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山上,入冬後變得更加的清冷。不過,更加讓三清山弟子心寒的是,三位掌舵人不久前全部仙逝。


    各自的青山上,各自停有一口棺材。


    白緞子掛滿了整個青山,閣樓之上,一婦人在那棺材前跪著,她黯然神傷。


    不過,一三清弟子是徒步上了山,來到樓閣前,向那婦人行了一禮,而後,在他的耳邊說著什麽。


    婦人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閣樓。


    那習武場上,夏冶忠在那龍頭雕上坐著,封覺的魂靈在他不遠處飄著,而他的身後,卻是有一黑白無常在那兒候著。


    “我說什麽來著?”突然,夏冶忠說話了,“地府方寸之地,雖說我沒什麽正當的職務,好歹討了個和十殿閻羅差不多職位的閑官。怎麽我這個閑官在你們地府就這麽真實的嗎?”


    黑白無常是嚇壞了,白無常是著急道:“大師,您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紫陽真人是修仙者,我們也沒資格來抓他,就是生怕魂靈在人間界呆久了,影響人間界的安定!”


    “是嗎?你們倒是有這心。”


    夏冶忠看了他們一眼,迴道,“你們也別心急,我就是讓我這老友見見他夫人,要求不過分,你們候著,等時間到了,我自會讓紫陽迴地府去!”


    夏冶忠言畢,便不再言語。封覺在那兒飄著,左右隨風擺動,飄來飄去,看樣子還挺自在。


    “來了!”


    夏冶忠看著飄來飄去的封覺,目光是向後一轉,東方秀婉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他的雙眼中。


    夏冶忠知道好歹,扯著那黑白無常,來到了一邊。東方秀婉雖境界有些許低微,可依舊是能看到那微微發顫的魂魄。


    “封覺,你還沒走啊?”


    東方秀婉看著那魂魄,咬了咬牙,臉色變了幾變,才問道。


    封覺的魂魄搖了搖頭:“我還沒走,因為就這麽走了,感覺對不起你。”


    “你走都走了,還能怎麽對不起?你快走吧,就在這兒,我也沒有辦法讓你迴來的!”東方秀婉轉過了頭,鼻子一酸,竟然流下了眼淚。


    封覺看他無捂住了嘴,整個人也都愣住了,從後麵,他抱住了東方秀婉,他知道,東方秀婉感覺不到。


    不過,他的話語是刺激到了她:“婉兒,如果我還有下一輩子,能不能再繼續?”


    說完,隨著北風刮起,黑白無常是取出了鎖魂鏈,一個飛鉤,拽住了封覺的魂魄,北風過,兩個鬼差是拽著那魂靈就離開了。


    夏冶忠看著那離去的方向,向東方秀婉道:“弟妹,我那兄弟,離開了。”


    此時,東方秀婉是泣不成聲,迴道:“我知道,我知道。”


    夏冶忠清楚,這失去最親近之人的痛苦,隨即上前拍了拍她的後背。看著那北風,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暗暗了一句:“老友,一路走好。”


    這是在三清山,封覺正式告別了這個世界。而夏宇禾,在很長時間的跋涉後,來到了綏山,這是他第一個通知的人。


    “啪嗒!”


    上了山,夏宇禾恭敬地向碎發行了一禮,說出了封覺仙逝的消息。


    頓時碎發愣住了,手中的茶碗掉到了地上,一下子就碎完了,他看著夏宇禾,又小心翼翼的問道:“徒兒,出什麽事兒了?師父我剛剛沒聽清楚!”


    夏宇禾“噗通”一下子直接就跪下來了,向碎發抱拳痛哭道:“碎發師父,我師父封覺,死在了三清山上,現已入殮,請您前去吊唁!”


    夏宇禾的話並不悲天泯人,可這話,卻是深深觸動了碎發的淚腺。


    碎發看著夏宇禾,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徒兒,你剛剛說了什麽?”


    夏宇禾沒敢看碎發,低著頭,說道:“家師封覺死在了三清山上,碎發師父,弟子請您前去三清山吊唁!”


    你看這滿鬢白發的老人,顫抖著從座位上掙紮了起來,擦幹了眼淚,口中高喊道:“牧兒,開車!帶為師去三清山!”


    隨後,碎發便沒有再理睬跪在地上的夏宇禾,他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他的雙眼是空洞的,老友離世,如何讓他不痛心?


    當夏宇禾再次出祖師殿,大雪已經落下來了。綏山雪花飛舞,綏山派的弟子,都穿著統一的藍色道衣,從祖師殿完全可以將綏山的一切一覽無餘。


    山上下去,在轉道的山崖口,那山崖上的刻字是映入了眼簾,


    “古有呂祖歇於此,劍摧八荒六合行。再問劍仙何處有,柳州一劍長夜明!”


    如今這題字,已經被一層紅色的漆給包裹了。上麵還有工匠師父的描畫,看樣子是非常養眼。


    夏宇禾搖了搖頭,師父去世了,不過師父生前的友人是不多,真正能夠說參加葬禮的,夏宇禾自己都在打鼓,到底還剩多少人。


    “小道長,我是來拜會枯鬆道長的!”


    來到了枯木門,夏宇禾上前向那山門前的道童說道。


    門前道童向夏宇禾行了一禮,說道:“施主,三位掌門都不在山門,外出修行去了。”


    “哦,我知道了。”


    聽聞枯木門的三位前輩都離開了,夏宇禾也隻能離開。


    在外奔波,夏宇禾身後就背著一劍,這次,他是往崇明島去。崇明島上,他要去找靈熾前輩。


    大雪紛飛,這個時候正是吃火鍋的時候,自然靈熾很通這個理,擺上了一個鴛鴦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哈哈哈,這個肉丸子要熟了!開動,開動!”


    拿著筷子,靈熾雙眼盯著那肉丸子,直流口水。


    大風雪從大海上刮來,帶著冷空氣,讓人很不舒服。不過,卻是有一個人頂著風雪來到了崇明島。


    門被敲響了,靈熾看著門外來的人,大聲笑了起來:“哎呀,這是哪裏的風吹來的稀客啊!小宇禾,別客氣啊,坐坐坐。封覺呢?那個沒心肝的怎麽沒來啊?”


    看著享受美味的靈熾,夏宇禾一臉平淡:“靈師叔,我師父仙逝了!”


    靈熾睜大了眼睛,整個人愣在那兒:“什麽?宇禾你說什麽?”


    “靈師叔,家師封覺數日前仙逝三清山,請師叔前去吊唁!”


    夏宇禾抱拳行禮,靈熾手上夾著的肉丸是一下子掉到了地上。看著夏宇禾,靈熾問道:“你說,封覺死了?死幾天了?”


    “迴師叔,從侄兒趕到這兒,已經有三日了。”


    “三天啊,來得及,來得及,來得及……”說著,靈熾跑了出去,隻一眨眼,他整個人就消失在了崇明島。


    靈熾一個土遁是直下黃泉,黃泉下,鬼差齊齊退開,在奈何橋,他終於是攔住了即將要喝孟婆湯的封覺。


    “老夥計,先別走!我能送送你嗎?”


    靈熾看著封覺,伸出了右手,說道。


    封覺也看著他,激動道:“你,你來啦?”


    奈何橋旁,兩個人對麵而坐,三生石就在不遠處。忘川之河的流水聲聲聲入耳,看著這個老人,靈熾問道:“你就打算這麽走啦?”


    “嗯。”


    封覺點頭,話沒多說。


    輕輕的一個“嗯”,表達了一切。


    “你就這麽走了,不準備在走的時候去說些什麽嗎?”靈熾看著這個老人,問道。


    封覺搖頭,然後站了起來:“我還有什麽是能說的?該說的話。我這個喋喋不休的老頭兒早就全都說完了,修仙界的事兒,還是轉交給年輕人吧!我這個上了年歲的老人家,這時候離開了,也沒什麽不好!”


    看著封覺一步步向六道輪迴的方向走,靈熾緊握著拳頭,咬緊牙關道:“封覺,如果有個下輩子,你還修仙嗎?”


    “修仙?修什麽仙?下輩子,我要做窮人的兒子,農耕在田地裏,這仙啊,就留給後輩去修吧,哈哈哈……”


    封覺大笑,北風刮起忘川之水,他將那孟婆湯一飲,從那六道輪迴,離開了這世間。


    來時,默默無聞。去時,驚天動地。


    他在人間界大鬧了一場,讓昆侖山絕塵,讓龍虎山畏懼。


    在離開這世間的時刻,讓三個異界之人沒法再搗亂,那口劍,還在三清山上,三清山的掌門或許已經不再是封覺,可是三清山依舊是三清山。


    “你看那天邊,雲卷雲舒,你看那原野,風吹麥浪。得了,封覺。你既已下定決心,那下輩子,我們再見麵吧。”


    轉身,靈熾也揮了揮手,離開了。正如當年封覺所說的那般,“我都舍得,你有什麽舍不得的?都是大老爺們兒,好聚好散,日後再見,豈不更好?”


    靈熾在那奈何橋上,手到腦袋,揮手。殊不知,他的身後,封覺也手過頭頂,揮了一揮,隨後進了六道之中,不見了人影。


    蒼天之下好聚好散,靈熾和封覺都沒去看對方揮手的模樣,不過,兩個人都很清楚,對方的心意,對方的感情。


    這世界,總有難路要走,無論北風南風,終究是要向相反方向去的。大道無常,尚有金戈鐵馬縱橫捭闔,江南煙雨,才子佳人踈慵柳下庭前。


    靈熾又迴到了崇明島,他擦幹了眼淚,抓起了一把香,向三清山去了:“去給老封覺上一柱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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