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迴溯,彎月酒吧事發當晚。


    雲冰心從沙發上站起身,裙擺不小心碰到桌邊杯子,果汁倒了一身,打濕裙邊。


    盛伍猛然睜開眼,看著麵前的情景呆了會。


    錢思歡扯著紙巾替雲冰心擦著濕了的地方,“我帶你去洗手間整理一下吧!”


    錢思歡正起身,盛伍搶先一步站起來,大扯一把紙巾擦幹雲冰心的裙子,然後牽著她的手就往外走,“很晚了,今天就到這吧。”


    說完不理滿包廂的人帶著雲冰心離開,路過元子單身邊時說了聲,“我迴來了。”


    果然,才出包廂一會,元子單就快步追上來,又興奮又鄭重的沉聲問他,“出什麽事了?”


    盛伍稍稍避開雲冰心在元子單耳邊耳語,“讓eric幫我找一個人,控製住好好看著,別被人殺了。你馬上去榆林一家楊瀾心理諮詢室,將諮詢室的老板楊瀾教授監視起來,別讓他帶走資料室裏任何病人資料。”


    然後告知了範偉住處地址,急急忙忙帶著雲冰心離開酒吧。


    既然不知道她為何受的刺激,那麽在這之前帶她離開應該能夠避開吧!


    盛伍如此想著,沒有迴答雲冰心一臉『迷』茫的問題,兀自牽著她下到一樓大廳,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刺入耳膜,兩人擁擠著人群向大門口出去,走到舞池中間,後麵的人卻不動了。


    盛伍迴過頭,卻見雲冰心陡然僵硬了身體,眼睛圓睜著直視前方,臉『色』瞬間煞白,滿臉的恐懼神情,肌肉開始顫抖,渾身開始顫栗,猛然抽迴被握著的手,發出第一聲刺耳尖叫。


    盛伍驚楞在原地,迴過神來下意識朝雲冰心剛才視線方向掃『射』著,尋找著那個證件照上的人,可舞池中摩肩接踵,人挨著人,五彩刺眼的燈光閃閃爍爍,完全看不清,找尋良久也一無所獲,隻有雲冰心越加淒厲可怖的尖叫。


    雲冰心再次被送往醫院,包廂裏的眾人聞訊趕來,元子單快步跑在最前麵,從盛伍迴來那刻就知道定是出了大事。


    盛伍推搡元子單不許讓他跟上,“我剛才說的現在馬上去辦,時間抓緊。”


    雲冰心出事之後雲蘇立馬就會打電話給楊瀾,然後他就拿走了資料室裏的病例資料,之後還會逃跑,速度是最重要的。


    可是,盛伍在醫院焦急等待的消息最後還是沒來得及,楊瀾在元子單坐飛機趕到榆林前就已帶著資料跑了,中間直接越過了一天躲避他們、深夜談話的環節,將逃跑的日期和拿走資料的日期重合到了一起。


    改變過去的同時,已知的發展也在悄然改變。


    eric沒能見到活著的範偉,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具尚有餘溫的屍體,腹部手段狠厲的被連捅數十刀,仰躺在地上,眼睛死不瞑目的大睜著,血淌了一地。


    範偉的死期也發生了改變,就連死法都從精心設計的意外變成了明顯的他殺,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元子單又匆匆趕迴來,在醫院無人角落找到焦躁的盛伍。


    “到底出什麽事了,你讓eric去找的人是誰,剛才eric告訴我那人已經死了,芮芮又是怎麽了?”


    迴轉時間,元子單什麽都不知道。


    盛伍發愁的坐在地上,將之前幾天發生的事全部講了一遍,包括兩次迴轉時間,都沒能讓芮芮避開那個讓她發狂的刺激。


    巨大的信息量元子單努力消化著,簡直不敢相信之前發生了那麽多事,調查到了那麽多信息,不過現在倒幹淨利落,四天發生的事一晚上該死的該跑的全都完成了。


    “要不再來一次,迴去的再早一點,不來彎月成功的可能『性』應該更大,隻要芮芮不出事雲蘇就不會讓楊瀾跑,也不會殺範偉,到時搶先抓住他們就容易了。”


    盛伍也是這麽想的,現在也隻能接著再試。


    元子單看他還是呆坐著不動,指指他的手,催促了一下,“快點啊,別浪費時間。”


    “別著急,我是四天後迴來的,必須等到四天後迴來的那個時刻才能重新迴轉時間,不能疊加使用,現在碰了也沒用。”


    盛伍說著旋下白玉尾戒觸『摸』血痣給他試驗,那顆紅痣比起之前黯淡了許多,再怎麽碰也根本沒有反應沒有作用。


    元子單新奇的自己也伸手『摸』『摸』,“那倒也是,要是能疊加使用,迴到七天前、再迴到七天前的七天前、七天前的七天前的七天前、這麽加下去不就沒了時間限製,想迴到幾歲就迴到幾歲,芮阿姨就可以救活,芮芮也不會被帶走。”


    “人生因為時間有限才顯珍貴,要是永遠活在過去,也不見得是多幸福的事。”


    芮芮又一次睡下,雲蘇比上兩次來得晚,盛伍自然知道原因,誰會想到來之前她的手上剛剛沾染了一個人的鮮血,一把刀握在手裏連捅十刀,那是如何喪心病狂的人才做得出的事。


    這樣的瘋子就存在再芮芮的身邊,這讓盛伍心驚又慶幸。


    慶幸芮芮是個惹人疼愛的乖巧孩子,否則盛伍不敢想象她還能不能活到今天,雲蘇會不會養育她長大,會不會有一天連她也會殺?


    同上次一樣,新聞鋪天蓋地,‘雲冰心酒吧突然發瘋’‘雲冰心患有嚴重精神病’‘雲冰心酒吧失控發狂尖叫’。


    一篇篇新聞報道網絡上瘋狂轉發,占據微博熱搜攀登不下,各種照片、視頻接連被發布上網,關於雲冰心精神問題一時成為熱門話題,一發不可收拾。


    記者們在醫院、四合院、柳家、風卉俱樂部到處蹲守,雲冰心身邊的所有人遭到了記者的圍攻,錢思歡身為公眾人物,又是雲冰心眾所皆知的摯友,更是日日被記者追問情況。


    錢思歡沒有做任何迴答,劇組也加強了監管嚴禁記者入內。


    記者實在太多,無奈之下雲冰心已經轉移了位置暫時住到尤雅的家裏,現在看來也就尤雅家最清淨,記者們還不知道。


    可也就住了半天不到,比狗還靈的記者不知怎麽又找到了尤雅的家裏堵了個結結實實,簡直到哪兒都不安生。


    “這樣下去冰心的形象就徹底毀了,我們要采取些什麽措施。”


    柳玫安慰的將雲冰心攬在胸口撫著她的脊背,柳墨染和秦絲竹都是滿麵愁容。


    這是盛家的祖宅,盛董事長住的地方,沒有人敢到這裏來放肆采訪,也沒人會想到盛伍會帶雲冰心來這裏。


    眾所皆知,盛伍和家裏關係非常冷漠,盛家祖宅幾乎不會會來,迴家看爺爺、爸爸這種再正常不過的事更是從來沒有。


    這裏確實是最好的安置地。


    盛伍從外麵進來,這裏是祖宅東北角的一處幽靜院落,盛伍小時候住的地方,重迴盛家後就再也沒迴來住過,但時刻打掃著還是以前熟悉的布置。


    “這件事我已經有了主意,柳總不必擔心,芮芮的事我會處理。”


    盛伍帶著點疏離,但態度還是客氣的,坐在了主沙發上,雲冰心的身邊,雲冰心下意識避開些,朝柳玫身邊靠了靠。


    “什麽主意?”


    盛伍的淡然態度柳玫並沒在意,她明白這個人對於芮芮的重要『性』,在芮芮心裏的重量比她和柳墨染都要重的多,有著真切實際的深厚感情。


    “這個您就別『操』心,芮芮會在這住段時間,就當換個環境度個假,等到外麵事情平息了再迴去。您擔心可以經常來看看她,秦小姐來陪陪她也可以。”


    盛伍放鬆了態度,雲冰心現在對男人很抗拒,根本不容許他太過靠近,還是讓她多和朋友們呆一起才能放鬆心情。


    晚上盛董事長難得的和自己孫子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在他們家這是件極為稀奇又奢侈的事,雲冰心一頓飯說說笑笑很是活潑,盛伍溫柔的附和她,在盛董事長麵前極少『露』出這麽柔和的樣子,這時候他才感覺到什麽才是家,家應該有的樣子。


    “突然到這裏來給您添麻煩了爺爺。”


    雲冰心乖巧的道謝,最後一聲爺爺叫的盛董事長愣了一下,然後開心的哈哈大笑。


    “沒事,家裏房子這麽多,隨便住,想住多久都行。”


    “謝謝爺爺。”


    “誰是你爺爺。”盛伍在這融洽的氣氛裏突然『射』來一股冷風。


    雲冰心毫不示弱的對上他的視線,“這兒除了我們三個還有別人嗎?不喊爺爺‘爺爺’,難道叫你爺爺?”說著可愛轉兩下腦袋四周悄悄,然後果真衝著盛伍喊了聲‘爺爺’,調皮的咯咯笑起來,雙眼像是落入了星星,閃閃亮亮,很是好看。


    盛董事長也被她的話逗笑了,瞧著她調皮的樣子很是開心,從沒見過盛伍吃癟的樣子。


    “就會撒嬌,別隨便攀親戚。”盛伍寵溺的點下她的鼻尖,本來在笑的雲冰心瞬間抖了下身體,下意識往後退了退聲,表情也有些僵硬。


    “就算,街上隨便,看見個老人家,也可以叫爺爺,有什麽關係。”雲冰心緩了好一會才平穩下情緒,盛伍也知道自己剛才不注意越界了,兩隻手放下筷子埋在餐桌下。


    “況且,我是你的女朋友,這麽叫你的爺爺有什麽錯,對吧爺爺?”


    雲冰心現在很會撒嬌,月牙似得笑眼最是惹人疼愛,顯得格外乖巧。


    “對,我就喜歡芮芮叫我爺爺,聽著好聽又乖巧,不像有些臭小子,別扭的很。”


    盛伍敷衍的笑笑,視線一直放在雲冰心身上,確定她沒有再受剛才那一下親密動作影響,這才終於安了心。


    “我明天要去工作處理些事情,你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嗎?”


    雲冰心邊啃著一塊排骨邊口齒不清的嘟囔,“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需要大人陪著,我也有事做的,不用管我。”


    “明天我在家,芮芮陪我打球怎麽樣?”


    盛董事長笑眯眯的開口,這次是雲冰心第二次見他,才一天的短暫相處就打消了之前黑幫大佬的印象,分明是個缺愛又和藹的老小孩。


    就喜歡人陪,就喜歡玩,就喜歡孩子和他撒嬌。


    “打什麽球啊?”雲冰心饒有興致的湊近腦袋,盛董事長故作神秘的賣關子,“明兒告訴你,要不要一起玩?”


    “好啊,玩的不好爺爺可要讓我,我不怎麽會打球。”


    “沒問題。”盛董事長可愛的眨巴下眼睛,“我輸了請你吃飯,你輸了陪我吃飯。”


    “不都是你請我吃飯嘛,穩賺不陪,約好了。”


    兩人聊得很投機,盛伍倒像和他們不是一個年齡層的人,偶爾『插』兩句,也沒引起關注。


    看她笑那麽開心,那晚的經曆都已忘得一幹二淨,外麵的流言新聞也全然不在意,依舊每天開開心心做自己,還是那麽活潑。擔憂的心終於鬆緩下來。


    送雲冰心迴了房間睡覺,盛伍剛關上門,門從裏麵再次被打開,雲冰心光著腳站在冰涼的地板上,直直看著他。


    “芮和,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盛伍頓了一下,看看她的腳,想要拉她迴床上去,伸出的手卻在下一瞬頓住,然後收迴。


    他不能觸碰她。


    “地上涼,別光著腳,小心感冒。”


    盛伍隻能用言語關心,眼神傳到情緒,卻不能伸出手。


    雲冰心乖乖的迴去穿上拖鞋,重新站過來,肯定道,“你有事瞞著我。”


    清涼的月光從院子裏撒進來,落在門邊,映著雲冰心的臉上一層淡淡的銀光,虛幻而飄渺。


    “沒事,別『亂』想。”


    雲冰心沒有退縮,直視著他的眼睛,“你又這樣哄我。我說過,不要隱瞞我,我比你想象的要強大,我不想永遠隻做你羽翼下保護的孩子,我長大了。”


    又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再次背到身後。


    “我知道,你長大了,我沒把你當小孩子。”但你還沒強大到足夠承受的地步。


    “我在酒吧看到了一個人。”


    雲冰心突然道,盛伍身體瞬間緊繃,臉上的笑也一下凝固,她還記得?


    “我知道自己看見了一個人,然後就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做了什麽也不記得,那人長什麽樣也不記得。我隻知道……我怕他。”


    雲冰心鼓起了莫大的勇氣才說出這句話,僅僅提起那個人心都在顫抖,一個記不得長相的人,一個烙印在骨子裏的可怕魔鬼。


    “別怕,他不能再傷害你了。”


    雲冰心聽著盛伍下意識這句話,品出一些疑『惑』,微蹙下眉,“你知道他是誰?而且,你為什麽說他不能再傷害我?”


    盛伍頓住,猶豫的敷衍兩句想要擺脫這個話題,雲冰心卻固執的攔住了他。


    “你知道什麽,告訴我。”


    “我不知道。”盛伍語氣堅定地否認,輕聲安慰著,想了個借口,“不管那人是誰,既然害怕他就不要去想,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到你,別怕。”


    又是這樣敷衍的哄騙,雲冰心已經習慣了,盛伍總是會自作主張的瞞她很多事。


    可這一次她能感受到,那是自己內心深處的傷痕,不是哄騙、保護就能淡化、忘記的,想要複合傷口,隻能靠自己治愈,沒有人能幫忙。


    看著盛伍離開,雲冰心沒有再糾纏。


    相信等到他失敗,自己總有一天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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