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年級墊底,現在依然墊底的十三班,表麵看上去還像以前一樣沒個正形,實際看似歡脫的背後,都在默默發力,暗自追趕,不聲不響地,隱約嗅到了一絲逆襲的味道。


    這天早自習,教室裏琅琅背書聲,同桌季冠軍重複著一句古詩,一陣嗚哩哇啦,一陣斷了氣息一樣,感覺他有些心不在焉,根本不知口中所雲為何物。


    “我都會背了。”嚴以扭頭看他一眼。


    全班其他專業藝考都結束了,隻剩體育生,他們的考試時間在四月中旬,按說僅四十多天的關鍵期,應該全天在操場訓練才是,隻有季冠軍一個人每天出現在早自習。


    “累了?”想他學習和專業兩手抓,是挺費精力的。嚴以關心問。


    季冠軍:“什麽話,我幹勁足得很。”


    口號喊得響亮,臉上卻一副半喪不喪的表情。


    看來雙重壓力的痛苦確實不小。


    不過,認識他這麽久,他可有如此刻苦過?


    嚴以淺淺搖頭:“三年不展翅,一朝忽覺醒。”


    “哪一頁?哪一頁?這句我得背下來。”季冠軍急忙翻手中的課本。


    還說不累,這都神經衰弱了吧!“沒有這句。但有一句話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一步一步來,你也別太焦慮了。”嚴以本意是讓他別把自己逼得太狠。


    “唉~”


    季冠軍合上書,重重地歎了口氣。


    他這反應怎麽跟過山車似的。


    “我是覺得,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雖然不太明白他心裏想什麽,但迴到學校的這些天,他的勤奮努力嚴以都看在眼裏,早上校門還沒開,他就從臨麓山腳下翻牆進入操場跑圈,晨訓結束後,立馬來教室跟早自習,然後又是一上午的訓練,下午上完前兩節課,再迴到操場,一直訓練到上晚自習。這些強度對體育生來說可能不算什麽,但讓嚴以佩服的是,以前上課超不過三分鍾就爛睡如泥的他,現在訓練時間翻了兩翻,反而卻不打瞌睡不分神,學習的勁頭特別好。他哪來這麽多精力,跟吃了靈丹妙藥似的。


    “什麽時候能查分?”


    季冠軍兩眼發愣,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我嗎?”嚴以懵圈兩秒,“估計這個月底就能了。”


    季冠軍默然沒應聲。


    難道不是這個意思?


    “你不是還沒考嗎,別給自己太大壓力,這段時間學習的事我幫你盯著,你先專心……”


    “我去走廊背。”


    季冠軍拿上書,一臉不想被打擾似的出去了。


    咋了這是?又沒說到點子上?這家夥今天到底哪根筋不對了?嚴以怔了怔,心中一時毫無頭緒。可就在他無意低頭的一瞬,看到地上躺著一張紙。“準考證?”他彎腰撿手裏,然後腦子一下就轉過彎來了。


    原來那句“幹勁足得很”,是為了她呀。


    嚴以走出教室,悄摸站在季冠軍身後,輕咳了一聲。


    季冠軍猛迴頭:“你出來幹嘛?”


    嚴以說:“給你看樣東西。”


    季冠軍瞥他一眼:“我時間緊得很,別耽誤我背課文。”


    嚴以便直截了當拿出準考證,在他眼前虛晃一下,然後迅速收迴去。“誒?你手裏……”季冠軍眼神一怔,反應過來急忙把手裏的書翻得嘩啦作響,“你,你偷翻我書了?”


    “我才沒那麽無聊。”嚴以輕笑說,“桌子底下撿的。”


    “還我。”季冠軍伸手。


    “嗯?上麵又不是你的名字,要還也是還給本人吧?”


    “別,別……”季冠軍神色一慌,知道硬搶搶不過,隻好眉毛一耷裝可憐,“讓她知道我沒保管好差點弄丟了,她肯定會生氣罵我的。”


    “給你也可以,不過……”嚴以故意拖長音調,看了看手裏的準考證,明顯是在暗示季冠軍讓他自己主動招來。


    季冠軍猶豫了下:“不是我不想說,可鶴鶴她……”


    “那我還是還給她本人吧。”


    嚴以假裝要走,季冠軍一把將他扯迴來。“我說,我說,我都跟你說還不行嗎。”


    他拉著嚴以到無人的樓梯口,“這事除了我和她,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你得先答應我,絕對不跟任何人說,必須保密。”


    嚴以臉上閃過一絲震驚:“你是說,連她媽媽都不知道?”


    季冠軍噓聲讓他小點聲:“廢話,當然不能讓她媽媽知道了,不然還用得著偷偷摸摸的嗎。”


    這家夥膽子也太大了。那天在染和家,鶴蝶媽媽話裏話外的意思,擺明了是不想讓鶴蝶考離家太遠的學校,當時他還不知天高地厚的跟鶴蝶媽媽理論了一番,弄得鶴蝶媽媽挺不高興的,險些收不了場。誰想,他竟敢在背後搞小動作。


    “所以,是你給鶴蝶出的主意?”


    嚴以猶如燙手一般將準考證塞給季冠軍。


    “也不全是。”季冠軍寶貝一樣夾課本裏收好。“我是覺得,她熱愛設計,而且天賦也高,就這麽輕易放棄了,以後想起來肯定會後悔。”


    “用你覺得?你就不怕萬一事情敗露了,她媽媽找你算賬?”


    季冠軍無所謂道:“她老人家什麽脾氣,你又不是沒見識過,第一次見麵我就得罪的不輕了,也不怕再得罪一次。”再者說,並不是全然沒有後路。雖然偷偷報名的想法是鶴蝶提出來的,但她想考的那所學校不太適合她,他費了很大的功夫,查了很多信息,給她推薦了服裝設計學院,這所學校可是重點名牌大學,考上就是賺到,到時候她媽媽感謝他還來不及呢。


    “算你心裏還有點數。”嚴以又問了一句,“你確定,這事她媽媽一點不知情?”


    準考證上的那所學校,考試地點設在北京本校區,這一來一迴怎麽也得兩天時間,鶴蝶媽媽把鶴蝶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難道就沒有起疑心?


    季冠軍無比確定:“那當然,我們有幫手。”


    嚴以眉頭一挑:“你不是說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沒錯啊,我陪她去考的,就我們兩個,沒有別人。”


    瞧他一副驕傲的尾巴都要翹上天的樣子,嚴以不敢置信道:“你竟然陪她去了一趟北京?”


    “對啊,這還有假?”季冠軍齜個大牙花,“迴想起來,那是我迄今為止幹過最刺激的事情,像經曆了一場大冒險,為了實現夢想,我們不顧一切的攜手逃離,咋感覺像……私奔呢?嘿嘿!!!”


    什麽破假設?你可真敢想!


    “行了,別感慨了。”


    東拉西扯,越聽越沒個頭緒,嚴以懶得追問,讓他一次性說明白,別再擠牙膏似的一句一句往出蹦。


    事件起源於,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鶴蝶,考完媽媽替她報名的校考,便乖乖迴學校上課了,表麵聽從了媽媽的安排,實際上她留有後招,那就是——暗渡陳倉。但要想達到出奇製勝的目的,隻她自己是不夠的,必須得有“幫手”才行,還好她爸爸站在她這邊,不僅幫她請假簽字,“偷”了身份證,資助了一筆盤纏,還算準了她媽媽一向信奉神靈,就以走親戚為借口,順便透露那地方有個很靈驗的寺廟,恰巧第二天是上香祈福的黃道吉日,她媽媽肯定會留下來去拜一拜。


    那麽,季冠軍為何會摻和進來呢?因為他發現,鶴蝶連著幾天魂不守舍,坐在座位上總是在低頭看手機,一問才知道,她在搶票。再問,隻得到了四個字:無可奉告。季冠軍撓頭搔耳,怎麽想也想不通,不得不使出死皮賴臉、軟磨硬泡的“絕技”,最終被煩的經不住,鶴蝶就跟他說了。季冠軍非但沒有一絲吃驚,反而興奮的從鶴蝶手裏接過了搶票的任務。


    “如果換成是染和,你能放心讓她孤零零一個人去那麽老遠的地方?”季冠軍來了一招先斬後奏,瞞著鶴蝶,給自己也買了票,直到最後一刻,才將這個“驚喜”告訴她。


    “沒有你說的如果。”我們之間和諧的很,不會發生你那些破事。嚴以送了他一個多謝關心的眼神。而後,不知想到了什麽,沉默了一會。


    季冠軍一副迴味無窮的表情:“說起來,她爸爸也功不可沒,還好他老人家開明,他知道我和鶴鶴在一起,電話裏還問我叫什麽名字,還一個勁的感謝我照顧鶴鶴,我在他那肯定留下了一個好印象。”也可能是你想多了,根據鶴蝶所描述,她和你一點不熟,碰巧順路的同學而已。


    你就慢慢做夢吧!嚴以都懶得戳穿他。


    “我感覺,她爸爸有可能察覺到了點什麽,”季冠軍尚未完全頭腦發昏,“不過沒關係,說明我和她爸爸有默契,裏應外合,配合的天衣無縫。兩天一夜,等他們迴到家,我們該辦的事都辦完了,毫無痕跡。”幹成了這麽一件大事,想想還有點小激動,“你說,收到通知書的那一刻,她爸媽會不會高興的暈過去?”


    嚴以笑著點頭:“嗯,喜從天降。”


    這家夥這不挺樂觀的嗎,剛才教室裏咋一副要死不活的德性?


    其實就是累著了。訓練和學習是一方麵,另一方麵,純粹是心魔作亂。想到別人考完試了,馬上就能查成績,自己卻還沒考,他就控製不住的心慌。他恨自己為什麽不能跟鶴蝶同步,也怕她在前麵走的太快,把他給忘了。說簡單點,就是腦子裏想的事太多,容易敏感多慮,給人感覺像丟了魂一樣。


    觀察了他的症狀,嚴以大致猜到了幾分。這讓他想起集訓後期的自己,那段時間沒日沒夜的畫畫,小拇指邊緣磨破出血,變成了繭子,指甲蓋磨得像月牙彎刀,到現在還沒長全。即使身心都很累,卻一刻不敢停下,停下來就會陷入空虛、負罪感的情緒中,感覺自己稍微有一絲怠慢,便配不上她,怕和她差距太大,隻能拚命地追趕她的腳步。


    現在的季冠軍,嚴以非常能理解,但以他時而激情滿懷,時而雙目渙散,情緒反複不定的狀態,嚴以也有些無力應對,能做的也就是,不吝嗇自己的鼓勵,學習上盡量多幫助。心魔還得心藥醫。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早晚會斷弦。或許,拋開心頭的精神負擔,化壓力為動力,平靜一些,緩慢一些,才有改變的可能。


    唉!拿什麽拯救你,我那破碎又勇往的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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