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的哭罵聲傳到了屋外。


    樓門外聚集的居民們也很快知道了怎麽迴事。


    得知又死了一個人,這讓本就因突生變故而惴惴不安的居民更加心生戚戚然。


    李明已經哭的涕淚橫流,而楊開濟沉默看著靜靜躺在床上的康洋不知在想些什麽。


    屋內氣氛無比壓抑的時候,林清忽然聽到外麵傳來兩聲示警的狼嚎聲。


    靠牆站著的林清猛地挺直身體,大步往外走去。


    “汪汪!汪汪!”大黑也在吠叫。


    還有居民們有些驚慌的吵嚷聲。


    林清走出屋外時,已經看到了天空中越來越近的黑影。


    “啞啞……啞啞……”


    熟悉的啞啞聲,還有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的孩子哭聲……


    看清那空中大鳥的爪子上還掛著個哇哇大哭的小女孩時,林清心中積攢已久的酸澀一下全湧入了眼中。


    “烏藍!來這裏!”林清努力壓著眼淚,朝空中盤旋的黑色大鳥揮手唿喊。


    烏藍鳥興奮地朝地麵的居民們大聲叫著,“啞啞……看!我抓到一隻你們人族的幼崽!”


    楊開濟緊跟林清也來到了外麵。


    烏藍鳥唿扇著翅膀降落時,和眾人同樣激動的楊開濟一馬當先地衝上前接住了哭得滿臉通紅的小女孩。


    能哭好啊!


    能哭說明孩子沒事啊……


    受到驚嚇哇哇大哭的小女孩被圍觀居民七手八腳地接了過去柔聲安慰,仔細檢查,楊開濟則一把抱住正梳理羽毛的烏藍鳥。


    “謝謝…謝謝……”


    親自安排人把一個又一個沒有生息的居民被抬到一邊蓋上素布,又切身感受著剛過二十歲的稚嫩青年在自己手裏失去溫度,楊開濟的情緒一直很穩定。


    但此刻,一個小生命的重新歸來卻讓這個一直冷靜的男人瞬間流出了眼淚。


    被緊緊摟住脖子的烏藍鳥還有些懵逼,眼珠子轉了兩圈才恍然大悟般艱難用翅膀拍了拍楊開濟,“啞啞,原來那個小幼崽是你的啞,我就說看著怎麽跟你很像呢……”


    都是那麽醜啞……


    烏藍鳥又看了一圈圍觀居民。


    啞啞……人族獸都好醜啞……


    “這不是他的幼崽,但是我們人族的幼崽。烏藍,你在哪找到她的?”林清出言幫楊開濟解釋了一下。


    在鳥脖子上默默蹭了兩下眼淚的楊開濟這會也收斂好了情緒,放開了烏藍鳥。


    烏藍鳥大聲啞啞了兩聲剛想解釋,一隻憤怒的柯基跟個小炮彈一樣突然撞了過來。


    憑借身形優勢,柯基從人們腿中間靈活走位,直到據目標最後一米,小柯基猛然起跳加速,直衝烏藍鳥而去,把還高揚著脖子的烏藍鳥撞了個大趔趄。


    “啞啞!啞啞!你們打我幹啥!”烏藍鳥又驚又不解地扇著翅膀躲到了空中。


    “汪汪!汪汪汪!!”一擊命中,卻也彈倒地上的柯基迅速起身,仰頭對著天上的烏藍鳥瘋狂大叫。


    居民裏有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上前想抱起吠叫的柯基,但剛碰到柯基後背,就被柯基反頭一口咬到手腕。


    青年痛唿著收迴手,柯基看著青年怔了一下,然後扭頭繼續對著空中的烏藍鳥吠叫。


    被咬的青年並沒有很生氣,隻是捂著手腕繼續喊柯基的名字,“球球…”


    居民裏有人詢問青年柯基是不是他家的狗,青年搖頭。


    “它是我鄰居家的狗,但跟我關係挺好的,我經常抱它,它不是故意咬我的,應該是因為它主人死了…所以有些…有些…”


    青年頓住,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眼前這隻狗的狀態。


    因為就在幾人說話間,天上的烏藍鳥在小區上空左右盤旋,地上的柯基犬球球也一直仰著頭死盯著天上黑影跟著奔跑吠叫。


    中間因為一直仰頭奔跑不看路,柯基犬撞到居民們放在地上的推車架子什麽的摔倒了好幾次,但這狗依舊頭也不低一下繼續爬起追趕。


    吠叫的聲音也是越來越刺耳。


    看柯基又一頭重重撞到了樹上,卻仍晃晃悠悠起來追趕天上的黑影,一大媽麵露不忍地開口道,“這狗怕不是瘋了吧……”


    旁邊肩膀頭上都纏著繃帶的大叔歎了口氣,“聽說它主人就是被早上那波瘋鳥害死的,它現在又看見鳥,能不瘋嗎……”


    林清也認識這隻柯基。


    它是之前趴在素布上低聲哀嚎的那隻柯基。


    也是再之前那隻無助守在那位倒地老人身邊的柯基。


    烏藍鳥現在是小區的大恩鳥,楊開濟不想讓這隻柯基犬再與烏藍鳥起衝突,於是安排人找來一個帶杆子的網兜,想盡量快些把柯基犬控製住。


    但柯基犬球球現在整個狗處於一個癲狂狀態,無論誰靠近都迴頭瘋狂呲牙亂咬,抓狗的居民好不容易用網兜扣住柯基,但進化後柯基的爪子和牙口遠不似常狗,沒幾下就把看似結實的網兜撕咬了個稀巴爛。


    最後還是林清看不下去,叫來了在周圍警戒的大黑。


    得到指令的大黑三下五除二就追上對方,幹脆利索地死死咬住柯基脖子按到了地上。


    大黑親自叼著柯基把對方送進了籠子,天上的烏藍鳥也在楊開濟的殷聲唿喚下總算又飛了迴來。


    “啞啞……剛才那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啞?鼠獸?兔獸?狐獸?”


    烏藍鳥又轉著腦袋看了圈站在各自主人身邊的寵物貓狗。


    “啞啞……你們人族領地裏怎麽有這麽多奇怪東西?”


    林清不想迴答這個三言兩語很難解釋的問題,轉而又問起了烏藍鳥是怎麽發現小女孩的。


    “……我本來是給我兄弟送好東西來著…”烏藍鳥用翅膀尖指了指楊開濟,然後繼續啞啞。


    “…我飛到半路的時候看到一隻臭了吧唧的鳥獸,我就想追上去撞死它,誰知道你們這個方向忽然傳來兩聲很大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嚇的我差點把我寶貝都給弄掉了…但那個臭鳥沒我烏藍幸運,我看到它把抓著的東西嚇掉了,我就趕緊飛過去接著啦!然後我還追上去把那臭鳥弄死了,啞啞……就是很可惜,臭鳥不能吃……”


    烏藍鳥:本來還以為能撿漏來著,誰知道撿了個醜醜的人族獸幼崽……


    說著說著,烏藍鳥好像想起了什麽,不可置信地抬了抬自己空落幹淨的鳥爪子。


    我寶貝呢????!!!


    “啞啞!!啞啞!!”烏藍鳥發出低啞又尖銳的爆鳴聲。


    還沒等林清反應過來怎麽迴事,烏藍鳥就尖叫著張開翅膀衝上了天空。


    楊開濟正低聲吩咐旁邊居民快準備些肉條給烏藍鳥當救孩子的謝禮,誰知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烏藍鳥起飛的一翅膀差點扇坐到地上。


    “哎!!烏藍!烏大哥!!你上哪去啊?!”踉蹌的楊開濟還沒站穩就趕緊唿喊烏藍鳥的名字。


    “小林,它說的什麽啊?是生氣了嗎?怎麽突然就飛走了?”看著眨眼間就隻剩個小黑點的烏藍鳥,楊開濟不解又焦急地詢問林清。


    這關係還沒進一步加深呢,正主怎麽跑了?!


    林清輕唿了口氣,“好像是給你帶的寶貝丟了…”


    楊開濟嘴角抽了抽,“…又是死猴子?”


    林清搖頭,“它也沒說明白…有可能吧…”


    烏藍鳥再一次不告而別,林清大概給楊開濟解釋完對方遇到小女孩的始末後,被攙扶離開的小女孩的媽媽也終於得到消息急匆匆地衝了過來。


    “蘭蘭!……媽媽的蘭蘭啊…嗚嗚嗚……”


    之前麵容呆滯的女人臉上重新有了神采,緊緊抱著小女孩,但與之前淒厲無助的哭喊不同,這次的眼淚裏滿是失而複得的激動。


    ————


    三天後。


    清晨。


    華清府三級台地上。


    被特意清除了雜草的一片土地上正燃燒著幾個火堆。


    這些火堆從昨晚一直燒到今天清晨。


    隨著天上的兩個太陽已經高懸到了蒼穹,火焰也逐漸熄滅。


    三級台地上,越來越來的小區居民聚集到了這裏。


    今天華清府小區的第四次居民大會,也是三天前不幸遇難居民的集體葬禮。


    小區這次事故一共死了7個人。


    在小區內幫奶奶給菜地澆水不幸被紅眼怪鳥抓起又重重扔下的八歲小男孩。


    在小區內幹活時被紅眼怪鳥拖拽而死的老人。


    在商鋪內被眾多紅眼猿猴攻擊而死的楊叔。


    正好在商鋪附近巡邏,聽到求救聲上前支援卻也被紅眼猿猴攻擊致死的,一位剛加入安保隊沒幾天的二十八歲青年。


    然後就是關鍵時候推了李明一把,自己卻被羊角身上紮了幾個大洞的安保隊成員康洋。


    還有一位工地幹活的三十五歲女性居民,被紅眼麋鹿從身上重重踩踏了好幾下,李醫生精心照料了一天一夜但人還是沒撐過去。


    最後是一個人是小區穿越後鬧了不少幺蛾子的潘玲。


    林清剛得知遇難人員裏有潘玲時還挺意外。


    她很不解一個半殘廢整天在屋混吃等死的人是怎麽參與到這次事件中來的。


    投毒事件後,林清也聽物業的人說起過潘玲幾次。


    這個女人胳膊嚴重骨折,肋骨也斷了兩根,幾乎喪失了大半活動能力,本來好多人都以為這女人撐不了多久,但誰知人家任是憑著賣慘和變賣所住房屋內的物資活了下來。


    照顧潘玲的是住在她正樓下的一個大媽。


    剛開始大媽是出於對方願意拿出屋內的一些食物和電器作為交換,才願意開始每天定時給潘玲送一些處理好的食物,並且攙扶潘玲上廁所解決一下個人問題。


    但因為潘玲每天可憐兮兮的賣慘和刻意討好,大媽也慢慢對其產生了些許同情。


    後來甚至還自發在小區內給對方淘換來了一架輪椅。


    當然,用來交換的物資還是潘玲出的。


    本來一切發展還算和諧,但隨著她房間內的東西越來越少,還有小區和狼族的合作慢慢步入正軌,小區物資分配也開始按勞動情況精確到個人,潘玲的日子也越發捉襟見肘。


    到最後,潘玲能拿到手的隻有每星期小區對困難戶特意照顧補貼的一小袋生肉。


    這點東西自然不夠潘玲吃的,但她並沒有想辦法看能不能自食其力地幹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而是越發頻繁懷疑大媽在幫她領物資和與其他人交易時是不是吃了迴扣。


    其實在潘玲日子剛開始難過時,大媽還忍不住悄悄貼補了一些,可聽的酸言酸語多了,大媽也慢慢冷下心,不再去做多餘的事情。


    這下更是讓潘玲坐實了大媽一直在占她便宜。


    兩人的關係就這樣惡化起來,甚至相互開始惡語相向。


    變故發生的前一晚,大媽憑著最後一點良心幫潘玲領迴了她這周的補貼物資,但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幫對方弄好弄熟,而是帶著血水直接扔到了潘玲家的餐桌上。


    蓬頭垢麵餓了兩天的潘玲看到這幕對大媽更是直接恨極,心裏想報複的念頭再也壓製不住。


    於是第二天早上,心裏早已經變態的潘玲抱著一個盆子滿臉惡意地守在了自己臥室窗前。


    潘玲知道樓下大媽每天早上固定時間會開臥室窗戶通風透氣。


    好不容易等到大媽睡醒例行打開臥室窗戶,強忍著疼痛已經靠窗站了好一會的潘玲用還能活動的一隻胳膊把盆子裏液體盡數倒潑到了大媽窗戶上。


    那是潘玲提前準備好的,自己的尿液。


    身體本就半殘的潘玲完成這一動作後被疼的冷汗直冒,自己也沒站穩,搖晃了兩下才驚險抱住窗沿穩住身體。


    雖然自己狼狽至極,但聽著樓下大媽憤怒至極的叫罵,潘玲還是忍不住露出得意又惡心的笑容。


    變故也就在此刻發生。


    潘玲探著腦袋用更加惡毒的語言剛迴罵了大媽兩句,一隻紅眼怪鳥鎖定目標,朝著潘玲疾衝而來。


    比人頭還大的利爪輕而易舉薅住了潘玲的腦袋,不到兩息功夫,潘玲整個人就被怪鳥拽出了窗外。


    緊接著就是林清之前在商鋪外聽到的那聲重重的悶響。


    這個瘋女人被怪鳥從33樓直接扔了下去。


    潘玲的死相很是慘烈。


    但眾人知道事情來龍去脈後,卻沒有幾個人同情。


    畢竟古人說的好。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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