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電梯門開了。


    李染和卻“噌”一下彈起身,戰術性後退半步,迴頭與廚房裏的嚴以對視了一眼,這才把手放在門把手上,“嘎吱”推開小半邊門。


    “怎麽是你?你怎麽……”


    “噓!”


    門外的季冠軍呲個大牙,食指豎在嘴唇上。


    李染和合上驚訝的嘴巴,一隻手不由自主地捂在咚咚亂跳的胸口,緊張了半天,終於鬆肩塌腰唿口氣,愣了幾秒,趕緊把人往裏邊請:“快進來呀。”


    季冠軍卻放下手裏的東西,不慌不忙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


    “染和,誰啊?”鶴蝶從李染和房間出來,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門口。


    “當當當當!鶴鶴,是我呀,我來啦,驚不驚喜?”季冠軍像隻青蛙似的跳進門,搖頭擺尾的蹦躂的一丈高,好不滑稽!


    “你你你……你……咋摸到這來了?誰讓你來的?”鶴蝶錯愕之餘,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我自己找來的,哦不對,我聽見天上的神仙在唿喚我,所以就來了。”


    “你這麽神通廣大,天上的神仙是你家親戚啊?”


    季冠軍腆著臉嘿嘿笑,正要往裏走,鶴蝶瘋狂輸出白眼:“懂不懂禮貌,到人家裏做客,不知道換鞋啊。”


    “我懂我懂,你看,我帶了拜年禮,還有很多蔬菜水果呢。”


    “誰稀罕,那這樣吧,東西放下,人可以迴去了。”


    “啊?可我來都來了……”


    再讓鶴蝶懟兩句,搞不好季冠軍都要哭了,李染和拿了雙拖鞋給他,微笑的眼神暗示他別介意,然後接過蔬菜問:“這會店鋪還開門嗎?”


    季冠軍:“不是買的,我直接把家裏的都帶來了。”


    李染和:“那你家吃什麽?”


    季冠軍:“你忘了我家是幹什麽的了?我家那麽大個菜市場,肯定要給自家留年貨啊,一個月都吃不完。”


    李染和:“哦,怪不得嚴以說他有辦法!”


    “鶴鶴,你年過得怎麽樣?”


    季冠軍顛顛過去,屁股還沒挨到沙發,鶴蝶撇著嘴陰陽怪氣道:“呦呦呦!不得了!我、家、開、菜、市、場、的、呢~”


    “……”季冠軍著實要汗顏無地了,“我……我去幫忙做飯。”


    背後,鶴蝶噗嗤捂嘴笑,瞧你那德行,頭發被風刮得像稻草似的。


    進了廚房,季冠軍立馬一副笑咪嘻嘻的模樣,見他往自己身上湊過來,嚴以躲開,丟給他一把菜:“洗了。”季冠軍一邊洗菜,一邊一眼一眼地看嚴以,嚴以覺得好笑:“有話就說,跟我就別含蓄了。”


    季冠軍又湊過來:“有好事沒忘了我,好兄弟,受我一拜,我應該叫你一聲哥哥,以後你就是我大哥了。”嚴以擺手:“別,受不起,我叫你來是有目的的。”季冠軍求表揚:“我靠譜吧,比點外賣還快呢。”嚴以瞟了一眼他的頭發:“騎自行車?”


    “對啊,我騎得飛快,差點讓風給我刮走了。”


    “不錯,孺子可教。”


    “那可不。”


    季冠軍得意的樣子,像一隻搖尾巴的小狗。


    嚴以噠噠噠切菜:“行了,還沒樂夠啊,起鍋燒油,你那位還餓著肚子呢,再磨蹭,等吃上飯都後半夜了。”


    廚房裏,兩個男生一個打下手,一個炒菜,外麵餐桌上,兩個女生一個擀皮,一個包餃子。終於,在窗外萬家燈火將要熄滅的時候,餃子出鍋,菜上齊了。


    由於晚飯吃得晚,季冠軍每道菜掃了幾筷子就癱倒在椅子上了。“嚴以,你是這個。”季冠軍衝他比了大拇哥,然後揉著肚皮繼續說,“你是好樣的,廚藝又見漲了,幹啥都不賴,吾輩楷模,一個字,牛!兩個字,佩服!”他這張嘴,現在是一口吃不下,隻能用來說話了。“染和,你家的餃子也好吃,蝦仁很大,一口一個太過癮了。”


    李染和:“餃子餡是年三十剩的,在冰箱放了四五天,我們就這麽吃了,應該沒事吧?”


    季冠軍:“沒事,聞著沒變味就能吃,反正咱四個都吃了,大不了鬧肚子,就當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唄。”


    什麽破比喻!


    “待會我和嚴以睡哪兒?”


    “噗——”


    季冠軍貌似無意的一句話,險些讓其他三人噴了一桌子飯。


    “不是這樣嗎?我以為,吃完飯深更半夜了,就……出門時,我跟我媽說在同學家睡,不迴去了……”季冠軍摸著眉頭,訕訕地笑。


    “你怕不是瘋了,腦子讓門擠了?”鶴蝶怒瞪他一眼,“我們四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像話嗎,讓人知道了,說得清嗎?”


    “我們不說,誰會知道?”季冠軍厚著臉皮勉強裝笑,“你們兩個女生獨自在家,多不安全呐,有我和嚴以守著,你們睡覺不也安心些嗎。”


    鶴蝶冷笑:“安不安全的,我們自己不知道,還用得著你說,我看你真是不過腦子,有你在才不安全呢。”


    季冠軍向嚴以使眼色,試圖想讓他幫自己說句話,然而嚴以卻一聲未吭地低下頭,默默往碗裏夾菜。季冠軍一把抓住嚴以的筷子:“不是你叫我來的嗎,你倒是言語一聲,你迴家不也一個人,在這將就一晚怎麽了。”


    “我叫你是來送菜,你自己理解錯了……”嚴以都要有些說不清了。


    季冠軍哐站起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有你們這麽過河拆橋的嗎?”說著眼珠子靈光一閃,瞅準了某個地方,連滾帶爬似的往過跑,就在其他三人還不明所以時,他已經噌一下跳上沙發躺得平展展了。“沙發我先占了,嚴以你自己想辦法,反正我不管,今晚我偏要賴在這不走了。”


    “……”


    三人無語。


    畢竟是在自己家,怎麽著也該由自己來發句話,李染和看了看鶴蝶,又看了看嚴以,心想,去小纖家玩的那次,他們都留宿了一晚,不也啥事都沒有嗎。再說,又不是沒有房間,李染和說:“我爸媽的房間空著……”


    嚴以搶先道:“我在客廳打地鋪就行。”


    聽了這話,鶴蝶不好再說什麽,但看到季冠軍高興地在沙發上直打滾,她的脾氣就忍不住往外竄。“季冠軍就是個無賴,這要是在我家,我早就給他趕出去了。”季冠軍有恃無恐:“鶴鶴,你怎麽能這麽狠心呢,外麵夜黑風高的,迴去路上一個人都沒有,我怕黑,萬一被風刮跑了怎麽辦,你就不擔心我嗎?”就他這唧唧歪歪的語氣,誰聽了不得耳根子發癢,鶴蝶捏緊了拳頭,看樣子是真的要發作了。


    “讓你矯情,讓你矯情,我管你是被風刮跑了,還是被鬼抓走了,”鶴蝶拽起沙發上的抱枕,狠狠往季冠軍身上砸,“沙發舒服嗎?你倒是挺會選的,要是我,我就給你吊房梁上。”


    “染和家沒房梁。”


    “廢話,染和家有樓道,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誒呀,別打了,別打了……”


    季冠軍抱頭爬起來,在屋裏亂竄,求助嚴以不成,隻得向鶴蝶求饒,“饒了我吧,你讓睡哪我就睡哪,絕不廢話了……”但他也怕鶴蝶真讓他去睡樓道,“你們不吃了是吧,那我去洗碗了。”


    “我們都別管他,”鶴蝶說,“他這麽愛表現,就讓他把所有碗都刷了。”


    季冠軍小聲叫嚴以:“你咋也走了?幫我一下呀!”


    嚴以給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幾個碗而已,慢慢洗吧!季冠軍鼻孔出氣:就知道跟在李染和屁股後麵轉,見色忘義的家夥,有本事把吃了我家的菜,給我吐出來!


    之前見過家裏有打地鋪的墊子,但不知道童遊放哪了,李染和進進出出,翻箱倒櫃找了半天,終於在自己房間床下麵的抽屜裏找到了。“嚴以,我找到了。”李染和叫他進去。嚴以抱上墊子轉身的一瞬,視線被書櫃頂層的畫框勾住了,他走過去,認真看了一會,問:“這是你畫的?”身後的李染和輕輕嗯了一聲。感覺到她反應異常,嚴以看向她:“畫得挺好的,我能拿下來看看嗎?”


    “呃……可以啊。”李染和突然心虛得不得了,“我本來畫著玩的,完了看著還行,扔掉挺可惜,就順手找了個畫框裱起來了。”


    她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反而更加證實了嚴以的感覺。“哦,這樣啊。”嚴以嘴角憋笑,心想,那我可要好好研究一下了。他放下懷裏抱的墊子,然後胳膊輕鬆一夠拿到了書櫃上的畫框,畫上麵有日期,日期旁邊一個小小的字:夢。嚴以自顧呢喃:“一年前畫的,還有主題名稱,是有什麽寓意嗎?”


    以為在問她,李染和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是不是,那天我……我睡覺被夢魘住了……”


    “嗯?這麽嚇人?可我看這幅畫挺唯美的,意境超脫……”


    “就是因為太可怕了,所以我才美化了一下。”


    聽了她的詭辯之詞,嚴以噗地笑出聲,他當然不相信有人會將夢魘畫成畫,很有可能她是在編造理由掩飾什麽,她那張臉實在不善說謊。嚴以仔細地盯著畫,無比細致的品味畫中的內容,他感歎深藍星空的夢幻,卻也覺得,浸染了黑夜的那道曙光,似乎是把整個夜空籠罩在一抹靜謐的憂傷之中,她真的做噩夢了?


    “你別取笑我了。”


    李染和幾乎是將畫框從他手裏搶了過去,一轉身倒扣在桌子上。


    難道是自己過度解讀了?但嚴以心中還有疑問:“畫上的女孩是你嗎?”


    他離她很近,故意似的歪頭湊在她耳邊,她能感受到他微熱的氣息,不覺之間,她的臉頰“唰”一陣燥熱。她一點點往另一側傾斜,僵硬迴頭,尬笑,抬起一根食指,戳在他的額頭,推開他。


    手剛放下,嚴以的腦袋像彈簧一樣,又彈迴來,他摸了摸額頭,渴望的眼神盯著她,等她迴答。


    李染和裝出一本正經:“她是夢裏的人物,沒有具體指向。”


    嚴以又問:“男孩和女孩認識嗎?他們牽手的動作是特意設計的?為什麽手指沒有觸碰?這個細節在畫麵中起到了什麽作用?”


    一下看出來這麽多問題,你可真是做閱讀理解的一把好手。李染和舔舔嘴唇,說:“一個夢而已,太久記不清了。”又說,“最後一個問題,你可以理解為,激發讀者的思考,就像你這樣的。”


    “我?”嚴以噎了一下。嘶!是有些激發過頭了。


    實際上他還有很多個問題。他滿屋掃視了一遍,終於還是沒忍住:“染和,小時候我送你的音樂盒,沒找到嗎?”


    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件事,李染和裝作忙亂的樣子:“那個,也太久遠了,我找了,沒找到。”說完抱了兩個枕頭往出走,“你不是想參觀嗎,你先隨便看,我去看一下季冠軍洗完了沒。”


    嚴以站在地板中間,視線隨著身體的轉動,緩緩轉了一圈,整個房間很寬敞,布置的很溫馨,看到床上的僵屍公仔,他不禁會心一笑,這是她最喜愛的一款遊戲;看到書桌上的電腦,他想,那天她就是躲在這張桌子底下偷笑的吧;桌上貼滿了便利貼,走近一些,有一張寫“這次數學進步了10分,再進步兩次,就能及格啦!”,他唇角勾起,那就祝你次次都能進步。


    本想將畫框放迴原位置就出去的,結果轉身時,卻不小心碰到了衣櫃門,衣櫃門開了條縫,從裏麵漏出一隻灰色的大耳朵。嚴以眼神一怔,這是那隻龍貓吧?遊戲獎品,夏慍一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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