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查看梅韶的傷口,瞥了一眼白秉臣暗沉的臉色,沒敢說話。


    「怎麽樣?」


    「大人中箭不深,應當沒有大的妨礙,隻是失血過多,若不是及時處理,恐有......」


    白秉臣抬眼睨了他一眼,嚇得醫師咽了半截子話。


    「小的沒有治過箭傷,並無十足把握,隻能先用些止痛藥物,讓大人緩緩疼痛。」他恭敬地奉上一個棕色小瓶,在白秉臣的掌心裏倒出兩粒黑色小丸。


    其實這樣的傷他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隻是眼前這個人,看著也太可怕了些。


    在獵場上討生活,他見過許多貴人,也見過他們受傷後鬧騰著發火的樣子,可唯獨沒有見過這樣沉默得令人害怕的。


    白秉臣的眼中似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海水,愈發平靜和從容的姿態下掩藏著隨時可能爆發的漩渦。他什麽都沒有說,甚至沒有威脅自己如果治不好眼前的人會把自己怎麽樣,可在白秉臣斜斜看過來的一眼,他就知道,這樣的無聲隻是爆發前的沉默,如果他懷中的這個人真的有什麽好歹,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


    因此,他很明智地沒有動手。


    「重錦......張嘴。」白秉臣壓住眼中的鬱色,接過那兩粒藥丸,以一種粗暴的方式掐開他的嘴,給他灌了進去。


    迷濛之中感受到口中炸開的苦味,梅韶皺了皺眉頭想要用舌頭頂開,卻被強硬地扼住了嘴巴,避免他把藥吐出來。


    「咳咳......」梅韶難耐地低聲咳嗽了幾聲,臉上浮現出不自然的潮紅,皺著眉將藥丸吞了下去,半睜開眼幽怨地瞪了白秉臣一眼,似是在無聲地責怪他剛才粗魯的舉動。


    隨即又被肩頭處拉扯的疼痛激得身子抖了一下,梅韶脫力地蹭在白秉臣的懷中,又哼唧了兩聲。


    白秉臣環著他,手上並沒有什麽大的動作,隻是抵在他背後的手收緊成拳,目光沉靜地看著懷中的人,沒有移開片刻目光。


    獵場的醫師站在一旁,一時走也不行,不走也不行,隻好盡量地不出聲,做一個帳中的擺設。


    約莫過了兩盞茶的時間,從帳外帶起一陣疾風,一個青衣人背著個木箱走了進來。


    「嘖——」季蒲瞥了一眼梅韶肩頭的羽箭,抽了一口涼氣。


    聞言,白秉臣抬起頭來,目光鬆動了一下,可又在看到季蒲的反應後,繃緊了身子。


    「他這是......睡著了?」季蒲迎上白秉臣的眼睛,帶了一絲調侃問道。


    見他這副神態,白秉臣便知應當沒有大礙,一直吊著的一口氣鬆了下來,他微微朝自己抵在梅韶背後的手瞥了一眼,鬆開的掌心已經濕漉漉的,在放鬆下來的瞬間,瀰漫開一點細微的癢來。


    「你出去吧。」他朝著站在旁邊半晌的醫師開了口,那醫師立馬拎著東西跑了出去。


    「看來你把別人嚇得不輕。」季蒲頗有閑情地瞄了一眼落荒而逃的醫師,出言調笑道。


    「來看看吧。」白秉臣出聲竟有些暗啞,聽得季蒲半挑起眉,知他心中焦躁,也不貧嘴了,蹲下身子查看梅韶的傷勢。


    「別一副要吃了我的樣子,沒什麽大事。」季蒲扒拉著梅韶肩上羽箭的四周,似是在找一個合適的位置下手。


    他試探捏住箭頭處往外拽了拽,梅韶立時悶吭一聲,朝後躲避,眉頭緊緊地擰在了一處,整張臉都往白秉臣的懷裏鑽,「疼......」


    季蒲按住他亂動的肩膀,正想加了力道往外拽,卻被白秉臣抵住了。


    「你能不能......」白秉臣斟酌了一下用詞,道:「拔得利落些。」


    依照季蒲的手上的準頭,本不該這樣慢條斯理地折磨人的。


    季蒲撥開他的手,往梅韶箭頭深處撥了撥,嘆了一口氣,「好了,現在不用拔了。」


    「不拔了?」白秉臣看著他打開木箱,掏出了一把細長的銀刃,在火上稍稍烤了一下。


    「這個箭頭是帶倒鉤的,硬拔的話能拉出來個窟窿。」他朝白秉臣點點頭,示意他按住梅韶,「我得把這個箭頭挖出來,你扶著點,別讓他亂動。」


    白秉臣抿了一下唇,抬手從梅韶的腋下穿過,環住他整個胸膛,將他禁錮在自己身前。


    季蒲用另一隻拍拍梅韶的臉,試圖讓他清醒一點,「別亂動,不然劃到別的地方,可就是白受罪了。」


    梅韶睜開眼,眼中迷濛的水霧還沒散去,他屈指咬在了唇間,含糊地應了一聲。


    白秉臣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將他的手撥了下去,伸出自己的另一隻手抵在了他的唇上,朝季蒲道:「開始吧。」


    梅韶低下頭看了一眼送到唇邊的一截手腕,隱約可見青筋的手腕上有一道細長的疤痕,隻是比他手腕周邊的膚色稍淡了一些,平日裏根本看不出來。


    他清醒的目光裏突然略過一絲晦澀,又被他掩下,輕輕咬住了白秉臣的手腕。


    季蒲根本沒有發現他神色的變化,一心盯著他肩頭的傷口處,找個了適合下刀的地方,利落地下了刀。


    幾乎是瞬間,梅韶的身子抖動了一下,半睜著的眼睛也失焦地看向遠處,細碎的悶哼從他唇齒間溢出,可白秉臣卻沒有感受到意料之中的疼痛。


    梅韶隻是用牙齒在他的手腕上微微地磨動著,沒有下半點力氣。


    他更像是一個得到心愛之物的小獸,隻是銜著白秉臣腕間的軟肉,一點一點地廝磨著,不肯將自己的牙齒刺入那皮肉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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