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河邊上,祁小羽目光呆滯,嘴裏叼著香煙一口一口猛抽著,縱然煙卷燃盡即將燙嘴,卻渾然不知,張茜耷拉著腦袋時不時抬頭瞅一眼“師父”,第一次看到這個陽光、自信的大男孩臉上掛滿了愁容,任憑他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不敢再吱聲一句。


    摸摸兜,煙盒已空,呸...丟掉煙頭起身去拽張茜。


    “跟我走!”


    張茜驚恐著瞪大眼睛瞅他。


    “羽哥,幹嘛?”


    “去派出所!”


    “我不去!”張茜執拗道。


    “不去?咱倆在這呆倆小時了!你不去派出所,也不和我說詳細情況,張茜!你當哥是千裏迢迢來天津旅遊的麽?”


    “羽哥,你能來看我,我真的很感激,但是,我想過了,不去報警了,就這樣吧...”


    祁小羽被張茜話驚到,“就這樣吧?你什麽意思?”


    “你不想要知道事情詳細經過麽,我都和你說,但是,我已經想好了,不去報警...他是我認識的一個網友,是的,我貪慕虛榮了,羽哥,我已經受夠了貧窮,受夠了被人嘲笑,原本以為考上一所重點大學會改變現狀,現在看來,我都有點後悔上大學,它給了我墮落的機會...”


    “你放屁!張茜,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祁小羽一聲喊,打斷了張茜的話,怒目盯著她。


    張茜含著眼淚說:“羽哥,我知道,此時你心裏有多麽瞧不起我,對不起,讓你錯認我了。”


    祁小羽沒好氣的說道:“嗯嗯,好,對,你說的對,張茜,你就自甘墮落吧。”


    “那天晚上我知道會發生點什麽,但是,我明白,他能給我想要的一切,我能給他的隻有身體,雖然厭惡他的猥瑣,嗬...我已經看開了,真的,隻是沒想到第一次給了這麽一個肮髒的男人,也許,這就是我的宿命吧,不管你現在心裏怎麽看我,可是,我的想法真的很簡單,隻是不想再讓家裏的老父親那麽辛苦,他....”


    啪!終於還是沒忍住,一個大嘴巴抽了過去...


    “不要在我麵前再提‘父親’這個詞!你沒資格了!”祁小羽恨不得上去直接掐死這個‘不知羞恥’的女孩,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徒弟。


    張茜摸了摸脹紅的臉頰,眼角掛著幾滴淚珠,“嗬...羽哥,你早該抽我這一巴掌了,謝謝你,因為,我曾經深愛著你,我既然得不到真愛,那總得去尋求一些物質條件,希望你能原諒我,喔...不,不可能原諒了,但你永遠都是我‘師父’。”


    “別跟我提真愛,你不配!還有!今後!我不再有你這麽個徒弟,現在!即時生效!”


    祁小羽轉身離開...


    張茜眼淚汪汪,看著這個曾經無數次給予她鼓勵、扶持的背影漸漸遠去,她知道,這輩子和祁小羽的緣分已盡,包括朋友緣。


    “師父,對不起”......


    迴到武漢的祁小羽,如果說,沒有被張茜事件影響到心境,那必是假話,怎能不心痛?雖然不曾與張茜涉及到兒女私情,但她不是別人,自己苦心扶持起來的得意‘弟子’,如此放縱墮落,是他不曾想象的結果。


    好在開學在即,大三年級繁重的課程安排,使他很快進入狀態,偶爾與喬曉溪的聯係,成為他學習生活中唯一的‘調味品’。


    再不用擔心張芯蕊的癡心,張茜的迷失,陳月馨也忙於備戰考研,再沒有對他有過‘非分之想’。


    ......


    時光飛逝,轉眼間大三年級結束,這年暑假,祁小羽依然沒有迴家,有幸受雇於之前兼職工作的廠子,與梁小虎一起開始了畢業前的最後一場拚搏,當然,隻為了豐厚的薪水而拚。


    與之前兼職車間小工不同,通過三年苦學,基本可以熟練操作各種製圖軟件,老板為他倆提供了一份機械零部件模具設計的工作,不必再靠體力去賺得薪水,雖然所屬行業不同,卻也感歎建築專業的強大,學科運用軟件之廣泛,成為了他們的優勢。


    祁小羽和梁小虎二人分成白夜班,祁小羽每天晚上八點接班,第二天早上八點,梁小虎再來換白班。


    以至於整個工作階段,二人幾乎沒機會在一起耍鬧,甚至聊天,每天十二小時工作時間,高強度的工作狀態下,依然沒有擊垮兩個年輕人的工作‘熱情’,隻因為每小時四十五元的高額報酬,還有之前很少能吃到的美餐。


    在祁小羽二人看來,這家工廠的老板還是頗具人情味的,為員工提供住所,還有美味的工作餐,最主要的,在這個火爐城市度過煎熬的夏日,能享受到空調房才是‘王道’。


    每當與他人分享起這段艱苦的往事,別人除了投來羨慕的目光,都不會想象到那是一份艱苦到何種程度的工作...


    雖然工作場所在辦公室,但時不時的需要帶著圖紙下去車間,與一線工人進行接洽、核對,以保障批量生產出的模具是最精細的,高規格的。


    本來不用如此費心,原則上來講,隻要他們出的圖紙沒錯,剩下的就是車間工人的責任了,這可能就是作為剛剛步入社會的年輕人,一種責任感和工作熱情驅使吧。


    最重要的莫過於車間的工作環境,記得第一次見到那種工作場景,不知道的人以為這是一家從事危險化學品生產的企業,每個人都帶著厚重的專業級防毒麵具,同樣的工作服,同樣的工作模式,如果不卸下防毒麵具,隻能靠識別胸前的工牌才能知曉,是該稱唿‘大哥’還是‘大姐’...


    所有人都幾乎超出人體極限般,忍受在這個吵雜的,煙氣彌漫的工作環境裏,機械切割金屬器件產生的高分貝噪音,激光切割特殊材質產生的大量有毒氣體...


    也許,每次說到這裏,之前投來羨慕目光的人都會驚歎不已,何曾想每份看似高額的報酬背後必定是非同尋常的付出...


    開始,可能是一股出於對工作的熱情,煎熬了兩個月後也隻剩下對高額報酬的垂涎了,梁小虎終於還是扛不住了...


    入廠之初,梁小虎藏了一個‘小心眼’,趁祁小羽不備,私自將二人的工作安排填表交給老板,直到第二天正式分白夜班,祁小羽才知道,梁小虎特意將自己安排在白班,畢竟,隻要是腦袋不傻的人都能琢磨過來,白班肯定要比夜班好熬一些。


    人非聖賢,存有私心很正常,再說,梁小虎體質不太好,祁小羽故作不知曉此事,在他看來,三年朋友情誼還不至於因為梁小虎的這點私心遭到質疑。


    而且,實際工作狀況也出乎梁小虎的意料,最初,白班還沒有太過於忙碌,不過幾日,由於廠子連續接到幾份大單,老板隻好加派人手在白天趕工,雖然夜班也開始變的稍有忙碌,考慮到夜班員工更辛苦一些,梁小虎所屬的白班團隊,相比夜班工作量提高了兩倍以上...


    直到有一天,祁小羽拖著疲憊的身體迴到員工宿舍,按照往常慣例,此時梁小虎早該起床趕赴工廠,每天機械式的工作狀態,早已讓二人的生活變得麻木,眼瞧梁小虎仍然貓在被窩,似醒非醒的看著剛進門的祁小羽。


    倆人都沒吱聲,祁小羽使出吃奶的勁努力脫著髒兮兮的工作服。


    之前‘美味’的工作餐,現在就算是‘滿漢全席’擺在麵前,也已經無法勾起他們的味蕾,如果不是需要每天‘慰勞’累垮的身體,他們隻想迴到宿舍馬上衝個澡,再唿唿睡個美美的覺。


    “和尚,該上工了,你已經遲到了,起來啦,兄弟。”祁小羽說完即準備去往食堂...


    “哥們扛不住了。”身後,梁小虎嘟囔一句。


    “你說什麽?”祁小羽詫異道。


    “我不想幹下去了,身體實在吃不消了。”


    祁小羽轉身走近床邊,看得出來,梁小虎是認真說的,再無往日的活潑風趣,臉上充滿了疲倦,有氣無力的蜷縮在被窩。


    “要不咱倆換個班?這工作的確很累,但是薪水···”祁小羽還想鼓勵一下。


    “兄弟,咱倆的初心不就衝這高薪來的麽,可是,我真心扛不住了,再說也差不多了,賺點生活費已經很滿足了。”


    看來梁小虎去意已決,隻是突然聽他這麽一說,心裏空落落的,每天麵對枯燥、傷身的工作,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裏,每天能看見梁小虎這唯一熟識的人,也能讓他心裏多些堅持勁。


    “好吧,那你迴學校好好休息,但是千萬記得,等迴去學校要替我保密,如果曉溪打電話到寢室,千萬不要說漏嘴。”祁小羽特意囑咐道,喬曉溪從來都不知道她的戀人在這種廠子打工。


    “兄弟,不是我說你,喬曉溪的情況哥幾個也都大致了解一些,可是···你為什麽還要這麽拚?”梁小虎似乎說出了藏在心底很久的話。


    祁小羽不加思索道:“虎哥,你覺得靠女人吃飯光榮麽?”


    梁小虎忽然語塞,豎起大拇指,“兄弟,哥啥也不說了,你是好樣的,但是,一定要注意身體,這玩意可不是鬧著玩的,平常要注意勤換防毒麵具。”


    “嗯,虎哥,我會的,放心。”拍了拍梁小虎肩膀轉身走開。


    梁小虎忙喊道:“兄弟!···哥對不住你呢,咱倆剛來廠子的時候,我把表···”


    沒等梁小虎說完話,祁小羽說道:“虎哥,你記住,你我是好哥們,好室友···行啦,大老爺們,別磨磨唧唧了,我先去吃飯了,一會迴來得趕緊睡覺,哥們都困蒙圈了,你一會記得去和老板說明白,咱賺點辛苦錢不容易,別讓人家以曠工給你扣點。”


    “嗯,謝謝兄弟。”


    看著走開的祁小羽疲憊的身軀,梁小虎心裏特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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