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堂春昨天晚上發了好大的脾氣。倒不是因為張凱的病情難以控製,對於這種爆發性心肌炎,同時還表現有電風暴的患者,隻要上了ecmo係統,就至少能夠把命保下來。隨著治療逐步進行,年輕的張凱有很大幾率能夠重新恢複心跳。


    惹著劉堂春生氣的主要原因,是因為第二醫院突然關閉了急診,從而導致的巨大壓力。按理來說,如果要關閉這麽一家大型醫院的急診,那衛健委的工作人員至少需要提前六到八個小時對周圍醫院進行通知,並且應該對第四中心醫院這種兜底的大型急診中心,提前進行支援。尤其是ecmo這種設備,每個醫院都沒有幾台,但又是最能派上用場的救命家夥。


    對張凱連續除顫到第十八次的時候,劉堂春皺起了眉頭。“準備上ecmo吧。”他作出了安排後,拿著電話就出了搶救室。


    老劉同誌要是不痛快了,那別人也別想好過。更何況對劉堂春來說,第二醫院這群家夥確實也太過分了一些。本來按照兩年前的計劃,第四中心醫院應該配上五套ecmo。可沒想到,第二醫院的院長在審議會上陰陽怪氣的說什麽“好東西都給了第四中心醫院,他們第二醫院就成了後娘養的”,而且還專門派著院辦的工作人員去市裏甚至省裏遊說,居然硬是從五套設備裏扣了兩套,留給了他們自己。


    結果呢,第四中心醫院原本就準備好了的五組ecmo團隊,有兩個團隊沒有機器可用。而沒有任何準備的第二醫院卻空有機器沒有人員,半年裏所有需要用ecmo的病人,最後都轉診到了老劉的搶救室裏。


    被人半路截胡,還要幫人擦屁股。劉堂春那半年裏血壓都是高的——這簡直就是欺負人嘛!要不是後來連著挖來了第二醫院的幾個優秀的年輕醫生,出了出胸口這股惡氣,劉堂春可能早就去衛健委告狀了。浪費醫療資源,占著茅坑不拉屎,這個狀要是真告上去了,第二醫院肯定也討不到好。


    劉堂春拿著電話出了搶救室,直接把電話撥給了第二醫院的急診科主任。


    “我是劉堂春。”劉主任開門見山,連個客套話都沒有,“我們院裏現在三套ecmo全都用上了,可是還有一個患者有可能需要ecmo支持。老段,把你們院裏的設備支援一套過來,以前這檔子事兒我這裏就算一筆勾銷了。”劉堂春很明顯對於第二醫院還是心有餘怒,話裏還帶著怨氣,“你少跟我打馬虎眼,要不是當初你們中途截胡,這兩套設備都是老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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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堂春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睜開了眼睛。外麵天色已經徹底亮了起來,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鍾,現在已經是早上九點多了。


    劉堂春在自己辦公室裏放了一張行軍床,這種床大概也隻有當過兵的人才會喜歡。一般人在行軍床上睡的時間稍長,第二天起床一定是渾身不舒服。


    拿著毛巾,慢慢悠悠晃悠到洗手間裏,用洗手池裏的龍頭打濕了毛巾,痛痛快快擦了一把臉,劉堂春精神抖擻了起來,準備把毛巾放迴辦公室,然後再去搶救室裏看看情況。


    “劉主任,您醒了?”劉堂春拎著毛巾準備迴辦公室,卻被孫立恩堵了個正著。“正好,我有事兒找您……”


    劉堂春饒有興致的看了看孫立恩,“睡好了?”他揚了揚自己手裏的毛巾,“我先去放個東西,有事兒你就直接說。”


    孫立恩點了點頭,直接說明了來意,“帕斯卡爾博士大概還有十幾分鍾就能到院裏,我想請您和他談談入職的事情。”


    劉堂春轉過頭來看著孫立恩,一臉困惑道,“為什麽要我和他談?”


    孫立恩懵了。


    “這個事情我不是已經和你們說好了麽?”劉堂春把毛巾掛在了衣服架上,很認真的把毛巾展開放好。這才轉過頭來繼續道,“他就這麽點條件,我這裏肯定是同意的。至於具體的工作內容和流程,那就該你去和他談了。”老劉同誌露出一臉壞笑,“畢竟他可是衝著你來的。”


    這個笑臉一露,孫立恩就知道自己麵前這個老不修的主任肯定是又有壞主意了。和帕斯卡爾博士做入職談判這種事情,孫立恩肯定是搞不定的。不把劉主任拽出來,鐵定要壞事兒。“劉主任,光讓我和帕斯卡爾博士談倒是沒問題……可人家不是急診醫學方麵的專家,以後可能也不方便在咱們急診科工作吧?難道要讓他去風濕免疫科坐診?”


    上兵伐謀,孫立恩狡猾的決定用老劉同誌的欲望來打敗他自己。


    “你少來這套。”劉堂春果然毫不猶豫的踏入了孫立恩的陷阱之中。“最多讓他偶爾去做做講座。平時肯定還是要把他留下來的嘛!”劉堂春頓了頓,忽然轉移了話題,“院裏決定了,接受小林豐的捐贈。”


    孫立恩有點跟不住劉堂春這種跳躍式的談話,他眨巴了好一陣眼睛,才點頭道,“這是好事兒啊。”


    “咱們中國有句話,叫‘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劉堂春拿起了桌上的茶杯,輕輕啜飲了一口,“他們捐贈的診斷中心,最快也要一年才能完成。但在這之前,我們必須先組建一個診斷團隊出來。院裏決定,等徐有容拿下副高職稱之後,就讓她來負責牽頭組建。”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劉堂春會和自己說這個話,但孫立恩還是點了點頭,“徐醫生水平很高,讓她來牽頭應該沒問題。而且她在國外認識的醫學專家人數不少,以後就算還要繼續引進專家,相對來說也比較方便。”


    對孫立恩的評價,劉堂春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但是,徐有容的意思,還是希望你來帶團隊。”


    “啊?!”這下就輪到孫立恩吃驚了,“我?”


    “很奇怪?”劉堂春似乎對徐有容的提議和孫立恩的驚訝都不怎麽放在心上的樣子,“畢竟治療團隊也是你在帶,她會有這個提議也可以理解。”


    孫立恩不說話了,帶個治療團隊都已經是趕鴨子上架,現在居然還要自己去帶一個新設立的科室?不不不,這個絕對不可能的。孫立恩抬頭準備說些什麽,卻發現劉堂春笑了出來。


    劉堂春一邊搖頭一邊笑著,“現在的年輕人啊,說你們太安於現狀我都覺得輕了。你這是一點野心都沒有啊!”


    “不管怎麽說,一年以後我最多也隻是拿到執醫證而已。”孫立恩根本沒打算接劉堂春的話,在參觀過同協骨科王主任的手術之後,孫立恩第一次意識到帶領著一個科室的主任們有多可怕。普通手術對他們來說幾乎沒有挑戰性,而他們的工作主要內容,除了展開新型治療以外,更是整個科室中十幾名醫生的引路人和最後的依靠。孫立恩心裏很有逼數,就憑自己這個小身板,別說當別人的依靠了,來一個病情複雜一點的病人,自己就得先去找場外支援。“徐醫生隻是一時沒考慮周全而已,肯定不能讓我幹這個……”


    劉堂春一臉淡然,“你是覺得自己經驗還不夠豐富,沒辦法勝任這個職位,同時還需要更高級別的醫生對你的工作進行督導和指導是吧?”


    總結的非常完善嘛!孫立恩大喜過望,看來劉主任終於明白過來了——要讓一個規培生去帶科室,簡直就是腦子有問題……


    孫立恩還沒在腦海裏說完這句話,劉堂春就一拍大腿作出了決定,“那你可以來問我嘛!”


    喵喵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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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堂春的意圖很簡單——急診科患者家屬捐獻的診斷中心,那自然就是捐給急診科的嘛!更何況大急診模式下,本來就應該是所有科室圍繞著急診中心轉。現在突然要搞一個單獨的診斷科出來,還要利用孫立恩的治療團隊,廣邀國際知名專家來坐診?第四中心醫院姓急診不姓診斷!


    可是雖然小林豐指定了要把診斷中心捐贈給第四中心醫院,可衛健委的那群官老爺們卻覺得,單純加強第四中心醫院的能力意義不是很大。畢竟作為地區急診中心,第四中心醫院的醫療水平和條件已經相當高了。普通老百姓更需要的,其實應該是門診的接待能力,而不是繼續擴大急診能力——把綜合診斷中心給急診,意義真的不如把診斷中心拆開,然後將裏麵的先進設備分配給其他醫院。


    雖然沒有明說,但衛健委甚至覺得,完全可以圍繞著這座綜合診斷中心單獨建立一座醫院。專門用來處理門診,並且麵向全國接收疑難雜症患者。這樣既可以發揮出診斷中心的作用,同時還能夠和第四中心醫院協調工作,從而最大限度的利用上這些珍貴的醫療資源。


    可惜的是,小林豐執意要將這套設備捐贈給第四中心醫院。雖然對這種有些浪費資源的行為有些不滿,但畢竟是國際友人捐贈,衛健委也犯不上去得罪金主。


    沒有了衛健委的阻力,劉堂春這就可以放開手腳來爭一爭了。在會議上,是他提出的“讓徐有容在拿到副高職稱之後帶領新成立的診斷科”。柳平川對劉堂春的建議給予了高度配合,會議室內其他的大主任似乎也對此沒什麽意見。然後果然不出劉堂春所料,這一建議被徐有容嚴詞拒絕了。


    “我是神經外科醫生。我更擅長臨床治療,而非診斷。”徐有容的態度非常直接,反正這也不是什麽秘密,“我來急診科,就是為了向孫醫生學習診斷技巧。我覺得讓孫醫生來帶領科室也比我更合適。”


    柳平川被自己的愛徒噎的直歎氣,劉堂春心裏暗笑著,又安撫了徐有容幾句。隨後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對自己的老夥計假裝安慰道,“你也別太生氣,有容這孩子的脾氣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她也沒啥壞心,就是說話直了點。”


    柳平川正在氣頭上,一臉惱意道,“這種欺師滅祖的孽徒!算了算了,要是讓她去當什麽主任,遲早得惹的患者犯心梗。”他歎了口氣,“可惜了老劉你這提議啊。”


    “其實,我覺得有容這個說法,也不是完全不行。”劉堂春搓了搓自己的下巴,神秘道,“你不覺得,他們這個治療團隊其實挺適合診斷科的麽?”


    柳平川有些狐疑的看著劉堂春,“你的意思是……?”


    “我找機會讓小孫和徐有容談談。”劉堂春作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既然是想學什麽診斷技術,那就帶著孫立恩一起去新的科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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