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桌子與被拍桌子的角色,在柳平川和劉堂春之間無延遲切換著。原本打算興師問罪的柳副院長忽然就又變成了安撫人心的角色。


    身為徐有容的博士導師,柳平川當然知道自己這個得意弟子究竟能有多倔。第一年錄取了徐有容之後,柳平川平均每隔一個月就會認真考慮到底要不要把徐有容轉給其他導師,或者幹脆交給學院做勸退處理。柳平川自己是第四中心醫院副院長兼神經外科主任,平時除了科研教學以外,更多的精力都被他放在了行政管理上。因此,比起一般的教授博導,柳平川還要求自己的博士生們要有良好的團隊協作和管理能力。


    但徐有容是個另類,或者說,她是個怪胎。


    在手術台上,徐有容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管是團隊協作還是互相溝通,甚至連情緒管理都做的非常到位。可一下了手術台,徐有容仿佛就關掉了那個“善於溝通”的開關一樣,整個人都進入了節電模式。對別人的話有一搭沒一搭不說,反應起來也是怎麽方便直接怎麽來。至於其他人的反應和心理感受,全然不在徐有容的考慮範圍之內。


    “你找我來報道?”雖然已經問過了三遍,可不到兩分鍾後,孫立恩還是又問了一次。“徐醫生,這……沒這個規矩啊。”


    “這是劉主任的安排。”進入節電模式的徐有容仍然不想詳細解釋經過,“有什麽問題的話,你直接去問劉主任就好了。”


    孫立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病人的狀況基本已經穩定下來了。”徐有容沒有去在意周圍向她投來的好奇目光,隻是低著頭看了一眼小林薰的病例,“可以送到icu裏去了吧?”


    孫立恩攤攤手,“這不是我的病人,我也沒有處置權。”


    “他不是你的病人?”徐有容瞪大了眼睛,然後掏出電話撥了個號碼出去。“劉主任?這個rb病人我們接了。對,處方權用我的。”


    幹淨利索的掛了電話,徐有容朝著孫立恩點了點頭,“他現在是了。”


    “你看,老劉我絞盡腦汁搞出來的計策還是很管用的嘛。”劉堂春得意的朝著柳平川晃了晃手裏的電話,“小徐現在就在幫立恩搶病人了。”


    柳平川心裏有些期待,也有些不安。期待徐有容能夠順利成為副主任醫師,不安則是怕自己的接班人被劉堂春忽悠走了——劉堂春別的不說,用人識人的本事絕對是有兩把刷子的。鄭國有當年培養出來的接班人周軍就是個典型的例子。隻不過被忽悠的恐怕還不止周軍一個人,隻怕鄭國有也被忽悠的夠嗆——不然怎麽能心甘情願的讓周軍去急診科呢!


    “行了,四個病人都在icu。那就順帶查個房好了。”孫立恩和icu的負責醫生做了交接,看著手機上20:45分的時間顯示,孫立恩決定去看看幾位病人的情況。


    “林蘭,男,23歲,腹腔積液。”林蘭的臉在術後有些發腫,但排尿情況挺正常。血液內科裏派來的主治醫生穿著洗手服,就坐在林蘭的床旁,仿佛陪床家屬一樣,時不時的打量一下林蘭床旁的心肺監護儀。


    “您好。”孫立恩和血液內科的主治醫生握了握手,“林蘭是我負責的病人,今天晚上麻煩您了。”


    血液內的主治醫生叫吳伯恩,他不認識孫立恩,但卻認識跟在孫立恩身後半步的徐有容。“您好。”吳伯恩有些摸不清楚孫立恩的來曆。能讓徐有容像個實習生一樣跟在身後的醫生,隻怕最起碼也得是個主任級才對。可孫立恩長的也太年輕了點,說他是住院醫都有些勉強。“您是……?”


    “我叫孫立恩。”孫立恩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劉主任讓我負責這個病例,徐醫生……負責督導我。”


    徐有容沒說話,她隻是順手拿起了掛在床頭的記錄看了看。林蘭的腦血腫清除術是她親手做的,手術過程很順利。因此,她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骨科的部分。


    “下肢血運恢複良好。”徐有容掀開了床腳處的被子,在林蘭的腳趾上輕輕按壓了幾下,看著白色的皮膚迅速恢複紅潤,滿意的點了點頭,“骨科做的也很不錯。”


    “等病人情況穩定了之後,做個腹部b超看看。”孫立恩雖然隻是個規培,但作為林蘭的醫生,他仍然有權利對icu的醫生提出要求。“入院的時候發現她有腹腔內出血,但出血量不算太大,大概是個50。手術的時候沒有開腹做處理,麻煩你們多關注一下。”


    icu的值班醫生點了點頭,在記錄上又額外記了一筆,隨後問道,“要不要先抽一點腹腔積液做個生化檢查?”


    孫立恩考慮再三,拒絕了這個建議。“不用,密切觀察就可以了。給她再上一瓶甘露醇,控製一下術後腦部水腫,也能加快腹水的吸收。”


    徐有容點了點頭,把紀錄放迴到床腳處,“按他說的做吧。”


    “你們兩個什麽時候湊到一起了?”就在徐有容把病例放迴去的時候,旁邊床上忽然傳來了鄭國有的聲音,“還是說老鄭我一覺睡過去好幾年了?”


    “鄭主任,您也在啊?”孫立恩被這突然的插話嚇了一跳,轉過頭來才看見鄭國有正擠眉弄眼的朝自己做著鬼臉。


    “什麽叫我也在。我不在這裏躺著,難道去太平間裏躺著?”鄭國有咂摸咂摸嘴,朝著孫立恩壓低聲音道,“口渴的要死,那個誰,小孫是吧?去給我弄點水來。”


    冠脈介入治療後的患者和傳統術後患者不同,他們需要大量飲水,這樣才能盡快將注入血液的顯影劑排泄出去。如果顯影劑在身體內留存的時間過久,則很有可能導致造影劑腎病,甚至可能會造成腎衰竭。


    鄭國有從接受pci(冠脈介入診療)術後到現在已經快12個小時了。排尿量一直不算太高。孫立恩低下頭看了看老鄭床邊的尿袋,12個小時裏大概隻有600毫升的排尿量。這種情況可不太好。


    孫立恩去icu值班室裏倒了兩杯溫水,又從護士站裏要了一根吸管,端著水重新來到了床邊。“鄭主任,您從上午到現在沒怎麽喝水啊?”


    看得出來,鄭國有也是渴的有些厲害。他叼著吸管,一口氣就把杯子裏的溫水喝了個幹幹淨淨。“我剛醒過來沒多久。要不是你和小徐剛才就在我旁邊說話,搞不好我還得再睡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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