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了現場,可惜的是,報警的是一路連滾帶爬跑出去的黑衣青年們——等他們迴過神來覺得需要打電話報警的時候,豹子他們早就不知道去哪兒了。


    最麻煩的是,由於是新開辟的道路,在他們“遇襲”的位置附近並沒有成體係的監控設備。


    “身份證拿出來一下。”警察來到現場,看著這群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年輕人也有些納悶。看他們的樣子,倒是有點像剛剛遭到家暴——傷勢多為皮肉傷,而且大部分是淤青,沒有常見的銳器傷和開放創傷。看得出來,下手的人也很有分寸,他們主要是照著腿和後背下手。由於是冬天,年輕人們穿著的衣服都還挺厚實。除了其中幾個人身上的羽絨服被打到白毛亂飛以外,其實傷勢並不嚴重。


    警察到達現場後,先是派同事去附近偵查,並且要求周圍巡警提高警戒以外,最主要的工作反而是盤查這些遭到襲擊,看起來明顯是一夥人的家夥們。時間接近淩晨,在這種既沒有餐館也沒有酒吧,甚至連個洗浴中心都沒有的地方,一群年輕人聚集在一起幹什麽?


    警方出於職業敏感開始調查在場眾人的身份。而調查很快就有了一些意外收獲——十一人中,有八人曾經有過被公安機關處理的記錄,其中五人涉嫌故意傷害和搶劫,而另外三人則因為詐騙被送進過監獄。


    “查我們幹什麽?”小趙倒是沒有前科,他對於警察調查他們的行為顯得很憤怒,“我們什麽都沒有幹,我們是受害者!”麵對警察的好言相勸,小趙不但沒有配合的意思,甚至舉起了手裏的雨傘準備去襲擊警察,“你們都是一夥的!”


    帶頭的黑衣人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豐富的經驗告訴他,自己這一行人恐怕都要遭殃。而導致這一結果的最直接原因,就是這個沒腦子的蠢貨。拒絕配合警察執法,還掄起手裏的武器準備襲警?他是怕警察對他們的懷疑還不夠深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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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到了。”孫立恩在診室裏寫著今天的病例記錄,忽然他麵前的座機響了。拿起電話,裏麵傳來了護士小郭的吵吵聲,“孫哥,澳門紅會送的藥到了!”


    按說這種事情自然有醫務處的工作人員負責對接,但畢竟包機和藥物都是裕華聯係的,孫立恩作為聯係人,出來旁觀一下也在情理之中。他撓了撓頭,放下手裏寫完了半管墨水的中性筆,連忙趕了出去。


    門口有些記者正在拍照,澳門紅會和寧遠紅會平時並沒有什麽來往,而這次為了救一名特殊重症患者,在本地企業資助下,兩地紅會密切合作,為生命撐開一道綠色通道。這都是值得傳達給整個社會的善舉。平時拍多了社會新聞的記者們也挺樂意大晚上來拍拍照片——要是總把目光集中到社會的黑暗麵,人的心理遲早是要出問題的。


    澳門紅會排出的工作人員正在寧遠紅會的陪伴下快步走入醫院,孫立恩側身讓開了一條路,然後朝外張望著。要是外麵沒有自己認識裕華集團工作人員,那他就可以迴去繼續幹活了。


    然而裕華集團又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不妥當的事情。沈輕眉既然是承了孫立恩的情,那就一定得順帶讓人和孫立恩打個招唿,結結實實的把這個忙幫到底。果不其然,之前見過孫立恩的司機師傅也跟著一起到了醫院裏。


    “孫醫生。”司機朝著孫立恩打了個招唿,然後有些抱歉道,“事情出的比較急,我們申請不到從澳門直通寧遠的航線,所以隻能先從滬市那邊轉了一次飛機。”


    孫立恩對於航線申請完全沒有概念,不過想來肯定也不是什麽簡簡單單就能辦好的事情。他握了握司機師傅遞過來的手,“沈總這次可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啊。太謝謝您了。”


    “沈總說了,孫醫生的忙,我們一定要幫。”司機師傅也是個見慣各種場麵的人,說起客套話來那是一套一套的。“孫醫生您這次向我們提供的消息非常重要,沈總特意讓我再來跟您說聲謝謝。”


    孫立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後問道,“我也是剛剛知道武田在和夏爾製藥見麵,為了這個藥的事情,我先給武田那邊打了電話。”


    “立恩,別站在門口聊天了,請人家先到會議室裏去坐一會。”周軍在一邊把兩人的對話聽了個七七八八,明白這位大概就是代表沈輕眉來送藥的。於是出麵準備請人家去會議室裏休息一下——裕華集團在這件事情裏不知道出了多大的力,讓沈總的代表人站在搶救大廳門口吹著冷風和小規培聊天很明顯不太合適。


    “不用了不用了。”沒想到司機師傅連忙擺了擺手,然後道,“沈總還在集團裏開會,我得趕緊迴去了。今天晚上不知道還得守到幾點,我得趕緊迴去和其他同事安排一下後麵的事情。”


    淩晨一點三十分,裕華集團的董事長還在開會,誰說商人的工作就比醫生輕鬆了?孫立恩感歎了一句果然社會人都不容易,然後和周軍一起把人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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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好藥到的及時。”淩晨四點,在孫立恩的第九診室裏,今天第一次露麵的曹鑫醫生癱坐在座位上,看起來像一隻被敲斷了脊椎導致高位癱瘓的死狗。“你不知道,我們已經給患者灌了快2000毫升的冰凍生理鹽水了。腹腔降溫灌洗也搞了四次,體溫還是降不下來。藥再晚到一個小時,他可能就得自己把自己給烤熟了。”


    烤熟兩個字自然是誇張的說法,但看著幾乎所有物理降溫手段都無效的患者,外科醫生和麻醉醫生們一定很絕望吧。孫立恩遞了一瓶快樂水過去,拍了拍曹醫生的肩膀,“曹哥辛苦了,來喝口可樂。”


    曹醫生半閉著眼睛灌了一口快樂水,然後睜大了眼睛,“這是什麽?百事?”他一臉震驚的看著孫立恩,然後苦著臉道,“你居然喝這玩意?”


    “有……有什麽問題麽?”孫立恩被曹醫生的反應唬了一跳,以為自己可能又在不經意間觸犯了某條不可言說的禁忌。“外科不喝百事?”


    “不喝。”曹醫生嚴肅道,“我們真的不喝這種東西。”


    “這是為啥?”孫立恩不懂就問,“有什麽講究麽?”


    曹醫生很嚴肅的點了點頭,“有。”他看著孫立恩一臉惶恐的表情,認真道,“因為不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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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老吳今天也忙得不可開交。不過他忙活的事情總算是有些結果,刑偵和經偵都對小趙開始了調查。刑偵負責合同詐騙和涉嫌遺棄家庭成員的案件,而經偵則從小趙的賬戶裏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小趙的案子由兩邊同時開始調查,而李麗芳的手術則進行的相當順利。和周軍一開始的判斷一樣,她身體虛弱導致了肺部感染,而當感染開始影響到冠狀動脈的時候,被感染而阻塞了血液流動的冠狀動脈引發了心肌梗死。在介入五十多分鍾的努力後,李麗芳的冠狀動脈內被植入了兩枚支架,心肌缺血的症狀得到了有效扭轉。隨後她和鄭主任一樣,被綁結實送到了icu進行觀察。


    至於孫立恩,在送走了一臉疲憊的曹醫生之後,他拎著還沒一瓶還沒開過的快樂水,也來到了icu外。


    楊建強的妻子靠牆坐著,身下墊著一個軟墊。她的臉色很差,但仍然堅持著坐在icu的牆外。


    “孫醫生,你又來了。”楊夫人這段時間已經見過了孫立恩很多次,她對於這個年輕的醫生很有些感激之情。是他診斷出了自己丈夫的疾病,也是他提出了治療方案。在icu門外守了二十來天,楊建強已經開始間斷性的恢複了清醒。雖然腦白質上的損傷不可逆轉,但目前看來,至少沒有傷害到他的語言和思維能力。


    隻不過他的記憶能力受到了很嚴重的影響。


    “他還是……記不起來你的名字?”孫立恩遞過去了手裏的可樂,然後歎了口氣。“大腦是個很神秘的器官,我們對它的了解還是不夠多,但他現在受到的損傷不一定就永遠沒有機會恢複。說不定會有奇跡發生呢。”


    醫生們不喜歡用奇跡來勸說病人,但對於現在的楊夫人,孫立恩也隻能用奇跡來勸慰她了。


    “沒關係呀。”楊夫人笑了笑,雖然麵容憔悴,但笑容還是很燦爛。她半靠在牆壁上,抬起頭看著孫立恩,“你知道老楊今天跟我說什麽了麽?”


    孫立恩也盤腿坐在了地麵上,“他說了些什麽?”


    “他問我有男朋友了沒有。”楊夫人繼續笑著,然後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他還說,等他出院了以後,想請我去吃個飯。”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滴,笑著說道,“當年他開始追我的時候,用的也是這一套。一個字都沒變過。”


    雖然有些許區別,但她的太陽還是原來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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