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們會來?”白澤問。


    “我既然殺了你青丘妖怪,你自然會來。”國主看著白澤,絲毫不膽怯。


    “既然如此,你不怕?”白澤追問道。


    “我自然是怕的。”國主嘴角帶笑:“可是邱娘也是你們青丘來的啊,你們是邱娘的娘家人。邱娘說你們青丘是世外桃源,雖然都是妖怪,卻都能和睦相處,從不恃強淩弱,大家都互相尊重,友愛,我有什麽好怕的。”


    “我最大的遺憾,便是沒有聽邱娘的,撇下這一切,跟她迴青丘去,自由自在的過一生。”國主眼角帶著淚光。


    “可是我不後悔,中山國那麽多百姓,我若是不想著他們不顧著他們,他們怎麽辦?被別的國家淩辱,沒飯吃沒衣服穿,易子而食你聽過嗎?”國主說著,眼角的淚珠滾落。


    “我何曾不想跟她遠遠逃開,可是這些都是我的責任啊。”國主看著白澤:“你是白澤吧,這麽多年,你還是邱娘第一次跟我說起你的樣子,你為著青丘的妖怪們,是否也是這樣殫精竭慮的?”


    “這個狼兄我沒有聽邱娘提起過,大概是她離開後才來的吧?”國主對黑目點頭致意,黑目對他呲牙迴應。


    “你不用跟我們說這些,我且問你,你是怎麽知道祝餘吃了不會餓,猼訑的皮骨戴在身上便會無所畏懼?”白澤並不相信國主的這番話。


    “自然是她告訴我的。”國主坦然說。


    “自然是她告訴你的,但是是你有心誘問的。”白澤說,丫頭的心性她也了解,她不會特別去說這些。


    “你知道她跟青丘的關係,你故意接近她,博取她的好感,奪取她傍身的財物,套問她對於青丘的認知。”白澤一邊說著,怒從心起。


    想到他竟然將祝餘烹而分食,更加怒不可遏:“其心可誅!”


    白澤憤怒的說著,伸出手,指甲長出來,狠狠的刺進國主的身體。


    國主並沒有反抗,他任由白澤的指甲刺入他的身體,血順著傷口留下來。


    “我沒有。”他說。


    “我是用了她帶來的財物,我是用了她的名義去青丘誘騙了兩隻妖怪,可是你說我故意接近她,我沒有!”國主反駁:“我這麽做,無非是為了中山國能活下去,連年戰亂,多少人死於非命,我所作所為,無非是能一統眾國,讓戰亂消弭,讓百姓安居。”


    “我無非是想要再造一個青丘樂土。”國主看著白澤:“哪怕用了些手段,我也不後悔,你可以殺了我,給邱娘報仇,給那兩隻妖怪報仇,可是,我不後悔。”


    白澤看著他,不言語,他的指甲已經伸到了國主心髒的位置,隻需再一分,便可取了他性命,他的指尖緩緩逼近國主的心髒。


    “我隻後悔我沒有實現我對邱娘的諾言,我沒有照顧好她,我讓她傷心失望了。”國主閉上眼睛。


    “白澤你放開他!”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一個透明的靈體出現在白澤麵前。


    “白澤大哥,好多年不見,你真是一點都未曾老去。”邱娘說,她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剛到青丘時候枯瘦的模樣,也不再是離開青丘時白白胖胖的嫩嫩少女。


    她美麗卻不妖豔,秀麗卻不冷清,她一切剛剛好,除了她已經死去。


    “邱娘,邱娘。”國主伸出手,痛苦的看著她:“我日日焚香,你說的犀角,你說人鬼通,為何我見了那麽多鬼怪,獨獨不見你,你恨我,所以你不讓我看見你是不是。”


    丫頭看著他,神情複雜:“你騙我,一直都在騙我,你說等你治好洪水便帶我離開,可是你沒有,你說你打贏了仗保護好中山國便帶我走,可是你也沒有;你說你迴來守著我安全生產,你更沒有。”


    “你心裏隻有你自己,隻有你自己。”丫頭失望至極。


    “不,你現在就帶我走,我現在就跟你走。”國主說著,把自己的胸膛往白澤的指尖上送,白澤已經能觸碰到他砰砰跳動著的心髒。


    白澤收迴自己的手,他不能讓國主死在自己手裏。


    丫頭搖搖頭:“我不要帶你走,我生生世世,但求永遠不會遇見你。”


    國主捂住尚在汩汩流血的傷口,轉到床裏,抱出一個睡得正酣的嬰兒,他倒是睡得香,這麽吵都沒吵醒他,國主愛憐的說。


    他把嬰兒抱到邱娘麵前:“你看看他,多像你。”


    丫頭看著繈褓中的嬰兒,眼淚漣漣。


    國主說:“你好狠心,即便你不來看我,連孩兒也不來看一眼嗎?如果不是白澤來,你是不是永遠不準備出現了?”


    邱娘扭過頭:“我對不住他,我沒辦法守著他長大,往後他因著我的名聲怕是也要受累。”


    國主搖搖頭:“誰敢小瞧了他,嚼他半句舌頭根子,我必然第一個取了他的狗命。”


    白澤心情複雜,他原本想殺了國主給祝餘和猼訑報仇,然而他卻是一國之君,殺了他,中山國動蕩不說,修仙的怕是也不依,可是要他這樣算了,卻也是不能平息他心裏的怒氣。


    國主坐下來,他的血流得過多,有些力有不逮:“我知道你恨我殺了那兩隻妖怪,換做是我,我也是不會就此作罷的。”


    “他們叫做祝餘,猼訑。”白澤說。


    “祝餘,往後便是中山國的農神,猼訑,以後便是中山國的戰神。中山國即日開始給兩位立祠,紀念他們的功德,但凡有中山國國土的地方,必頌兩位功德,祈求兩位來世福澤深厚,喜樂圓滿。”國主緩緩說:“兩位功德,入中山國史書。”


    “這樣你借妖怪之力平亂一事便眾所皆知了。”白澤說:“那我青丘和妖界隻怕是再無安寧,入冊一事,作罷。”


    白澤轉向邱娘:“丫頭,你是靈體,不能一直留在這裏,你是跟我迴青丘,還是去冥界輪迴?”邱娘看著孩子,十分不舍。


    國主也依依不舍。


    “我還是去輪迴吧,你虧欠我的,沒有實現的,都在孩子身上補償迴來,我去飲了孟婆湯,從此生生世世永不複見。”邱娘決絕的說。


    國主痛苦的叫著邱娘的名字,悲哀不已。


    邱娘轉向白澤,跪下:“白澤大哥,是邱娘沒用,辜負了青丘眾位的愛護。


    “隻求大哥看在往日情分上,護佑孩兒平安長大,他是個可憐的孩子,當日我全家都沒了,可是還有你們護著我,青丘那麽多妖,全都把我當家人,還有龍家三哥哥你們都對我好,還有爺爺。


    “如今我的孩兒,娘沒有了,這偌大的皇宮,沒有一個人是真心盼他好的,他可比我可憐多了,求大哥看在往日看顧一場的情分上,看護我的孩兒。”


    白澤向來冷清,縱然丫頭在他跟前長大,他最後也是把她放迴人間不再過問,可是麵對這繈褓中的孩兒,他實在狠不下來心拒絕丫頭。


    他問丫頭:“你是希望他在青丘長大,還是在這皇宮長大?”


    國主一聽這話,大驚,雖然邱娘來曆不明飽受非議,可是這孩子,卻實實在在是他的血脈,而且,未來,看在孩子的麵上,青丘不可能不管不顧,總是需要向著他們中山國的。


    聽白澤的意思,是要把孩子帶走,這如何使得。


    他對邱娘說:“邱娘,孩子沒有了娘親,不能沒有爹啊,你不能讓他們把孩兒帶到青丘去。”


    邱娘搖頭:“孩子沒有了娘親,自然也沒有了爹爹,合宮裏那麽多妃嬪,哪個不想他死?我是怎麽死的我不信你一點不知道,然而你做了什麽?”


    “白澤大哥,求你把孩兒帶迴青丘,讓他無憂無慮長大。”邱娘笑笑:“大哥迴去告訴朱厭,她教了人間千千萬萬,唯獨沒有教會我怎麽處理情愛一事,我縱然會的有千千萬萬,還是死在了人心上。”


    邱娘迴頭,對國主說:“二郎,邱娘不怨你,我其實清楚二郎你心裏有天下,裝不下一個小小的邱娘,我不怨你,一直以來都是我在騙自己,說幫助二郎達成心願,二郎必然會隨我離去,是我一廂情願了。”


    “孩兒跟著白澤大哥,隻會平安長大,不會有危險,而且白澤大哥必然會好好調教他,將來,他想要做這天下之主也好,想要在青丘自由自在也好,都隨他。”邱娘對著孩子寵愛的笑,她心願已了,開始變得更加的透明了。


    國主想說什麽,還是咽了下去,這天下之主,他若是想要,背後是整個青丘,隻怕別人也是爭不過他的,隻怕他一統天下的心願,要在兒子手裏實現了,也罷,虧欠了邱娘的,都還在孩兒身上吧。


    他想了想,說:“我會告訴群臣,孩兒送去修仙了。”


    邱娘點點頭,對白澤說:“替我謝謝白芷姐姐和塗山大哥,不枉他們救我一場。龍三哥哥,我若是個妖怪該有多好。”邱娘的話音未落,靈體已經不見了。


    國主聽到她的最後一句話,心裏五味雜陳,他聽邱娘說起過這位龍家三哥哥,但是不知道原來,在邱娘心裏,也有他的一席之地,說到底,都是自己負了她。


    白澤抱起孩子,扔下一小瓶藥,帶著黑目轉身離去,他的語音遠遠傳來:“外敷止血生肌,不出幾天就好了,孩兒迴來之前,好好的給他守著這裏,早晚他迴來取迴他應得的一切。”


    國主苦笑不已,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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