天大地大,總有再見的一天。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兒,不過若是說離開,還是等師父安葬了之後再說吧!”


    夏宇禾表明了態度後,一躍而下,離開了這樓頂。謝雲迴頭,看著離開的夏宇禾,他漸漸覺得,自師父離開後,自己這個師弟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也不清楚,自己這個感覺,是假象,還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自己和師弟,可能會越走越遠了。


    封覺是三清山的掌門,可葬禮卻是從簡,隻有那一個閣樓有著白緞子,普通的棺材板兒,樓閣前白雪皚皚。


    冬日裏,入葬是最美。雪蓋墳頭,後有一青鬆,鬆樹上有白雪飄落。這場景是如畫中之景一般,也如那小說中,刻畫的仙景一樣。


    這地方,是東方秀婉為封覺物色的好風景,用盡了心思,最後選到了這兒。


    之後,棺材在三清山上停了有三天。在最後要入土的前一個晚上,夏宇禾一身淡紫色道袍,腳上穿的一白色的鞋兒,來到了停放封覺屍首的閣樓前。


    此時,樓閣內隻剩下了一個人。臉上爬滿了皺紋的老臉,手上拄著一拐杖,坐在那棺材旁的座椅上。


    夏宇禾見到是奶奶坐在那兒,忙是鞠躬行禮,道:“孫兒夏宇禾,見過奶奶。”


    奶奶點了點頭,伸出手,示意夏宇禾坐下。夏宇禾沒有見外,坐在了奶奶的旁邊。


    奶奶看著他,一身紫色道袍,不由得蹙起了眉頭:“孫兒,你是小紫陽的徒弟,怎麽不穿孝服?”


    夏宇禾笑了一聲,將腳伸出了道袍外,迴道:“奶奶,三清山有三清山的規矩,在三清山,師父死後,再怎麽樣,都隻能大師兄披麻戴孝,其餘徒弟,隻能夠穿白色的鞋兒。”


    看著夏宇禾,奶奶沉默了許久,說道:“看你這樣,你心裏不高興?”


    夏宇禾點頭,他心裏是很不高興。


    “你想不想知道殺了你師父的人是誰?”奶奶笑了說道。


    “誰?”夏宇禾雙眼裏閃過一絲鋒芒,不過在看到奶奶的一瞬間後,卻是又平息了下去。是啊,再強的孫兒,哪裏有敢在奶奶麵前耍威風的?


    看著突然收斂的夏宇禾,奶奶是笑了:“我知道你心裏有火,小紫陽因為我和你爹遭遇此劫,這次劫難因我而起,我卻沒法親自出手,唉,造孽,造孽啊!”


    奶奶的話,讓夏宇禾是愣住了,問道:“奶奶,怎麽了?為什麽您不能出手?您可是一個仙尊啊!怎麽就……”


    “仙尊也分二三等!何況,這次大劫,你的那個老爹已經惹下了滔天大禍,如果我再出手,怕是那些個老骨頭都要出山了!”


    奶奶眯著眼睛,對於事情的嚴重性,她比誰都清楚,一個決定了人間界的走向。


    夏冶忠錯了,可以,可是,他不能錯了。沒有人可以在大勢之下打敗一界之人。說什麽毀滅世界,說什麽一拳鎮天。


    如果連一個界層都守不住,就別談毀滅。


    “孫兒,我知道你想要為你師父報仇,不過,你的實力太弱了。”


    “弱就變強,三清山掌門死在三清山,門下弟子還沒法替師父報仇,傳了出去,被他人笑話。”


    夏宇禾心中不服,說道。


    看著孫兒,奶奶搖了搖頭:“話是好說,可真要說讓你一下子變強,又不是天方夜譚,哪裏那般簡單?”


    夏宇禾看著奶奶,說道:“那奶奶,有什麽辦法沒有?我想變強!”


    看著夏宇禾,這個男人已經中年了,麵頰上,也被歲月刻下了無數道深痕。奶奶伸出手,摸了摸夏宇禾粗糙的麵頰,笑了:“當年奶奶帶著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呆在繈褓中的孩子,怎麽沒想,這一晃啊,你都這麽大了!”


    “奶奶?”


    看著奶奶,夏宇禾很明顯就感覺到了,今天的奶奶和他說話,非常的慈祥。


    奶奶接著說道:“以前啊,我是看到你就來氣,所以,你從小就覺得,我這個奶奶對你和你老爹,有偏見。”


    夏宇禾沉默,奶奶說得話不錯,小時候奶奶對自己很不客氣,嚴厲的對待自己,嚴厲的對待父親。


    “不過啊,今天我這個老婆子,向你道歉了!”說著奶奶站了起來,夏宇禾看著奶奶一時間,竟然呆了。


    奶奶看著夏宇禾,說道:“不過啊,小時候,我確實對你很有偏見。這些偏見啊,全部啊,都源自啊,你哥哥。”


    “我哥哥?我還有哥哥嗎?”


    一聽奶奶說自己有哥哥,夏宇禾一激靈,問道。


    奶奶點頭:“你怎麽可能沒有哥哥?你哥哥叫夏恆天,他是個非常內向的孩子,不過啊,他卻是個天才……”


    “我哥哥是個天才?”


    夏宇禾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他到底是因為自己有哥哥而愣住的,還是因為哥哥是天才而愣住的,還是兩者都有。


    奶奶點頭:“四歲習武,五歲修仙。八歲便三花聚頂,十一歲就開得天門,入主真仙之境。”


    “那十二歲呢?”


    夏宇禾問道。


    可是,夏宇禾許久都沒有得到答複。奶奶低下了頭,看樣子像是在懺悔,又像是遺憾。不過再抬起頭,奶奶是說話了:“這就是我和你老爸鬧翻的理由啊!”


    “到底怎麽了?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


    奶奶眼中噙淚,說道:“十二歲那年,恆兒被祖中老嫗抓走,六合八荒,我們都不知道被抓到哪裏去了,為了恆兒,你爺爺,你母親在生下你之後,一前一後離開了家,到如今,我都不知道他們到底找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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