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子,是一種會咕咕叫的生物,是一種清燉紅燒,鹽焗爆炒,怎麽做怎麽好吃的小東西。雖然長相可愛,但畢竟味道更好。所以比起某些其他備受爭議的食材,鴿子反而能夠被眾人普遍接受——畢竟吃起來和吃一隻不怎麽大的雞也差不多。


    而健康炒菜館,則是一家開在寧遠醫學院附近的新店。店麵上下兩層樓,看上去挺普通。但是店裏的生意好的有些過分。飯點時刻自不必說,生意好到仿佛周末下午的急診診室一樣。非傳統用餐時間,店裏也都是人——那是穿著黃色外套和藍色外套的外賣小哥們。


    餐館的味道好,生意又旺,但店家仍然能保持一個非常好的待客態度,這就很不容易了(牛展出來挨打)。而最有特色的地方是,主廚不光對現有的菜色把握妥當,而且還熱衷於開發新菜。等到新菜開發到別家招牌的等級後,才會把新菜放到正式菜單中供人選擇。


    而八寶栗香鴿就是這樣的一道“開發菜”。因為需要不斷試驗調整,中間必然會產生大量的“半成品”或者“瑕疵品”。而本著“不要浪費”的理念,健康炒菜館就把這些菜拿出來打折銷售。而售價……則是78一隻。


    是的,一隻鴿子,78塊。按照孫立恩掛號費10元一位,分到手裏隻有5元的水平計算,這一隻鴿子等於孫立恩給16個人看過病。


    “不便宜啊……”聽說要買健康炒菜館的宵夜,不少急診科醫生都湊了過來。結果一看價格,大家頓時有些泄氣。平時吃宵夜,來個十幾塊的燒烤也就夠了。78一隻的鴿子……市裏烤乳鴿一般也就四十多五十一隻而已,來湊外賣起送費的醫生們頓時散了一半。


    曹醫生大手一揮,“不行,我今天太背了,一定要吃口鴿子肉補一補!”他看了一眼孫立恩,“今天的外賣,你出運費啊!”


    出運費的意思就是不用請客。孫立恩當然感激的不行,他錢包裏的紅色鈔票看來能多存活個兩天左右了。


    “我和立恩吃一隻就行。再給徐姐姐他們買兩隻。”胡佳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她穿著自己的衣服,看樣子是準備去手術室。“等我出來再吃啊,我先去手術室了!”


    徐有容和瑞秋跟在胡佳身後,補充道,“柳院長叫我們去手術室,有什麽話等會忙完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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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秋開著車,帶著大家從寧湖度假村迴來,先把孫立恩放到了醫院,然後才掉頭分別把徐有容一家和胡佳送了迴去。原本眾人商量的計劃是,等送完胡佳之後,瑞秋就去徐家會和。可沒想到,車剛剛開出度假村沒多久,她和徐有容就接到了帕妮以及陶德的邀請。


    帕斯卡爾博士的兩個孩子強烈邀請瑞秋和徐有容來他們的酒店一趟。具體邀請理由是,“看不懂中國的課本”。


    帕斯卡爾博士已經決定在第四中心醫院任職了。但這個決定仍然有可能發生一些令人遺憾的變化——如果帕妮和陶德沒辦法適應中國的學校以及教育環境的話,帕斯卡爾博士還是得帶著家人迴到美國去。雖然他的事業肯定能在第四中心醫院和寧遠醫學院的協助下獲得巨大成就,但如果這些成就是建立在家人的不適應上,那老帕寧可自己就這麽平庸一輩子。人類健康事業的進步當然很重要,但對他來說,家庭才是第一位的。反正這個領域還有很多其他專家,就算缺了他一個似乎也不算什麽太大的損失。


    而果然不出老帕所料,盡管選擇的是針對寧遠外國人子女的國際學校,因為在中文教育和數學教育上大量采用了現成教材,所以在難度上,和美國學校產生了巨大差別。對應該上一年級的帕妮來說這些區別至少還在能夠接受的範圍內。但陶德……就比較慘了。


    在語文教育方麵,全國大綱要求三年級學生掌握常用漢字550個,能夠熟練地使用鉛筆寫字,並且要開始使用毛筆描紅。而三年級的數學則進入了兩位數的乘除法,同分母加減,幾何學初步知識等等問題的領域。


    而在美國……乘除法是四年級的數學內容。自從三十年前美國教育部門取消了“數學中的背誦部分”,也就是九九乘法表之後,乘除法在美國的教育體係普及時間中就被不斷推後。從以前的“七歲開始背誦”,到了如今的“四年級掌握相應概念”。“適用於平民階級的素質”教育和快樂教育等方法,實際上已經成了限製科學理念在美國發展的重要原因之一。這也是帕斯卡爾博士會選擇來中國的另一個原因——大學前的教育內容,中國明顯比美國對一個科學工作者的胃口。


    而對此一籌莫展的陶德,在人生地不熟的寧遠卻找不到一個可以求教的對象。帕斯卡爾博士和夫人每天為了各種各樣的事情忙的腳不沾地,所以,他隻能給瑞秋打電話求助了。


    數學這一塊,瑞秋當然能幫上忙,可漢字她也一竅不通。雖然聽得懂說得出,可瑞秋能認識的漢字真沒幾個。所以,徐有容也被她拉上一起去做了家教。


    陶德自找的補習從晚上八點半開始,等到十點前後,他和佩妮都困的睜不開眼了,瑞秋這才開恩讓他們兩個上床睡覺。


    “接下來你有什麽安排?”瑞秋的房間就在帕斯卡爾博士一家的樓上,看著兩個孩子睡下後,她先給帕斯卡爾夫人打了個電話報告了一番,掛斷電話後,她笑眯眯的看著徐有容問道,“和我去樓上喝兩杯?”


    徐有容橫了她一眼,“我是神經外科醫生。”


    “誒?”瑞秋拽著徐有容的手朝自己的房間走著,“我還以為你以後都打算一直在急診科幹下去了呢。”


    “就算以後在急診工作,我也是個神經外科醫生。”徐有容抬起手來,在瑞秋的頭頂敲了一下,“神經外科醫生不可以喝酒,這是規矩。”


    “在親眼見過你父母以前,我一直覺得他們兩個人之中肯定有一個是德國人。”瑞秋發著牢騷,“我從來沒見過幾個中國人會把‘規矩’兩個字掛在嘴邊的。”


    徐有容直接戳破了瑞秋發言中的不妥之處,“你在來中國以前,隻見過我一個中國人。”


    兩人有說有笑的往樓上走著,徐有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我。”接電話的徐有容習慣性切換到了省電模式,“好的,我馬上就過去。”


    “又有工作?”瑞秋倒是很習慣徐有容的這種對話內容,她直接推測出了電話那頭的內容。“現在就要去醫院,急診手術?”


    “罕見病例。”徐有容把電話裝迴到自己的挎包裏,然後沉吟了片刻,忽然對瑞秋道,“你開車和我一起去接上胡佳,然後去醫院吧。這個病例你也許也能幫上些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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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不去手術室裏待命,跑到我這裏來幹什麽?”孫立恩找來了拖布水桶和消毒液,開始清理起了第九診室內的汙物。他一邊低頭拖著地,一邊衝著瑞秋問道,“晚上的急診門診裏一般碰不到腫瘤患者哦。”


    “我想看看你到底有什麽特別的地方。”瑞秋的迴答很直接,“有容和我說,她說不定以後會變成急診醫生。我想知道你到底有什麽特別的地方,能讓她有這種變化。”


    孫立恩翻了個白眼,現在的急診科裏,自己簡直就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無數大佬都對他感興趣的要死。可他除了背書多一點以外,和其他普通醫生最大的區別也就是自己有個狀態欄。而這個最大的區別,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其他人看出來的。


    “而且,你們連伽馬刀都做完了。”瑞秋繼續道,“我又不是神經外科醫生,去準備開顱也幫不上忙。”她的聲音忽然有些輕,“我不太敢去觀摩手術,所以就到你這裏打發打發時間咯。”


    孫立恩低頭拖著地,他對於瑞秋不敢觀摩手術的理由並不感興趣。如果有必要的話,她自己會說。而在對方沒有主動說明的前提下,以他和瑞秋並不算太熟的關係,貿然詢問會顯得有些失禮。


    “話說迴來。”瑞秋在診斷室的床上坐了下來,兩條腿在半空中前後蕩著問道,“為什麽打掃衛生這種事情要你自己做啊?醫院裏沒有清潔工麽?”


    孫立恩直起身來,挺了挺有些發酸的腰,苦笑著答道,“你要知道,我這種規培醫的工資,可比清潔工同誌們低多了。夜班清潔工主要負責的是處理室,搶救室和搶救大廳的衛生保潔工作。診室裏的事情,隻有靠我們自己搞定。”


    規培醫的工資比清潔工低,這並不是一個段子。以第四中心醫院為例,清潔工阿姨們每個月工作28天,基礎工資2400元。同時還有夜班津貼,加班津貼,以及防護津貼。算上津貼,一個月到手的部分大約3800到4000左右。如果是保潔領班,那收入則更高一些。


    對於這種差異,劉堂春曾經做過一次非常精彩的評論。“人家辛辛苦苦,每天在醫院裏不知道要接觸多少傳染源。工資拿的高一點也是理所應當的!你們規培不要有什麽想法,以後你們還有晉升空間,她們可沒有!”


    “總之就是,用你們的話比較便宜。”瑞秋笑了一聲之後問道,“今天你要通宵值班?”


    “姐姐,我快忙死了。”孫立恩吸取了之前曹醫生的教訓,堅決不說“閑”。“今天我屋裏屋外的都快跑個半馬了。通宵不通宵的,我說了也不算。”


    “醫生?”兩個人正說著話,門外忽然響起了一個聽著有點耳熟的聲音。“麻煩您過來看看吧,我媽又喊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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