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吵鬧哭喊很快引起了更多人注意,楊開濟也一瘸一拐朝這邊走來。


    頭上,腿上也包著紗布的楊開濟一改往日對外笑眯眯的和善模樣,一路走過來都是滿臉嚴肅。


    袁雅嫻柔聲安慰著情緒崩潰的女人,兩個大媽也湊過來攙扶女人勸說女人想開些。


    但女人依舊充耳不聞執著哭喊著讓林清去救自己女兒。


    楊開濟弄清楚怎麽迴事後,緊皺著眉頭來到女人麵前。


    “別鬧了!”楊開濟對著女人厲喝。


    “你迴頭看看有多少人受傷!還有多少人在那邊蓋著布躺著!你女兒的命是命,林清的命就不是命嗎?!她也是個小姑娘,你憑什麽讓人家為了你女兒出去拚命?!


    孩子被抓走了,我們都心痛,但你這麽鬧有用嗎?!就算林清被你鬧得願意出去找孩子,但你知道孩子被帶到哪了嗎?你讓林清去哪找孩子?你真覺得孩子被那麽帶走還活著嗎??


    林清就該為了你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冒著生命危險出去大海撈針嗎?!”


    楊開濟話說的極不留情,好像絲毫沒顧及一個剛失去孩子母親的心情,但說到最後,他的眼眶也是通紅帶著淚光。


    女人被楊開濟一連串的質問怔住,良久才捂臉大聲痛哭。


    “…對不起…對不起……嗚嗚嗚……我知道我不該這樣…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了…嗚嗚嗚…蘭蘭……媽媽的寶貝啊……蘭蘭……我的孩子……都怪我…我沒保護好你……嗚嗚嗚……我的蘭蘭……”


    女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好像接受了什麽一直逃避的現實,不再哭求什麽找孩子的話,隻是不停重複著自己孩子的名字。


    袁雅嫻扶著女人癱倒的身體,哽咽又無力地安慰著,“會好的…會好的……”


    幾個大媽默默抹著眼淚。


    眾人都被女人的痛苦感染,但又都不知道該怎麽勸解。


    楊開濟歎了一聲,“先帶她迴去吧,記得安排個人陪著。”


    袁雅嫻點點頭,和一個大媽一起扶起女人。


    這次女人沒有再掙紮,失魂落魄喃喃說著什麽任憑人擺弄。


    女人離開後,林清右手臂上的傷口已經被人纏上了紗布,大黑肚子,臉上的的傷口也被居民妥帖地上好了藥。


    處理好林清和大黑身上的傷口,圍過來的居民很快散去繼續忙碌。


    見沒了外人,林清讓大黑去附近警戒,然後皺眉看向楊開濟。


    “楊經理,今天這事怎麽一點預警都沒有?你不是安排有人在天台隨時警戒觀察的嗎?”


    楊開濟臉色難看。


    他從混亂中抽身後也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個問題。


    “我問過了,那些東西襲擊小區的時候,執勤的人一個在家做飯,一個在家睡懶覺!”楊開濟說著忍不住在虛空中恨恨捶了一下拳頭。


    他二十分鍾前從怯怯懦懦的兩個人嘴中聽到這個答案時,都有點無法相信,但隨即而來的就是無法言說的憤怒。


    小區原本安排在樓頂天台執勤的是原保安隊成員,但因為這個活計工作難度不高,隻是觀察警戒,天台上還有掩護建築,也不用有太高的武力值,所以出於對人力資源的最優化,這個活後來就被安排給了家住高層的六個普通居民。


    六個人三班倒,一天24小時隨時觀察小區附近動向。


    這六個能去天台執勤的居民是楊開濟也是特意挑選出來的。


    首先要眼神好,能精準觀察到異常情況,然後是腦子也得快,有什麽不對能及時通知安保隊。


    還有就是正好住在需要執勤樓棟,不用每天上下奔波,且家裏情況不太好的居民。


    比如負責今天上午執勤任務的兩人。


    四十五歲的家住2號樓31樓的高文佩。


    十四歲的家住3號樓32樓的半大少年。


    高文佩是家裏有一個離不開人照顧的老母親,加上又住在電梯無法運行的高層,沒辦法去做物業發布的工作。


    而少年則是家中除了文弱的母親外,還養了兩隻進化後食量極大的貓咪,少年去搬磚養活這一家實在有點夠嗆。


    這都是楊開濟經過篩選親自拍板的人選。


    不影響工作的條件下,也盡可能照顧到個人的小家庭。


    楊開濟一直認為自己做的很好。


    但他真的萬萬沒想到,當初一臉感動,義正言辭自己一定好好工作的兩人今天會給他這麽大的“驚喜”。


    在家做飯??


    在睡覺??


    真是太可笑了……


    看著不遠處眾多受傷的人們,還有那些蓋著素布就此完結的生命,楊開濟心中的憤怒和懊悔都快要把自己整個淹沒。


    “小林,我真的是大錯特錯……


    小區穿越後,雖然有波折,但整體來說,還是太順風順水了……所以我放鬆了,不止我,大家都放鬆了,都把剛來到這裏時那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忘了…


    你看,現在這教訓來的快不快……”


    憤怒過後,楊開濟苦笑著自我嘲諷。


    林清歎了口氣,沒有接話。


    她雖然沒做過領導,但也知道領導這工作很難,事情是好是壞也絕不是決策者一個人的責任。


    林清正想說點什麽安慰對方時,柳姿淚眼朦朧地急匆匆跑了過來。


    “楊經理,我們紗布繃帶縫合線之類醫療用品快沒有了,還有胡師傅肚子上的傷口失血太多,血壓很低,一直在說胡話,情況有點不好…還有…康洋傷的太重,李醫生說他無能為力了,讓我們做好準備……”


    很想努力控製情緒,但說到最後,柳姿還是沒忍住眼淚。


    本就沉悶的氣氛隨著柳姿的話語變得更加凝滯。


    “醫療用品的事,你讓張美荷繼續帶人去唿籲大家先拿一些,做好登記,說明白這些物資算我們物業借的。還不夠就組織些居民看有什麽別的材料能代替,我記得我們消毒類的物資很充足,事急從權,消毒過的材料應該也能用。


    胡師傅失血過多李醫生中醫沒辦法的話,你們看能不能安排人輸血,我之前看過醫療物資表,記得裏麵有那種從居民家裏整理出來的一次性輸血管什麽的,你去找高鬆月,她負責歸置這些東西的。


    …康洋…我等會就去看看他,那小子皮實的很,肯定能熬過去的…


    行了,你去忙吧……”


    楊開濟語氣平穩地一項項安排著,看不出一些慌亂,隻是受傷的左腿有些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柳姿離開後,林清也有些站不住。


    柳姿口中的胡師傅是馬大樹的老鄉,自己剛把對方從商鋪裏救出來。


    康洋更是自己安保隊最小的一個成員,雖然平常傻乎乎別人說什麽都信,但工作起來卻是很認真聽話,讓去哪值守都絲毫不怕。


    都是熟悉的人,林清實在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他們生命走向完結。


    “楊經理,狼族狼穀裏有一個溫泉……”


    林清快速向楊開濟說了自己之前重傷後泡溫泉痊愈的事情。


    之前因為狼穀溫泉的事情太過神奇,林清不想多生事端,於是並沒有告訴楊開濟等人此事。


    但聽完林清想把重傷居民帶狼穀溫泉療傷想法後的楊開濟卻並沒有表現的很開心。


    “小林…我們現在能靠的隻有兩條腿,先不說這一路上還有沒有其他危險,隻是小區前的這片林子,我們走一天都不一定能出去,康洋撐不了這麽久,重傷的居民也經不起這麽長途顛簸……”


    原本還有些激動的林清瞬間冷靜下來。


    是啊,這麽遠的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那現在怎麽辦,就看著人死嗎?”林清有些泄氣地問道。


    楊開濟目光複雜,“我們當然會盡最大的努力救治,但生死不是你我能決定的。……還有,這也未必是壞事…”


    “嗯?”林清皺眉,感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麽。


    楊開濟好像想通了什麽,眼神逐漸變得堅定又冷酷。


    “以我們目前這種鬆散自滿的狀態,今天的事早晚會來,早點得到這個教訓不一定是壞事。棍子沒打在身上永遠不知道疼,就是要付出些代價,才能讓有些人知道我們在這裏生活不是在玩過家家,每個人任何一個疏忽錯誤最後都可能要用人命來填!”


    頓了頓,楊開濟直直看著那些隨風緩緩起伏的素布,“ 死的人不會白死,我們都會牢牢記住這個教訓。有些人也要接受他該得的懲罰。”


    說到最後一句時,楊開濟眼睛裏滿是風暴。


    以前的錯誤他不會再犯。


    他以前錯的最厲害的一點就是太好說話,太會和稀泥。


    無論心裏告訴自己多少遍世界不一樣了,不能拿以前那套做事,但潛意識還住在文明社會的殼子裏,在一個生命都沒有絕對保障的環境裏,處處理解他人,尊重他人!


    所以即使製定了那麽多規則,懲罰製度,實際管理中對居民的行為卻仍是以勸說為主。


    這也導致了後麵眾多惡果。


    居民圍牆修建工作報名寥寥無幾,而且一有風吹草動,馬上罷工。


    居民任意私放寵物外出。


    居民對待工作玩忽職守。


    還有居民肆意在小區內挑撥人心,橫生事端……


    想到這裏,楊開濟攥緊了拳頭。


    其實昨天那些想去林清家裏鬧事的就是有人背後搗鬼,他覺得這事說出來估計會惹林清心煩,就沒有多提,打算私下找時間和那個搗鬼的人談談。


    還有剛才那位失去孩子的母親,小區穿越前她也接觸過,明明是一位很有素養的女士,就算之前女兒被抓走也隻是自己崩潰要去尋找,後來卻突然發瘋般把矛頭指向別人……


    這肯定也是有人故意挑撥…


    真的,有些人該是時候好好整治了。


    要不然下次的教訓隻會更慘痛。


    林清對楊開濟的沉痛總結沒有接話。


    她知道楊開濟說的有道理,但以人命代價得來的教訓也著實讓她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家裏還有些雲南白藥,我迴去拿。”林清想暫時離開這個壓抑的環境。


    楊開濟這會也收斂好了情緒,“好,我去看看康洋那小子。”


    林清想要離開的腳步頓住,“我跟你一起去吧…”


    康洋因為傷勢嚴重,被安置在了李醫生的醫務室內。


    裏間醫務室裏暫時隻有康洋和李明兩個人,還有一隻默默窩在房間角落的拉布拉多。


    脖子上纏著繃帶的拉布拉犬警長也正眼也不眨地關心看著床上的康洋。


    林清和楊開濟來到康洋床前時,李明正低頭在給對方肚子上纏繃帶,但林清和楊開濟都清楚看到那繃帶剛接觸對方身體就迅速被血浸透。


    強製自己忽略對方慘白的臉色,急促困難的唿吸,楊開濟蹲下跟哄孩子般安慰著這個才剛二十歲的稚嫩青年。


    “小康,我來看你了,你堅持一下,咱小區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對,你小子爭點氣,李醫生又去給你找藥了,你肯定沒事,你小子不是一直想學功夫嗎,趕緊養好身體,以後我教你真功夫。”李明一邊附和著楊開濟,一邊繼續抖著手給康洋肚子上小心纏繃帶。


    但被兩人關心鼓勵的康洋此時卻雙眼無神,瞳孔也有些微微放大,好像已經完全聽不到周圍人說話。


    林清不忍地扭過頭。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安慰嗎?


    安慰誰?


    安慰有用嗎?


    李醫生她在過來的路上看到了,他並沒有去找藥,而是在另一個居民那裏看診。


    康洋注定等不來藥的。


    “康洋?康洋!!”


    就在林清心裏堵成一團的時候,還在纏繃帶的李明察覺到什麽,忽然驚慌大喊。


    “我…我去找李醫生……”感受到自己握著的那隻手越發冰涼,楊開濟也慌張跑了出去。


    林清眼眶通紅。


    她看到了。


    康洋之前還急促沉重的唿吸好像沒有了……


    被楊開濟慌忙拉進門的李醫生麵色沉重地探了探康洋的頸動脈,然後歎著氣遺憾地說了句“節哀”。


    這兩個字徹底擊潰了一直守在康洋床邊的李明。


    一直硬漢形象對外示人的李明瞬間破防,“你個傻逼玩意,誰他媽讓你救老子的,才多大個年紀,學什麽不好,非他媽的學人家救人,老子用你救嗎,老子活到這歲數也值了,你個兔崽子才多大啊……”


    李明蹲在地上哭的涕淚交加,一直在房間裏陪伴著二人的拉布拉多犬垂著尾巴默默走了過來,嗚咽著把爪子搭到了主人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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