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寒光閃閃的長針看著實在滲人,但孫立恩還是忍住了從床上“奪簾而逃”的衝動。他不停的勸慰自己,這個位置上的解剖結構比較簡單,這個長度的針也不會造成什麽特別嚴重的損傷,人家是專業人士,一天下來不知道得紮多少個人的屁股,要是會紮出問題那她怕是早就被吊銷執照了……


    雖然孫立恩的理智正在不停的和他的本能做著鬥爭,但沒有狀態欄的中醫科女醫生卻是不知道這種情況的。她看孫立恩半天沒動作,想了想然後和聲勸道,“胡佳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姑娘,你來我這兒是為了治病,她不會有意見的。”


    胡佳想必是不會反對的,現在正在全力反對的是我自己的本能啊……孫立恩歎了口氣,趁著這個本能反抗“稍稍有所緩解”的功夫重新趴迴了床上,然後把褲子向下蛻了一點,深吸一口氣後說道,“來吧!”


    這副英勇就義的模樣也沒能帶來什麽改變,持針的女醫生在孫立恩的屁股上用酒精棉消了消毒,然後一針紮了下去。


    這……哪裏是什麽神奇的“紮了也不疼”啊!孫立恩差點從床上跳起來,這個感覺確實和縫針甚至肌肉注射不一樣,但有一點是統一的——疼且非常不好受。孫立恩能夠明確的感覺到,以針紮的地方為中心,周圍一整片肌肉組織同時開始傳來了酸脹且鈍痛的感覺。


    “有感覺了吧?”這位女醫生似乎早就知道這樣紮針並不好受,不過她聽起來似乎也沒有停手的意思,“再稍微堅持一下啊,很快就好了!”


    然後就是更加劇烈的酸脹和鈍痛,等最後鈍痛突然變成了尖銳的刺痛時,孫立恩實在是忍不住了,“啊”的叫了一聲。


    “行了。”孫立恩前腳剛喊疼,後腳這位醫生就已經撤了針,“活動活動,感覺一下,還疼麽?”


    “屁股疼。”雖然針已經撤走了,但是身體上的疼痛感覺卻仍然清晰存在。孫立恩甚至不需要去“細品”,就能明確認識到自己的屁股肌肉正在傳來強烈的酸疼感。如果要形容的話,大概就像是在進行了一場時長約八個小時的跳高比賽之後的感覺——在這場比賽中,孫立恩被勒令隻能用左腿發力起跳,而且他還特別頑強的隻用左腿跳滿了整場比賽。


    “疼啊?疼就對了。”明明是來止疼的,可孫立恩卻額外收獲了全新的症狀——臀部疼痛。疼了不說,這位施針的醫生居然還說“疼就對了”,這……這哪兒對了?!


    孫立恩正想發作,這位女醫生卻已經站起身來準備往外走了,“你感覺一下,腰還疼麽?”


    這個問題把孫立恩問的一懵,他試探性的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腰部,然後驚奇的發現,疼痛的感覺似乎完全消失了。


    “你這個問題吧,還是要好好養才行。”看著孫立恩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這位女醫生並麽有表現出什麽自得的神情,她認真道,“之前我就跟你說過了,針灸隻能強製放鬆這些肌肉,然後讓你感覺好過一點。但無菌性炎症本身還是存在的——除非你用激素或者上非甾體止痛藥。要想以後不疼,關鍵還在於讓損傷恢複。用我們中醫的理論來解釋,那就是需要‘糾正體位不正引起的氣滯血瘀、脈絡受阻’。”


    雖然人家說的倒是挺明白,可孫立恩自己卻有些犯難——這個體位不正導致的什麽什麽……血瘀受阻的,要這麽處理?


    西醫的瘀血概念和中醫的肯定不一樣。孫立恩非常確定,自己肯定不能往自己腰上注射肝素或者幹脆口服華法林來取解除瘀血狀態。畢竟這是“氣滯血瘀”,不是腰部有血栓。


    “那我這個之後怎麽處理?”思來想去,孫立恩決定有話直接說——放著麵前這個專業的中醫醫師不問,自己瞎琢磨就有點過分了。“過兩天還要繼續來針灸麽?”


    “可以用藥,不過我感覺這個不是很有必要。”這位女醫生笑著說道,“這樣吧,明天開始你每天都來一趟,我給你用針刺之後,再用艾條給你灸一下。對於已經有了慢性腰背疼痛的病人,大概需要七天一療程,連續做三個療程再說。不過你就是新發的疼痛,這個針灸就可以少做一點,做個兩三次大概就差不多了。”


    也就是說,自己的屁股還得再疼個兩三次。孫立恩開始認真的思考起了要不要下次來看病之前,先吃上一片布洛芬甚至幹脆吃上一片雙氯芬酸算了。不過,腰不疼了至少有一個好處——現在他可以自己放心大膽的走迴家了。


    屁股疼隻會讓他走路的時候步子稍微邁的小一點,但腰疼……那可是連路都走不了的大麻煩。從這一點上來說,這位女醫生說的確實沒錯——屁股痛總比腰疼要好點。


    謝過了這位女醫生後,孫立恩興高采烈的往外走,甚至在走到搶救大廳的時候,還朝著正在外麵看著資料的周軍打了個招唿,“周師兄,你今天晚上值班啊?”


    周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孫立恩,然後皺著眉頭狐疑道,“你今兒吃了幾個雞腿啊?高興成這個鬼樣子?”


    “我這剛剛去做了個針灸……”孫立恩現在充滿了對別人訴說的欲望,原因也很簡單——光往腰上紮了兩下,屁股就疼起來了啊不對,腰就不疼了!這多神奇啊?就算用非甾體止疼藥速度也沒這麽快吧?


    聽完了孫立恩的描述之後,周軍皺著眉頭問道,“你確定咱們中醫科就是給你紮了紮腰?”他盯著孫立恩的腦袋看了看,“沒紮你腦子吧?”


    這就是在質問孫立恩腦子有沒有問題了,“你光覺得人家針灸有效了,怎麽不問問為什麽有效呢?”周軍翻了個白眼,“你是個醫生,在遇到特別有效的治療方案之後,首先應該想想看為什麽它會有小,而不是在這裏笑的像個傻子一樣吧?”


    孫立恩也跟著翻了個白眼,“我都下班了,現在我就是個普通病人。腰不疼了,人舒服了,我開心開心不行啊?”


    “行。”周軍的迴答言簡意賅,“那就過來幫你師兄我分擔一下憂愁吧。”說著,他就往孫立恩懷裏塞了一本病例,“我還正打算給你們綜合診斷中心打電話呢,既然你在,那我連電話的功夫都省了——這個病人,你們能不能處理?”


    孫立恩皺著眉頭打開了病例,然後開始閱讀了起來,隨後,他用自己最近已經習慣了的“會診”語氣問道,“這病人是個什麽情況?”


    “你現在說話這個勁頭就特別像主任了。”周軍翻了個白眼,“有啥問題都寫在病例裏麵了,你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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