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做好準備。”


    手術室突然間被打開,禾承穿著手術服走了出來,一臉凝重。


    不是沒有感覺到手術室外這緊張的氣氛,隻是深深的望了蘇佩玖一眼。


    蘇佩玖站起身來,由於久坐而造成的血液流動不通,使她有一點點的晃動。


    “多大的存活率。”


    眼睛死死的盯著禾承,語氣輕飄飄的。


    “頭兒,若是您這兒撐不下去了,我還得給你做手術,你該知道你自己現在是個什麽狀態,兩天前的傷都還沒有養好。”


    禾承真的很累,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說實話,在這種地步,阿奕出了什麽問題沒有什麽事兒,隻要蘇佩玖撐住了,那就行。


    平時他們看著阿奕不想讓阿奕受傷,那是因為還沒有到這種危機的時刻,一旦到了這種時刻,蘇佩玖必須撐下去。


    “我問你,多大的存活率。”


    蘇佩玖扶著一旁的牆,彎腰咳嗽了兩聲,兩滴鮮血滴落在了地上。


    白熾燈光下,那兩滴鮮血的顏色顯得十分的妖異。


    抬起頭,蒼白的唇上還殘留著血跡。


    胸口的起伏弧度很大,讓人不敢再刺激她。


    “您知道的。”


    禾承隻能是皺著眉頭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他不便將數字說出來,但是這摸棱兩可的話,他相信蘇佩玖是明白的。


    他帶上口罩,進了手術室的門。


    蘇佩玖靠著牆漸漸的坐在了地上,眼神恍惚。


    宮初嶸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她。


    就靜靜的看著她。


    他是有潔癖在身的,但是他到現在還有換下來他那一身沾了血跡的襯衣,也沒有將手上的血跡清洗幹淨。


    “宮初嶸,你……”


    蘇佩玖突然抬起頭,對上了宮初嶸的眼睛,將後麵的話咽了下去。


    宮初嶸覺得這個世界還真是可笑,他們兩個人之間才在一起多久啊,上天便開了這樣一個玩笑。


    眼神冰涼,先開口,不想聽到蘇佩玖嘴裏說出自己並不想聽的話。


    “你這兩天為什麽不報聲平安?”


    宮初嶸心中也是有火氣的,這兩天他將手中所有勢力的人都撒了出去,但是沒有蘇佩玖的一點消息。


    但是很明顯,蘇佩玖並沒有將自己真的放在心上。


    若是放在心上,平安之後怎麽會不給自己打上招唿,怎麽會人明明在帝都,明明知道自己的人在找她,卻依舊不出現,而是讓自己擔心。


    胸口的疼痛,緩解了一部分,扶著牆慢慢的站了起來。


    蘇佩玖淡淡的說了一句:“不是說了平安勿擾了嗎?”


    尾音微微的有些上挑,並由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樣子。


    宮初嶸一陣無力,手緊緊的攥著,放在腿上。


    “蘇佩玖,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愛我?”


    若是愛我的話為什麽不關心我身上的傷勢,為什麽看到我滿身是血,根本就無動於衷,為什麽在我還沒有脫離險境的時候,就隻顧著蘇景奕,從而上了救護車。


    宮初嶸想一一的問出口,但是怕——自、取、其、辱。


    “宮初嶸,我們分手吧。”


    蘇佩玖沒有正麵的迴答宮初嶸的那個問題,但是卻看著宮初嶸的眼睛,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


    “爸,初嶸出了車禍。”


    宮初科今天正好在家,聽到了消息,就告訴了在一旁研究棋盤的宮老。


    在宮老耳邊輕輕的說,怕被自己的母親聽到。


    這麽大的歲數了,受點刺激那可不行。


    “講話說完,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吞吞吐吐的了?”


    宮老看著自家大兒子的樣子,看著他那一副快要便秘的表情,十分的不耐。


    “蘇佩玖的兒子在初嶸的車上,重傷,難以存活。”


    宮老手上的黑色棋子沒有拿穩,跌落,打亂了剛剛擺好的棋盤。


    一瞬間心思百轉千迴。


    將千萬種可能性都想到了。


    “初嶸他怎麽樣?”


    “沒什麽大礙,都是小傷。”


    蘇佩玖的孩子在宮初嶸的車上出了事,那……那萬一蘇佩玖以為是宮初嶸沒有護住蘇景奕那可怎麽辦?


    那兩個人的婚事豈不是就要吹了?


    “去開車!”


    宮老上樓,換衣服,去醫院。


    宮初科看著自家老頭那不可反駁的樣子,歎了口氣,沒有說什麽,將外套套好,去外麵開車。


    瞥了一眼在客廳看電視連戲劇的老媽,沒有說什麽。


    宮老太太當年生宮初嶸的時候落下了病根,受不了刺激,若是讓她知道宮初嶸出了車禍,家中可真的亂套了。


    “老頭子,這下雨天,你要去哪啊?”


    “媽,我那有點事,得讓老爸出頭。”


    宮初科不得不將事情攬到自己的身上。


    “你都多大了,都快五十的人了,還事事讓你爸出頭,真是的。”


    宮老太太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既然是他們男人的事情,公事,沒有告訴自己,那就代表不能說,她也不能問。隻是數落了幾句。


    迎來的這一頓數落,宮初嶸摸摸鼻子,表示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宮初嶸啊,你哥可是給你擋了槍呢!


    *****


    “四少,蘇景奕那個孩子活不了了。”


    戚明夏在自己的房間裏,聽著手下的匯報,將杯子中的白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穿過了喉嚨,帶來一陣隱秘的快感。


    “知道了。”


    沙啞的聲音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四少……”


    “怎麽,還有事兒?”


    戚明夏轉過身,瞥了一眼給自己匯報事情的人,裏麵的涼意刺骨。


    經曆了自己心愛的女人死的事情之後,他的眼睛裏就再也沒有溫情了,做事情比以前更加的利落了。


    在昏暗的燈光下,能看清戚明夏臉上不正常的紅暈,是發燒的症狀。


    “四少,他們傷了宮六爺,蘇景奕那個孩子是在宮六爺的車上被傷的!”


    戚明夏手中的玻璃杯應聲而碎,一雙眼睛陰鷙的難看。


    “蠢貨!”


    宮六爺,他可沒有想對上。雖然他知道宮六爺和蘇玖爺之間的關係,但是,對上蘇佩玖和對上宮六爺的性質是不一樣的。


    “四少,還有……”


    “說!”


    他已經不期待有好消息了。


    “玖爺出現了。”


    “蘇佩玖居然沒有死?”


    也就是說,他戚家犧牲了一名旁支,對蘇佩玖沒有造成任何的損失?


    有鮮血順著破碎的玻璃流了出來,滴落在名貴的地毯上。


    蘇佩玖你怎麽那麽命大呢?


    “給我現場的視頻!”


    “四少,現場的監控源已經在警方手裏了。”


    “警方哪股勢力?”


    “陸少。”


    戚明夏被氣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但是一想到蘇景奕那個孩子活不成了,想到蘇佩玖痛徹心扉的模樣,他就想笑。


    蘇佩玖,我也要讓你嚐一嚐失去所愛之人的滋味兒!


    *****


    “宮初嶸,我們分手吧。”


    蘇佩玖看著宮初嶸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著他慢慢的走到自己的身邊,看著他伸出手將自己嘴邊的血跡抹掉。


    手指帶著粗糲感,摩擦著嬌嫩的紅唇。


    “分手?”宮初嶸的聲音低沉而危險。他一直是暗夜的王,隻是以前並沒有在蘇佩玖的麵前展現過。


    “你覺得我會讓你分手嗎?”


    低下頭,攥住她的唇,扣住她的後腦勺。


    看著十分的狠厲,但動作卻十分的輕柔,他沒有忘記剛才從手術室裏出來的人說的——小玖身上兩天前的傷還沒有好。


    這一次始終等不到小玖的迴應。


    撬開牙關,觸到了她口中的血腥,甜腥味兒,帶著她身上獨有的味道。


    “你哪裏受傷了?”


    宮初嶸離開她的唇,滿目的憐惜與心疼。他不是沒有看到她咳嗽導致的吐血,隻是不敢想。


    “宮初嶸,我們分手吧。”


    原本慘白的唇,現在有了一些紅色,為那張蒼白的臉添加了一抹鮮豔的顏色。


    但是說出來的話,怎麽就那麽的不中聽啊。


    宮初嶸一拳打在了蘇佩玖臉側的牆上,力道不小。


    “你、做、夢!”


    分手?


    嗬嗬!


    他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女人,分手,當他這一個多月的功夫白費啊!


    蘇佩玖對上宮初嶸的那雙眼睛,暗黑色的,像一顆黑寶石一樣,現在卻沾染了血色,帶著些殘暴。


    蘇佩玖隻看了一眼,便將目光移開,她不忍看,也不敢看。


    咽下去湧上來的鮮血,看著對麵的白牆,餘光能瞥見宮初嶸那好看的側臉。


    “別讓我把話說的太難看!”


    “嗬!”


    宮初嶸抬起蘇佩玖的下巴,迫使她對上自己的目光:“看著我的眼睛,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蘇佩玖不閃不躲,目光清澈,不急也不怒:“別讓我把話說的太難看!”


    宮初嶸手上的力道變大,抬著蘇佩玖的下巴,目光凜冽,處於一種暴怒的邊緣。


    “那我等著!”


    手一甩,將蘇佩玖的臉甩到了一邊。轉過身,雙手叉在腰間。背著蘇佩玖,閉著眼睛,抿著唇,喉結滾動。


    蘇佩玖,我等著你怎麽把話說的那麽難堪,我等著你怎麽……逼著我分手。


    蘇佩玖的下巴上有兩道紅痕,頭偏到一邊,咬著下唇,那雙琉璃色的眼睛裏有些水霧。


    走廊裏突然響起了淩亂的腳步聲。


    蘇佩玖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情緒。


    “宮初嶸,你覺得阿奕在手術室裏,你站在我這裏,我能信你什麽?”


    “蘇佩玖,你還真的不信我是嗎?”


    宮初嶸轉過身來,自嘲著說話,真的是被氣的笑了出來。


    “宮初嶸,你帶著阿奕出來,憑什麽你安好無損,我的阿奕就得遭受這——無比危險的手術。”


    “蘇佩玖,你要知道,若是沒有我在,蘇景奕現在就是一具屍體,根本就沒有搶救的機會!”


    宮初嶸覺得自己真的要失去理智了,覺得自己整個心髒都抽的疼,就像是被人用很鈍很鈍的刀子在上麵使勁兒的劃拉著,生疼。


    “宮初嶸,現在的事實就是你完好無損站在我麵前,而我的阿奕在手術裏生死未知!”


    “蘇佩玖,我完好無損,你看到我身上的傷了嗎?”


    宮初嶸將自己胳膊的袖子挽起來,上麵還有鮮血冒了出來。


    蘇佩玖目光觸碰了一下,仿佛被嚇到了,立刻收了迴來。


    嘴角扯開一抹笑,譏諷的很:“宮六爺,您的這點傷算什麽?”


    “嗬!”


    宮初嶸已經懶得說話了,靠著蘇佩玖對麵的牆,偏過頭去,仿佛是才發現自己的大哥和自己父親過來。


    眸色深深,沒有說話。


    蘇佩玖倒是喊了一聲“宮老。”


    “小玖,就算是這件事情是初嶸的不對,咱們也不需要分手對不對?”


    宮老被宮初科扶著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頗為可惜的看著蘇佩玖。


    “宮老,這您就說的不對了!宮初嶸是您的孩子,阿奕也是我的孩子不是?”


    各自心疼各自的孩子,各自有各自的說辭,那就永遠談不攏,談不攏還談什麽?


    “蘇佩玖,蘇景奕到底是誰的孩子?”


    宮初嶸知道蘇景奕的年齡,若是說他是他們兩個五年前的產物也是能說的通的。


    “嗬嗬!”蘇佩玖低頭笑了兩聲:“宮六爺,您不會以為阿奕是您的孩子吧,您不會以為就憑五年前的那一次,您就能白得一個兒子?”


    滿滿的全是嘲弄。


    宮初嶸被蘇佩玖猜中了心思,也沒有什麽什麽表示,但是聽著蘇佩玖這麽一說,整個人就燃燒在怒火之中了。


    蘇佩玖以為自己不會吃醋的嗎?


    他知道有這個孩子的存在的時候都快要醋死了,知道嗎?


    他和他心愛的女人都還沒有孩子,她居然和別人都有了孩子。


    若不是不知道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他早動手了!


    宮老和宮初科看了一眼蘇佩玖,又看了一眼宮初嶸。


    “宮初嶸,到底怎麽迴事?”


    五年前,那個時候,小玖才多大啊,才二十歲,二十歲可剛過法定結婚線,怎麽能這麽早呢?


    “爸,你別管!”


    “小玖……”


    宮老的話頭還沒有起來,便被蘇佩玖截斷了。


    “宮老,您什麽也別說。我家阿奕現在還在手術室裏。”


    “蘇佩玖,你當真一點也不信我?”


    最後一次,他再問最後一次。


    也是留給自己的最後一次機會,若是,沒有挽留的機會,他再也不問了。


    他,是堂堂的宮六爺,他的自尊容不得別人踐踏,也容不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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