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病人很多,但他們大部分都和孫立恩沒什麽關係了。林柔被一幫警察銬在了輪床上,等著送入icu觀察。而楊建強則被送到了複合手術室裏進行觀察。而喝醉導致三度凍傷的那位,則被轉給了燒傷科處理。至於那個黃體破裂的女趙夢黎,她被轉給了第四中心醫院婦科住院部,脫離了急診科的管轄範圍。


    迴到了第九診室裏,曹嚴華看著孫立恩的表情一臉幽怨。


    “你小子……真是好運氣。”曹嚴華看著孫立恩,臉上幽怨不說,嘴裏說話也是咬牙切齒的。“我這哪兒是給你幫忙,我這簡直就是給你頂雷啊!”


    曹醫生心裏小算盤原本打的挺響亮,借著孫立恩去幹活的空擋,他來替孫立恩坐診診室。反正診室裏一般分到的都是情況不怎麽緊急的三級和四級病人,因為這些病人的病情並不算緊急,所以可以慢慢處理一下——這可比在搶救室裏隨時隨地都要拚命的氛圍好多了。


    可惜,天不隨人願。曹醫生在孫立恩離開的這接近一個小時裏,接診了三位病人。且這三位,全都是醉漢。


    冬季,夜晚,急診科醫生們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喝多了的病人。而想要偷懶的曹醫生,接連遇到了三位喝多了的壯漢。說起來,人的酒品有時候就這麽奇怪。有些人喝多了一言不發,找個安全的地方就老老實實閉嘴睡覺。而有些人,比如曹醫生接診的這三位,對酒精的反應就比較大了。


    比如接診的第一位患者,當他的同伴推開診室大門的時候,曹醫生還以為,自己遇到了一個剛掉進糞坑裏的倒黴鬼。


    “怎麽迴事兒啊這是?”曹嚴華捏著鼻子問道,這人身上的味道也太衝了些。


    “我們……我們喝酒來著。”一起來的同伴看上去也喝了不少,隻不過勉強還能保持清醒的樣子。“下酒菜……吃的是臭莧菜和臭豆腐……”


    “浙省人?”曹嚴華歎了口氣,“那他這是怎麽了?”


    “他醃的臭莧菜。”同伴老老實實迴答道,“喝多了之後,他楞要給我們表演一個喝臭鹵的節目。”


    “然後就吐了是吧……”曹嚴華歎了口氣。作為寧波特色,這玩意的味道還真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尤其是用來醃臭莧菜的臭鹵,那更是“香飄萬裏”的貨色。


    “他沒吐。”同伴搖了搖頭,“他說這個臭鹵不夠勁,然後又開了個臭鯡魚罐頭,說是什麽進口的歐洲貨,結果吃了兩口實在是頂不住那個味道,吐了自己一身之後他就暈過去了……”


    身為醫務人員,曹嚴華雖然很想怒吼一聲“那你們為什麽不吃屎啊!”但這種話肯定是不能說的。於是連著戴了三層口罩之後,曹嚴華皺著眉頭完成了對這位“屎人”的檢查。確認嘔吐物並沒有阻塞唿吸道,而且他的生命體征平穩之後,曹嚴華連藥都沒開,直接把人打發走了。“沒什麽問題,迴家給他洗個澡,讓他睡覺就行。”關於洗澡的醫囑,曹嚴華說的非常認真,“這家夥,就算人沒事兒,這股子味道也得把他熏暈過去!”


    臭豆腐,臭莧菜,臭鹵,再加上臭鯡魚罐頭和酒精混雜著胃液以及嘔吐物的味道充斥著整個第九診室。曹醫生皺著眉頭打開窗戶透氣,雖然外麵很冷,但這味道更要命。好不容易味道散了點,第二位醉漢又來了。


    “查了個酒駕。”這次帶著醉漢來的是幾位交警同誌。“剛剛給他抽了血,結果人就突然暈過去了,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突然一下暈倒的?”不明原因的昏厥在急診科算是比較麻煩的問題。除了需要考慮到腦部問題以外,循環係統疾病也有可能導致暈厥。曹嚴華皺著眉頭開始檢查,結果手上的聽診器剛剛碰到了這位醉駕兄弟的胸口,他就忽然覺得自己手下的這人抖了一下。


    昏迷中的人,可不至於覺得癢。


    “我接下來要做個針刺試驗。”已經大概猜到問題根源的曹嚴華從推車上拿了一根20毫升的注射器下來。衝著旁邊的交警同誌解釋道,“我們一般判斷一個人是不是真的暈了過去,會通過針刺的方式來刺激他,並且觀察他對於刺激的反應。”


    交警看著曹嚴華突然的表演,似乎也明白了什麽。


    “這根針呢,是我們診室裏最粗最長的。”曹嚴華為了讓床上的這位聽的更清楚一點,說話的聲音特意放慢了很多,而且還提高了一些音量。“6厘米長的針頭,要從患者的指甲縫下麵紮進去,然後一直插到底……對,就正好插到手背的深度。”


    檢查床上酒駕的的那位仁兄忽然又抖了一下。


    “那我現在就開始檢查了啊!”曹嚴華義正言辭的高聲預告道,然後拿著針頭踢著正步,一點點逼近了躺在床上的“昏迷”患者。隨後一把抓起了他的手,用手上拿著的中性筆的金屬筆帽朝著他的手指尖上使勁一按。


    “啊!”床上一直在裝死的那個酒駕哥們一下就從床上跳了起來,捂著自己的手,用盡全身力氣哭嚎道,“你有病啊!”


    “好了。”曹嚴華醫生一臉帥氣的表情,朝著忍著笑的交警同誌們道,“就是個裝暈的。”


    送走了罵罵咧咧的沒病裝病,曹嚴華繼續收拾著診室——這裏的味道已經散的差不多了。


    然後又來了一位很沉默的男人。


    他是一個人來的醫院。


    這人年紀不算小,大概五十多歲的樣子。他的臉色通紅,而身上帶著一股濃濃的酒味。也不知道這位到底是心裏怎麽想的,他走進診室後,往診室的凳子上一坐,然後就一言不發的盯著曹嚴華看。


    那個表情看上去簡直不要太瘮人——沒有任何感情的目光呆滯的定在了曹嚴華醫生的臉上。不到一分鍾,曹醫生連著問了六七個問題,卻都沒有得到任何的迴答。最後,他甚至伸出手在對方麵前晃了晃。


    這位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變化,他嘴角稍微扯動了一下。然後眼神忽然死死的盯在了曹醫生的胸口。


    然後他張嘴,吐氣,開聲。


    一股黃色的液體從他嘴裏噴了出來,直接噴在了曹醫生的身上。


    這次嘔吐持續了大概二十秒,把肚子裏的東西徹徹底底吐在了曹嚴華身上後,這位老哥麵色如常,站起身來擦了擦嘴,轉身瀟灑的離開了診室。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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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苦了辛苦了……”孫立恩聽著曹醫生訴苦,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同情他才好。


    曹嚴華瞪了孫立恩一眼,“說辛苦有什麽用?啊?你還不如來點實際的!”


    “實際的?”孫立恩一愣,“實際的什麽?”


    “請吃飯,你必須請吃飯!”曹醫生義正言辭的揮了揮手,“一般的宵夜是不可能撫平我現在內心的痛楚的!必須上檔次!”


    “反正小孫我身上一共也就剩下200塊錢了。”孫立恩歎了口氣,“後天才發津貼,曹哥您手下留情啊。”


    “健康炒菜館,八寶栗香鴿!”曹醫生下了訂單。他咬牙切齒道,“我早就想吃鴿子了,聽說他們家的鴿子特別好吃,你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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