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幾位大妖怪雖各有本事,要麽懂得多,要麽妖力強,可是畢竟比起天後,尚為年輕。天後就這麽靜靜的坐著盯著他們看,沒過多久他們便有些沉不住氣了。


    白芷打破了安靜:“娘娘此次前來,恕我們青丘也沒有提前準備,招待不周,卻仍然不得不鬥膽問一句,娘娘此次屈尊前來,所為何事?”


    天後從身後鸞鳥手接中去過她泡好的茶,芬香撲鼻,他們連泡茶的水都是從天界帶來的,這副做派,架子端的十足。


    她輕輕的飲了一小口,這才緩緩開腔:“本宮丟了個婢子,聽說跟青丘關係甚篤,左思右想,為了表達誠意,還是得本宮親自來,一則感謝青丘照應,二來也討教一下,本宮那個婢子,去了哪裏?”


    她沒有問是不是在青丘,自然是已經查探過了,白芷搖搖頭:“不知娘娘說的,是哪位仙娥?我們青丘都是些不知禮的妖怪,不敢胡亂攀交上界仙娥。”


    兩人來來迴迴打著機鋒,卻不曾想從外麵飛進來一個鼻青臉腫的人,定睛一看,龍身鳥首,正是櫃山的山神,塗山看了看白澤,都暗叫一聲不好,這小人怕是要反水。


    天後嫌棄的看了他一眼:“成何體統,站好了說話。”


    “娘娘,您要找的仙子,在羽山,嫁給了魔界元昊,做了魔界的魔後。”櫃山山神不敢看青丘妖怪們,一股腦把知道的全說了。


    然後還兀自憤憤的說:“那元昊甚是囂張,派手下將小仙隔空捉道羽山,打了一頓,扔了出來,說往後不許到羽山十裏處,否則便要扒了小仙的皮。”他痛哭流涕:“娘娘,那元昊甚是囂張啊。”


    塗山聞言便問他:“你可見到元昊了?”


    山神垂著淚:“那是沒有,如今他那裏還需要自己出手,他手下那個紅瞳蠪侄,便都給他料理幹淨了。”


    塗山便說:“既然如此,安知不是紅瞳蠪侄自己的行為,不過是打著元昊的旗號罷了。”


    山神憤憤的說:“那也沒有什麽不一樣,都是他們魔物所為!”


    天後猛的站起身來,元昊活著的信息遠比絳珠在魔界讓他震驚,她會過頭看著青丘幾個妖怪:“這事,你們可知情?”


    塗山點點頭,卻又搖搖頭。點點頭是說之情,搖頭卻是說不能說。


    天後極為生氣:“你們以為自己是講義氣?重感情?幼稚可笑!”她也顧不得多加訓斥,帶著櫃山山神迴天宮去了,山神直到離開都不敢再多看青丘妖怪們一眼。


    雖然魔界和櫃山山神不知道元昊息土的秘密,但是既然知道元昊複活了,天界自然也是遲早有辦法查出來的。


    不出所料,這個消息震怒了天帝,聽說他在明光殿大發雷霆,摔壞了許多寶物,接著各路星君便紛至遝來,問青丘是否清楚此事的來龍去脈。


    青丘三個大妖怪便都躲了出去,說是雲遊四海去了,各路星君們恨得牙癢癢,恨不得拆了青丘。


    這其實是他們能給長風能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事後他們也反思過,是不是自己過於意氣用事,才導致後來的結局,但就算再來一次,他們還是會做一樣的選擇。


    畢竟一場朋友,過命的交情,在元昊還是沒有做出難以接受的事情的時候,他們是不會放棄他的,而且現在看起來,他不過是為了跟絳珠在一起而已。


    應龍也難得的沉默,他向來是規矩的,雖然不認同八尾狐的做法,卻難得的也沒有向天界透露詳情,想來多少還是有對長風同情的情分在其中。


    星君們想破了頭也不知道當年長風還留了一顆心髒,也沒有仙人想到去堯帝墓問詢,哪怕入口就在天宮,所以暫時對於元昊是如何複活的一無所知。


    但隻要元昊不出魔界,他們也無法做些什麽,除非天兵全境壓上,一舉鏟除魔界,可這卻是不行的,女媧娘娘設立魔界,也有她的考量。


    凡人都會有貪嗔癡,執著過了頭,變會滋生魔性,如果今日鏟除了羽山,沒有了魔物的拘禁之地,那魔物豈不是更加的肆無忌憚橫行人間?


    羽山不但不能鏟除,更是有實際需要的,比如昆侖就孜孜不倦的把驅除不掉的魔物趕到這個魔物聚集地當中來,所以這便也是羽山的價值所在,畢竟人非聖人,貪嗔癡念人人皆有,不過有的人控製的好,有的人則受它空製,墮了魔。


    和平的日子,墮魔的便少一些,若是羽山天災人禍,那魔物滋生,甚至不需要羽山的魔物出來引誘。


    也不光是凡人,還有自己心甘情願一心入魔的紅瞳蠪侄,甚至還有墮入魔道的神仙,所以羽山是必須存在的,它如同一個陰暗的地方,放置人們黑暗的一麵。


    但是羽山是否需要一個魔王,這卻是否定的,最好他們一團散沙,都自顧著自己,最好都爛死在羽山,永世不再出現,被世人遺忘在角落,死亡、腐化。


    而如今長風居然在羽山複活,甚至幹脆墮魔自稱魔君元昊?這簡直犯了天界的大忌,不過長風也好,元昊也罷,他們的存在本來就是天帝的逆鱗,脫不開,躲不掉。


    青丘這樣的不配合也觸怒了天帝,老君怕被連累,主動的請纓呆在青丘不走了,一副勢必要等到幾個妖怪迴來不可。


    塗山和白芷的立場其實已經請白咎代為轉達了,隻要元昊安安分分的留在魔界,約束眾魔,對五界都是有益無害的,畢竟減少了許多的不確定。


    隻要他留在魔界,沒有做出傷害別人的事情,青丘就還是當他是長風,是青丘的朋友,青丘不會出賣他。


    塗山和白芷這樣做,也是壓上了自己的性命來信任長風,也是用他們的能量,來給長風爭一席之地。


    其實,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也並無不可,五界各自有自己的頭領,和平共處,總是長久的,可是,天帝卻不能容忍元昊的存在。


    這便是紅瞳蠪侄的好謀劃,從頭至尾,他們隻是在櫃山山神巡山路過時拋出繩索將他拖入結界狠揍了一頓,順便讓他體驗了瘴氣的腐蝕,然後告訴他元昊的事情,兇惡的表示,他們的主君元昊宣布了,從此羽山是他的,讓山神不要來打擾了魔君元昊和魔後絳珠的生活。


    山神聞言自是吃驚,又兼著恨極了魔界這些混蛋們,沒過幾日,聽說天後到了青丘,便第一時間奔去告狀去了。


    紅瞳蠪侄這幾日便都在魔界邊界附近張望,天後急急忙忙儀仗都來不及整理就帶著山神迴去的時候,他便知道,他的計謀已經成功一半了。


    元昊取迴靈石拿迴法力又如何,青丘向著他又如何,他能一個人跟整個天界抗衡嗎?紅瞳蠪侄相信,在天界的幫助下,他們魔物一定能得到一個強大的君主。


    不過元昊並沒有太過上心紅瞳蠪侄這些小把戲,他寧願把更多的時間拿來陪伴仙子,他總有一種不安全不確定的感覺,這些日子,是他們向上天偷來的,過一日少一日,自然是要無比珍惜的。


    等到他看到星君們一波一波去青丘的時候,他便知道絳珠的失蹤已經被天後察覺了,而他們能在一起的日子就更加的屈指可數了。


    元昊並不想真的做魔界的主人,他不過是想找一個地方跟仙子安安靜靜的生活,在山頂這個潔淨的結界裏,他們忘卻外界的紛紛擾擾,隻終日耳鬢廝磨的過著自己的日子,然而這樣的日子,也到了盡頭了。


    第一個鬆口的,卻是畢方。


    應龍沒有被懷疑,也沒有被詢問,青丘妖怪們卻因為實力被天界忌憚著,也沒有太過於逼迫,但對於一個作為天後寵物養大的畢方,毫無背景的畢方,想要處罰起來,卻是方便的。


    畢方是火係的神鳥,不怕業火,天帝便將她綁在天罰祭壇上,接受天罰的雷擊,畢方被折磨的毫無防禦的力量之後,天帝給她上了真言咒。


    畢方不受自己的控製,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天帝大驚,急忙親自去了堯帝墓查看,並將句芒一陣責備。


    句芒卻淡淡的說:“如今他既沒有過錯,您卻是不宜逼迫他過甚,須知水至清則無魚,過去如此,現在也如此,放他一條生路,何嚐不是放下您心裏的執念,長風也好,元昊也罷,都是第二個人了。”


    天帝見句芒毫無悔意,怒道:“既然你喜歡守在這裏,就永生永世不得離開罷。”句芒微笑:“如此甚好。”


    天帝甩手,怒氣重重的走了。


    事情是誰沒有沒想到的,當日在昆侖執行取骨還石的貪狼星君更是膽戰心驚,他聽到奄奄一息的畢方說出長風心髒存活的時候,便知道自己真的是大錯特錯了,這下跟著畢方一起去天罰都不為過。


    而畢方在說完這些話清醒過來,看到周遭情形之後,絕望之下的她用盡剩下的的法力燒死了自己,隻剩下一團黑色的灰燼,鸞鳥流著淚,將這團灰燼默默的收入錦囊之中。


    天帝一臉陰霾的看著殿中站著的諸位神仙,元昊是他的逆鱗,私自使用息土更是犯了天條,若非句芒已經早就自我驅逐到了堯帝墓守墓,他連斬殺句芒的心都有了。


    壞人總得有人來做,貪狼星君既然做事不徹底,那邊自己去收拾殘局罷。


    他帶著畢方接受天罰時的羽翼,來到羽山之巔,濃厚的瘴氣迅速的腐蝕掉了他的防衛,好在他在最後的時刻進入了宮殿之中。


    那是元昊跟絳珠一起生活的世外桃源,桃花式神穿梭其中,照料著絳珠的各色花草,雕梁畫柱之下,絳珠猛然見到貪狼君,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失蹤已經被發現了,已經一百年了,她心裏已經很感激了,這都是偷來的日子,也是要到頭了。


    可是接下來,貪狼君卻將一團血肉模糊的羽翼拋在她腳邊:“因為你,畢方死了。”


    絳珠大驚,她蹲下去,捧起羽翼,那的確是畢方的羽毛。“這些是畢方在遭受天罰的時候掉落的,她已經燒死了自己。”貪狼君冷冷的說。


    “你們不是神仙嗎?不是號稱仁心仁德嗎?怎麽可以這樣,就因為畢方隻是一隻寵物嗎?就因為她沒有人憐惜嗎?”絳珠憤怒的斥責。


    “你別惡人先告狀,她可是為了你。”貪狼君說:“她被天罰之後,上了真言咒,長風的秘密,瞞不住了。”


    “我從來就沒有想瞞過什麽秘密。”元昊走進來:“貪狼星君別來無恙?”貪狼看著他,他的容貌沒有絲毫的變化,一如在昆侖死去之前那樣俊朗。


    “不知長風今時今日,作何打算?”貪狼星君看著元昊的眼睛。


    “星君慎言,長風已死在昆侖,星君親自下的手,如今在下元昊,魔界元昊。”元昊撣了撣衣襟上的枯葉,好整以暇的說。


    “天帝讓我來,帶仙子迴天宮。”貪狼君見元昊並不迴答他的問題,隻好開門見山說出來意。


    “我不迴去。”絳珠說,她原本見到貪狼君的時候就已經決定跟他一起迴去了,可是看到畢方的羽翼,她便改變了主意。


    “怕是不行。”元昊說,他走過去,牽起絳珠的手,十指相扣:“誰也別想從我身邊帶走她,我們已經祭過天地,在這裏成親了,她是我的妻子,我誓死都要守衛她。”


    貪狼君問:“哪怕天界踏平羽山,你也在所不惜嗎?”


    元昊不在乎的聳聳肩:“你們來試試,你若是可以走出這結界,不撐防衛,安全走出羽山,你們便可以來踏平羽山,否則,隻怕是來得去不得。”


    “羽山的魔物,皆是世人所遺棄的感情、惡念,都是你們拚命想要忘記和無視的存在,既然你們那麽不願意看到,又何必咄咄逼人。”元昊感歎道。


    “你願意看到元昊一個人對抗整個天界嗎?”貪狼星君轉而麵向對著絳珠問。


    絳珠搖搖頭:“你們怎麽對畢方的我看見了,我若是迴去,你們也是拿著我威脅昊郎,我是決計不會迴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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