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青丘的小妖怪學堂出了一點狀況,白咎很不滿意它們的進度。


    雖然小妖怪們早慧的開始化形了,可是進度遠遠達不到白咎的期望,溫和柔軟的白咎在這些小妖怪的培養上有超乎尋常的執著和非常嚴格的要求。


    化形的小妖怪們有的先長出頭,有的先長出身子,奇形怪狀,也虧得白咎見怪不怪,來送信的稽風會見到白咎身後那一長串的奇怪東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他在白澤院子的正中心,稽風會對天哀歎:“老天爺,你們真真是要嚇死我才甘心嗎?我真是上輩子是你們的死敵嗎,這輩子來被你們青丘折磨。”皎皎給了他一個白眼,手伸出去:“信呢?”


    稽風會心不甘情不願的從懷裏拿處楚雲的信。皎皎一邊打開信,一邊說:“你又不是沒有在青丘呆過,就那麽點小東西就能把你嚇得暈了過去,真是沒用!”稽風會強嘴:“那可不是許久沒見這麽悚人的場麵了嗎?”


    皎皎白了他一眼,他乖乖的閉了嘴。


    楚雲近些年的來信都很直接,沒有多餘的話,她說,孩子長大了,她考察多番,都不是做帝王的性子,也沒有做帝王的實力,她年紀也大了,想要放下這麽多的事情,跟夫君一起從此逍遙山水間,她準備效仿先帝,擇賢禪讓了。


    皎皎嘀咕:“那裏有那麽多彎彎繞繞,你迴去告訴她,得了空了,就來青丘小住,她一直想來,如今倒是方便了的,就說她隨時來都是可以的。”


    稽風會愉快的迴去了,每次都很期待來青丘,來了又很期待迴大荒,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麽情況。


    白芷在樹屋門口,也在張望著那一群奇怪的小東西,他們家九尾狐九方不在,必然又跟赤狐和百花去玩耍去了。


    白芷有些頭疼:“你說九方到現在還是個狐狸,別的妖怪或多或少都有化形的跡象了,可別是咱們兒子沒有這天賦吧。”


    塗山擺擺手:“九尾狐成長本來就慢,壽命越長的妖怪化形越晚,這你是知道的,狼族化形早,可是比起來他們壽命也短啊,你且安心吧。”


    白芷疑慮的說:“話雖如此,可是放在那群小妖怪裏麵,總是覺得焦慮。”


    塗山輕輕的擁抱了她:“你且放寬心吧,沒事的。”


    塗山九方和赤狐,它如今也有名字了,叫赤狐琰,白澤見它終日和九方廝混,好奇的抓來看了看,覺得這小紅狐雖然不是九尾狐,但是天賦極高,值得好好教導一番,於是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做赤狐琰。


    這小狐狸本是青丘普通狐族,竟然難得的生得通體赤紅,一根別的毛色都沒有,白澤也發現這小狐狸頗有些特別的天賦,什麽普通的東西到他爪子裏,撥弄幾下,總有特別的用途,匪夷所思。


    白澤便存了要調教它的心思,時不時的把它抓到自己的院子,倒是讓九方十分不開心,每次都朝他呲牙咧嘴嗚嗚直叫。


    白澤就取笑塗山:“瞧你生的好兒子,這麽些年了,連說話都沒學會。”嫌棄之情溢於言表,白芷一記眼刀,白澤便把後麵的話改成了:“但是穩重、忠厚,絕對是好孩子。”


    白芷點點頭,自己的小狐狸,隻有自己能說,旁人一句不好的話都不能說。


    塗山袖手旁觀,恰到好處的微笑,讚揚白芷的威風,白澤哼了一聲,扭過頭去賭氣不看著這個欺負人的夫妻倆,也不想想其實是自己先說別人孩子的不足。


    這便是沒有白澤沒有經驗的緣故了,但凡別人的孩子,妖怪也好,神仙也好,凡人也好,當著別人的麵兒,自然是不能如此直接的說不足的,最好是誇讚,即便是要批評,那便卷心菜一般將想說的話層層包裹好了說出去,讓人自己去品其中滋味。


    那種挑剔人家容貌、長相、天生缺陷的話,最好爛在肚子裏,永遠管住自己的舌頭,善良一些是沒錯的,毒舌也是要分場合和對象的,否則便真的要讓人生厭了。


    白咎這個娃娃頭作得頗為稱職,獲得了青丘上下一直好評,每日各位妖怪爹娘們都拉著白咎誇讚不已。


    白咎多次提示暗示提醒各位妖怪爹娘要注意關注孩子們化形的進度,卻毫無效果,於是她需要根據每個小妖怪的體質和天賦給他們製定了一套妖怪養成計劃,送給各位妖怪爹娘。


    雖然她對於白天在山穀中照管這些小妖怪、讓他們快樂玩耍沒有任何問題,可是她還是很希望各位妖怪父母們承擔起做父母的職責,青丘的未來她一個人可扛不起來啊。


    不過跟凡人不同的是,妖怪父母們一貫都是放養的作風,也是為什麽白澤受不了這些滿山跑來跑去、尖聲叫喚的小妖怪們,才把他們交給白咎弄到山穀裏去了,不然青丘也會遍地打滾這些熊孩子的。


    妖怪雙親們顯然非常抵觸白咎這個養成計劃,不過因為白咎頗有聲望,他們敢怒敢怨不敢言,不光如此,還要做出笑眯眯的樣子來。


    白咎天然帶有一種威信,這種威信不是像白芷那樣侵略性的,或者塗山那樣穩重的,而是溫柔而堅持的,如同水滴石穿一般,妖怪們大多都是她經受安頓的,大多都知道她的性子,你若是不同意,很好,她便能很快速給你找出若幹個理由,總有一個能說服你。


    隻不過這一次這個養成計劃,實在太過於違背妖怪的天分,他們受不了被這樣的束縛,尤其是要他們管教這些熊孩子們,他們其實也並沒有對這些孩子們有過高的指望,自己化形都是有機緣巧合的,怎麽就能硬壓著孩子一定要化形修妖途了,做個動物也並沒有什麽不好。


    可惜對手是白咎,屈服是唯一的選擇。


    第一個接到這個計劃的,不幸得很是塗山和白芷,作為萬眾矚目的大妖怪,它們的兒子塗山九方是小妖怪裏麵進度最慢的,他們必須要給各位散漫的妖怪們做一個好的表率,哪怕是為了九方。”


    於是白芷隻好硬著頭皮接了下來,白咎要求她要訓練塗山開始要“有意識的吸收靈氣,並且化入脈絡”。


    白芷小聲嘟噥:“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麽‘有意識的吸收靈氣’還要‘化入脈絡’。”白咎溫柔而堅持的看著她,白芷便低頭,如同蚊子一般細聲細氣哼了兩聲,白咎溫柔的問她:“姐姐可以嗎?”


    白芷抬起頭,拍拍胸脯保證:“沒有問題,一定交給塗山。”


    正在跟白澤商量青丘是不是要把櫃山也弄進來的塗山打了一個冷戰,突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那一天晚上,是青丘史上最淒慘的夜晚。


    據過來妖怪迴憶,當天小妖怪們的慘叫聲,哭泣聲,抓狂聲此起彼伏,有的由此引發了夫妻間混戰的也有,夫妻雙雙出手教育小妖怪的也有,最後實在折騰不下去坐在地上哭的也有。


    白芷當天晚上說要去巡查,把九方和白咎的妖怪養成計劃丟給塗山便跑出去了,她在招搖山上都能聽到青丘的動靜,更加不敢迴去。


    塗山看看九方,小狐狸原本被他拘著規規矩矩的坐著,腦袋一點一點的,一副困極了的樣子,他把九方抱起來,放迴床上去,九方便翻了個身,唿唿入睡了。


    塗山伸出手,觸碰到樹屋牆壁,一縷靈氣從樹屋鮮活的樹葉上沿著他的手輸入九方體內,在九方的體內若隱若現。


    塗山撓頭,這可怎麽辦好,引進去的青丘靈氣不會自己變成他的妖氣,如果給他輸入妖力的話,又會被白咎發現,這下作弊被發現可丟臉呢。


    塗山抓耳撓腮想不出好辦法,白芷又躲到外麵去不肯迴來,索性他也變迴狐狸縮到窩裏去睡了,九方小腦袋拱阿拱,拱到塗山懷裏找了個溫暖的地方唿唿大睡,聽著九方睡熟的聲音,塗山也睡著了。


    白芷躲到半夜青丘吵鬧聲小了才敢輕手輕腳迴到青丘,發現塗山與九方早已經唿唿大睡,九方體內的靈氣明顯是外來的,她不禁哭笑不得,明兒一家三口一起被白咎懲罰好了。


    青丘這麽大的動靜自然又經動了天上那位生性多疑的神仙,因為第二日清晨,司命星君就巴巴兒的趕了來,他其實夜裏就到了,可是自然是沒有人理他的,畢竟大家都折騰累了,睡得很沉,唯一知道他來了的黑目,假裝沒發現他,他隻好在青丘入口吹了半宿冷風。


    下次一定要算好時間,他恨恨的說。誰讓他不過是早來了一會兒而已,上麵發了話,他自然第一時間下來,也忘了算一算下麵到底是什麽時辰。


    太陽升起來後,開始有妖怪活動了,黑目看過去,都是還沒有生崽的妖怪,他一麵同情昨天夜裏遭罪的大小妖怪們,一麵暗自慶幸好在皎皎如今已經長大成狼,他不需要遭這罪,至於皎皎未來生個什麽樣的小妖怪,那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司命一麵好奇的四處張望,一麵問黑目:“你們青丘昨兒夜裏進賊了?吵成那樣!”黑目搖搖頭,指著前方,司命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從青丘各個角落鑽出來一群小妖怪,一個個烏青著眼眶,耷拉著腦袋,不約而同往一個方向趕去。


    “這是怎麽了?”司命問。


    黑目再一指,司命看到樹屋麵前,同樣耷拉著腦袋的塗山和白芷正在當著全青丘妖怪的麵兒接受白咎的批評。


    司命那是受過白芷冷遇的,如今見到那麽飛揚跋扈的白芷乖乖拎著耳朵聽人訓他算是大開眼界了。


    “你們倆可是青丘的主心骨啊。”白咎柔柔的開口,司命訝異極了,就她這個力度,白芷能聽她的?


    黑目擺擺手,示意他看下去。


    “我不過是指望你們能做個好榜樣,畢竟那麽多妖眼睜睜看著呢。”白咎語音裏一點責備的語氣都沒有,可是那倆狐狸卻已經準備好把頭埋到尾巴裏麵去了。


    “我知道大家自小長大都是無拘無束的,可是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咱們青丘可都還是廢墟呢,爺爺也沒少教你們呀,如今咱們條件好了那麽多,怎麽還能仍由孩子們自己玩耍,化形隨緣呢,難道大家就不想跟自己的孩子長長久久在一起嗎?”白咎語調一直都那麽溫柔,就是在閑話家常。


    說得就好像她自己聽過青丘爺爺教導一般,也說得青丘爺爺多麽的嘔心瀝血一樣。


    司命當真對她刮目相看,這個其貌不揚的清秀丫頭,從來都是在青丘默默無聞的做一些繁瑣事情的,真真沒想到她居然話裏話外那麽厲害,抓關鍵抓得又準又恨。


    眾妖們鴉雀無聲,沒有人敢說個不字。


    乖乖的迴家去了,白咎看了看倆狐狸,眼神裏沒有失望,全是滿滿的期待,塗山第一個受不了了,他點點頭,承諾一定會做好一個父親該有的樣子,白芷也不敗在了那眼神之下。


    司命笑了出來,原來這位小姑娘,才像是青丘真正的主人啊。司命心想,這下知道下次有事情要找誰了。


    白澤躲在屋子裏不肯出來,他默認為這事兒跟他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卻沒想到白咎直接把赤狐琰算到了他的頭上,白澤苦惱的問:“為什麽每次都是我?”他這連續一茬一茬已經照料許多次,為什麽赤狐琰又算到了他頭上?


    白咎可不管這些,反正就是算了就是算了。


    司命驚掉了下巴,這樣也是可以的嗎?


    “這到底是為了什麽啊?”司命小聲的問黑目,黑目把他往旁邊一拉,悄悄的從白咎的視力範圍內挪了出去。


    “白咎小丫頭為青丘下一代操碎了心啊。”黑目評價道。


    司命苦笑不得,原來不過是學童帶了課業迴家而已,吵得驚動上天!他想起自己寫的那些命簿話本子,啞然失笑,這簡直是放之四海而皆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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