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和應龍等著若木的遺體和長風的衣冠入土為安之後,帶著絳珠一起離開了昆侖,迴到青丘。


    絳珠如今仙髓還給了天界,以一身凡胎要去找息土,可謂勇氣可嘉,卻自不量力。


    他們到青丘的時候,發現白芷和塗山也迴來了。兩隻狐狸原本還在在東山山裏轉悠,卻發現大量魔物湧入,他們覺得事情不對,怕羽山出了什麽狀況,急忙迴來了,才從白澤那裏知道發生了這麽多事情。


    絳珠看到白芷,一把將她抱住,嚎啕大哭起來,在昆侖,她一直壓抑著自己,隻是默默的流淚和低聲啜泣,在青丘,她總算是可以肆無忌憚的把內心的情緒都哭出來了,她的哭聲傳遍了青丘。


    長風是青丘最受歡迎的朋友,聽著絳珠的哭聲,許多妖怪也紅了眼眶。黑目擦擦眼角,恨恨的說:“混蛋!”青蘿還沒有到,她法力不高,禦劍趕不上應龍的速度。


    白芷輕輕的拍著絳珠的背,也不出聲,由著她把積壓細心裏的委屈難過悲傷心痛全都跟著淚水流淌出來,這樣的情緒,不能堆積在心裏,久而久之會有大麻煩。絳珠哭到眼淚都流幹了,而這一次的樹屋大廳,再也生不出那樣的花來。


    一直哭得暈了過去,絳珠手裏還緊緊的抱著長風的衣服,這長袍,她從昆侖一路抱到青丘,因為不能再用祥雲,應龍馱了她一路。一直在上麵看著她們的貪狼君明陽隻道她思念心切,不舍得放下長風的衣服,也沒有深究,他看她們入了青丘的結界,也迴天複命去了。


    老狐狸仔仔細細的跟青丘三位小大王講述了這事的經過,他們跟長風都是交好的朋友,都非常難過,白芷更是狐狸眼一瞪,準備闖上天去質問一番。


    被塗山一把拽住了:“小祖宗,你可就別添亂了。”


    白澤聽說了絳珠要去找息土的事情,唏噓不已,誰可曾想過初時驕傲飛揚的花神仙子,那麽嬌滴滴的仙女兒,如今為了長風,甘願放棄仙髓,以一凡人之軀入海去找息土。


    “總得有誰陪她去吧?”白芷看看塗山和白澤,白澤不行,妖力太弱,怕是自己都保不住。白澤從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深深的鄙夷,一時有些生氣:“不然你去好了,你強大。”


    白芷笑了,白澤別扭起來也是極可愛的啊。塗山趕緊拉住白澤:“別跟她計較。我們都去不了,東山我們還沒收拾幹淨呢,這會兒又出現這麽多魔族,現下誅妖獵人四處圍獵,我們也得趕緊把那些小妖怪們都弄迴來。”


    於是他們三個一起看向把絳珠弄迴來的爺爺和應龍。兩位老人家趕盡擺擺手,應龍是有神職的,片刻不能離開,老狐狸青丘這麽大攤子都能全推給乳臭未幹的兩小隻,更別想把絳珠綁在他身上了。


    “我倒是有個想法。”白澤說,他指了指西邊。


    第二日,絳珠醒來,大家一起來到招搖山找狌狌。


    狌狌倒是沒有拒絕,但是他也委屈的說:“每次有事情都會想到我,事情做完了又不理我,山下你們占光了我的地方,也沒句話。”


    他淚光漣漣:“阿芷,人家都多長時間沒見到你了。”


    白芷身上起了一層疙瘩,她塞住耳朵,說:“停,說妖怪該說的話!”


    狌狌委屈的說:“這也是妖怪話!”白芷暗暗心想,妖怪話,該死的塗山怎麽不會說!


    這兩句對話看在絳珠眼裏,聽在耳朵裏,落在心裏,怎麽都是勾起她迴憶,她淚水又下來了,白芷瞪了一眼狌狌,他乖乖的閉嘴。


    絳珠往前走了幾步,山下是長風一手建立的招搖鎮,雖說一直是叫著招搖鎮的名字,可是早就變成了城池,文貝放心的把他的權力中心設在了這裏,背靠著青丘,他如何不放心!


    皎皎也在城裏,她是唯一一個被白澤允許自由進出青丘和人間的妖怪,但是也為了防止她的妖氣被誅妖獵人發現,給她準備了藥劑壓製住她體內的妖氣,這也是有一半是人的好處,藥劑持久效果很好。


    文貝在招搖鎮建造了巨型的深海船塢,如今絳珠沒有了仙力,要出海便隻能使用凡人的工具了。白芷三妖在招搖山頂跟狌狌和絳珠告別。


    他們不想一起去招搖鎮見文貝,給他招惹麻煩。他們這麽多年,雖然默默的關注文貝和他的南楚國,卻從來沒有去見過他一麵,但每一個文貝的決定,殺伐,他們全都知道。


    狌狌一襲白衣,依舊是當初的翩翩少年郎,絳珠雖沒有了仙氣,容顏還是美得那樣驚鴻,皎皎帶著他們去見文貝,路上遇到許多上了年紀的人,有人攔住他打聽:“敢問這位小哥,周公子可是小哥的什麽人?”


    狌狌一本正經的迴答:“是我爹爹,我是小周公子。”


    那老人家恍然:“原來如此,我就說天底下怎麽會有長相如此神似的,簡直長得一模一樣。”


    狌狌微笑:“家父也常常懷念招搖鎮的各位呢,囑咐我來看看各位好不好。”


    老人家開心極了:“都好,都好,大家都好著呢。”


    皎皎笑著分開了兩人:“王還等著見小周公子呢,您先忙去啊。”老人家開心的點頭,離開,不一會兒,“周村長的兒子來了”傳遍了招搖鎮。


    作為最初一批在招搖山腳紮根的人來說,兩個人他們最為推崇,一位是將他們千裏迢迢帶到招搖安置的長風道長,如今生祠依然興旺,另一位便是這位周村長了,年紀輕輕的他當年為了安置招搖鎮這些人可謂殫精竭慮,付出頗多啊,足足十年之久。


    後來招搖鎮規模初現,凡事有了章程,他將招搖鎮還給長風,遠遊去了,再後來,長風又將招搖鎮托付給了文貝,才有了今天的南楚國。


    說起來,長風跟狌狌還並肩奮鬥了十多年,這十年,仙子不在,她聽完狌狌說這些年長風的事,眼眶又紅了,她被看管起來的時候,長風過得多苦啊,絳珠心疼不已。


    文貝看到狌狌,喜出望外,光著腳跑到廊下,拉著狌狌的手來到他的案前:“狌狌你看,我們招搖鎮如今這麽大了。”他抬頭看著狌狌,一幅學生求老師表揚的申請,皎皎難得看到他這樣的表情,也暗暗發笑。


    狌狌頗為讚許的拍拍他的手:“做得真好,一路上我們走過來,街道整潔,秩序井然,人人安居樂業,做的非常好。”狌狌給了文貝很高的肯定,文貝聽了十分開心,就像是被老師和長輩誇獎了的小孩子。


    文貝見隻有他們倆,未免有些遺憾:“怎麽就你們來了,塗山和白芷呢,白澤也沒來嗎?朱厭師父呢?”


    狌狌一一作答後,把此行的目的告訴了文貝,文貝聽到長風的消息後十分震驚,長風對招搖鎮的人們有再生之恩,他的生祠,已經不能叫生祠了,如今還香火鼎盛,人們都在給他求一個長命百歲。


    絳珠如今對凡人的信心已經被摧毀,那些逼著長風取骨還石的,不也是這樣的人們嗎,一開始不也是對長風愛戴有加嗎?


    絳珠不得不想,如果是招搖鎮的人們,結果是不是也是一樣。狌狌看到她的神情便知道她在想什麽,狌狌對她搖搖頭,不要試探人心,千萬不要試探人心!


    當日,長風去世的消息傳遍了招搖鎮,文貝宣布,此為國喪,舉國哀悼,招搖鎮全程縞素,更是連夜將長風對招搖鎮的恩情變成了話本晝夜傳唱,裏麵說長風是靈石轉生,最後為了天下蒼生,自取其骨,還於羽山。


    聽了話本子的人都對昆侖山下那些人沒什麽好感,好在相距甚遠,不然隻怕真的會發展到群毆。


    第二日清晨,文貝和皎皎親自將絳珠和狌狌送到碼頭,那裏停泊著文貝剛建造好的巨大遠洋船。


    因為見過海裏的世界,文貝一直都將航海作為南楚國發展的國策之一,這一艘船也是他準備要遣使遠行用的。


    既然絳珠要下海,那便給她和狌狌用了。船裏裝滿了各種南楚國的珍品,沿途需要補給的地方可以做一些交換。


    海洋廣袤,即便是狌狌也沒有辦法隻靠自己妖力在海麵縱橫,一樣會被淹死,龍族雖然可以海洋中自由無礙,可是堯帝墓並不是在某處等著她,機緣巧合才能看上一眼,不知道會花上多少年才能找得到的,龍族都是有值守的,不能跟她這樣在海麵上流浪。


    而且,找堯帝墓這個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畢竟,心髒的事情也不能讓上天知道。


    出於對長風的同情,所有知道此事的人,包括應龍和老狐狸去拜訪過的冥王,全都三緘其口,沒有人往天界傳遞半分消息。


    對於絳珠的出海,竟都以為隻是去實現長風那個一直以來想要出海的遺願而已。


    船上沒有帶水手,絳珠不想連累任何人,好在狌狌的妖力足夠強大,妖力推動下了海之後,滿帆而行,巨大的船漸漸變成了一個小黑點,看不見了。


    黑龍從海中冒出來,身上站著八尾狐:“此去一切順利。”應龍說。


    老狐狸也說:“也不知道這麽做是錯是對,就算找到了息土,重塑身體,活過來的也不知道是誰。”


    應龍搖搖頭:“想那麽多也沒有用,她這一去,十年二十年都未必找得到,也許不過是圓了她一個心願。”


    老狐狸從應龍身上跳下來,在海中遊了一會兒,說:“要不還是讓你們巡海的族人照看一下吧,雖然不能跟她去,但至少若是遇到什麽事情,也可以有個照應,狌狌雖然妖力也不弱,但畢竟是陸上的妖怪,怕是要花上些日子來適應。”


    應龍點點頭:“我也會通知其他海域的龍族,多加照拂。”


    應龍迴來後私下問過東海眾水族,竟然真的是沒有誰見過堯帝墓出現,真是奇哉怪也,怎麽狐狸家就人人見過,反而東海的土著卻從來沒有見到過!可見機緣這個事情,真是玄妙不可言。


    絳珠第一次坐船,她深刻的感受到了身為凡人的種種無力,暈船吐得臉色發白,兩腳發軟,完全沒有心情欣賞此刻夕陽灑滿海麵的美景。


    狌狌好一些,他雖也沒有出過海,好在畢竟是大妖怪,而且山頭就在西海之濱,雖未曾深入遠洋,但船還是坐過的。


    他此刻坐在船帆上,眺望遠方,無邊無際的海洋,金色的夕陽散落在海麵上,波浪粼粼,打碎了夕陽的倒影。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一口就應下來陪絳珠出海,但一則,白芷親自來找他,二則,長風跟他算是有一段交情,他也深深的為長風所折服,能為他做一些事情,自然要盡上一份力。


    夕陽下,海風徐徐,海鷗聲聲,甲板上,絳珠暈船動不了,躺在甲板上休息,遠處傳來美妙動人的歌聲。


    絳珠聽著,不知怎麽就觸動了心弦,紅了眼眶,眼淚落了下來,狌狌聽在耳裏,麵前出現了白芷嬌俏的模樣,對他伸出手,說:“跟我來。”


    狌狌心裏知道這是鮫人在吟唱,她們唱美妙動人的歌,心裏有執念的人便會看見自己的執念,不自覺的朝她們靠近,然後她們便會吃掉這些朝她們靠近的人。


    那一片海域,在勁風滿帆的推動下,早已遠離大陸,深海之眾,星羅棋布的猙獰礁石上,坐著一群鮫人,她們的聲音乘著風在海麵上遊蕩,許多附近的生物,都被她們吸引,朝她們遊去。


    狌狌搖搖頭,趕走了腦子裏的幻想,鮫人對他的影響,還可以控製,他解下所有的船帆,船速慢下來,拋下船錨,大船停在了鮫人的不遠處,已經可以看清了鮫人的容貌,狌狌嫌棄的說:“還真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麽醜的東西。”


    青丘那些妖怪,就算最難看的,也隻能用奇怪形容,可是鮫人,真的就是非常醜陋,她們通常隱蔽在迷霧之中,今日天氣晴朗,難得的讓人看了個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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