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染和“糖衣炮彈”的一番猛攻下,嚴以越來越看不懂了。


    起初,以為她良心發現,意識到了那天因為萬雅識對他態度惡劣,專門補償他的。後來發覺,事情好像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


    她的樣子,不像是抱歉,看他的眼神,總是不自覺流露出一種……哄溺……一時咂摸不出那個味兒來……像爺爺奶奶輩給小朋友發糖果時,過度寵溺的眼神?怪不得,像個小老太太似的,一臉慈愛!


    這個小迷糊,成天腦子裏瞎琢磨什麽呢?


    鶴蝶說過嚴以喜歡彩虹糖,李染和把小賣部裏各種包裝的彩虹糖如數奉上。為了表現的自然一點,每次還要想不同的理由,看她絞盡腦汁的模樣,嚴以癡癡偷笑,還要裝出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不過,他倒是樂得其所,每次也不多問,先按兵不動,看她殷勤到什麽時候!她突然這麽上心的原因,嚴以寧願自欺欺人,也不願去多想。這個小迷糊,向來榆木腦袋不怎麽開竅,難得鐵樹開花,萬一不小心戳穿了,她惱羞不理人了怎麽辦。


    如果沒有齊耳從中橫插一杠,事情的走向,或許不會轉折的如此之快。


    女媧娘娘捏造他的時候,晃神打了個瞌睡吧,讓他天生少了一根筋!


    一個是他前桌,一個是他後桌,稍有風吹草動,絕對逃不過他的法眼。他總是盯嚴以盯得特別緊,不管李染和給嚴以遞什麽東西,他都要湊上去。


    “我的呢?”齊耳扯著嘴,似笑非笑,表情很不爽。


    李染和說:“就一根棒棒糖,你又不愛吃甜的。”又不是沒給過他,是他自己說不喜歡的。


    “我不管,見者有份。”齊耳死皮賴臉,伸了手就不縮迴去,一副不給就不罷休的架勢。


    李染和沒辦法,無奈翻白眼。給了他,他又不吃,要麽順手丟在一旁,要麽借花獻佛送給其他同學。他就是成心的,純粹給嚴以找不痛快。


    嚴以也不想理他,他那點小伎倆,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夏慍一,我這有棒棒糖,你要不要?”夏慍一手裏顛著球,正準備出教室門,齊耳喊住他。


    “哦,可以啊。”夏慍一聲調上揚,猶疑了一下,但還是接受了。


    “不用謝,都是染和給的。”齊耳獻寶似的,一股腦從桌兜裏掏出一把糖。


    夏慍一挑了一種口味,塞進嘴裏砸吧幾下,特意到李染和座位旁,笑嘻嘻說:“謝謝染和。”


    “不用謝,不用謝。”讓齊耳這麽一說,感覺像她特意請客似的,李染和迎上夏慍一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夏慍一笑的溫和爽朗,李染和不禁多看了兩眼,意識到他眼神有些細微變化,她才急忙收迴了視線,隻是,手底的慌亂出賣了她。


    他的眼神仿佛一塊潔淨的棉絮,而她是一滴跌落的水珠,稍不留神就被吸附殆盡了。


    李染和心髒砰砰亂跳,感覺夏慍一要是再多站一會,她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一抬頭,他已經走了。李染和瞬間鬆了口氣,這是怎麽了,心亂跳個什麽勁?她狠狠掐自己的大腿,竟然能感覺到疼!


    “染和,你太偏心了,你要一視同仁,不能厚此薄彼。”齊耳搞得自己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嘟嘟囔囔繼續說,“他自己有手有腳,幹嘛老是讓你替他跑腿啊,哼,我就看不慣他那副作威作福的樣子,太討厭了!”


    “一天天遲眉鈍眼的,孺子不可教也……”林好被他無休止的嘮叨,吵的腦仁疼。


    “什麽什麽?咱們小時候一起學說話的,怎麽你還學會拽詞兒了?”


    “懶得理你。有本事自己去招人稀罕,沒本事就乖乖閉嘴。”


    “這話,聽著不像好話,咱們怎麽說也是表姐弟,你怎麽老是幫著別人擠兌我?”


    “有嗎?好心提醒你而已。”


    林好兩眼一閉,垂頭歎息,情商堪憂啊,菩薩都救不了你!


    ——————


    這天放學,李染和本想在校門口等一會,說不定能碰上萬雅識,過了這麽些天,不知道她那邊情況怎麽樣了。半道發現嚴以跟在身後,轉念一想,還是不等了,省得他又說出什麽不招人待見的話,讓萬雅識下不來台。


    嚴以快步追上她。好端端的,笑得這麽詭異,李染和心裏毛毛的,該不是被他察覺到什麽了吧?


    她心裏略微慌張,步子愈發快了起來。


    “染和,餓不餓?”


    “啊?”


    “走這麽快,不是去買吃的?”


    “啊,是啊。”


    李染和心裏有鬼,語氣十分不堅定,為了掩飾尷尬,隻好順著他的意思。


    她徑直走路,目不斜視,但卻有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於是,快速在腦子裏預演了好幾種借口,以防嚴以開口問起時,一著急什麽也說不上來。


    嚴以和她並排,不知道什麽表情。但他不給她腹稿的機會,直截了當道:“最近怎麽對我這麽好?”


    “啊?”她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被他當麵揭穿後,竟一時語塞。她腦子高速旋轉,試圖找一些沒用的話找補找補,想的時候還不忘編排齊耳幾句:齊耳你個大喇叭,要不是你沒頭沒腦爭風吃醋,嚴以也不會發現。


    唉!總不能實話實說吧,說我看你孤苦可憐,因為缺少父母的陪伴,思念成疾心裏空虛,然後好心送溫暖;說你嗜甜成癮,想來也是有苦衷的,所謂吃啥補啥,我不過是對症下藥,讓你開心一點而已。


    “沒有吧,我沒做什麽啊!”


    打了兩三頁腹稿,最終避重就輕,輕飄飄說了這麽一句。但願嚴以不要刨根問底,多少給自己留點麵子才好。


    “其實,我沒那麽喜歡吃甜的。”嚴以眼底噙著笑意。


    “不是嗎?鶴蝶說你喜歡吃彩虹糖?”李染和想都沒想,全盤托出。


    “嗯?”嚴以露出狡黠的笑容,癡癡的盯著她。


    不輕不重的一聲反問,擊敗了之前所有地謹小慎微。李染和懊惱自己大意了,眼前這人,乍一看正兒八經,竟是個狡猾的老狐狸,這麽輕易就將她套入了網中。


    她心思單純,幾乎不打自招,隻不過,關心人的方式有些直楞和委婉,嚴以並不想輕易放過她,明知故問道:“關心我?”


    李染和蹙眉含羞,歪著腦袋不知該怎麽迴答。她一邊組織語言,一邊偷偷觀察嚴以的神色,半天才緩緩解釋道:“我不小心聽到的,再說,喜歡吃甜的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我隻是順便買的,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嚴以撇嘴表示了解,眼底卻偷閃過一絲笑意。


    李染和以為蒙混成功了,話語間也不像剛才那般拘謹,並含了幾分語重心長:“但我覺得,還是少吃點好,甜的吃多了對牙齒不好,以後還會得糖尿病。”


    “是嗎?”嚴以想起小時候愛吃糖,奶奶嚇唬他糖吃多了牙齒長蟲、腐爛、掉光光的場景,忍不住笑得身體不停地抽搐。他收斂笑容,“嗯嗯,我以後會注意的。”


    李染和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感覺他的迴答,半是玩味半是敷衍,很不走心。但她沒空追究,因為她也疑惑很久了,據她觀察,嚴以對彩虹糖確實情有獨鍾。她不像鶴蝶那般心思巧妙,耐著性子胡亂揣度,與其東猜西想,還不如直接當麵問個明白。


    兩人並排走著,李染和心裏想著事腳步遲緩,嚴以腿長一步頂她兩步,兩人逐漸有些拉開了距離。


    李染和迴過神,小跑幾步追上去。


    “嚴以,問你個事啊,你為什麽喜歡吃甜的?”


    “我不喜歡吃甜的。”


    “嗯?可是……”


    “彩虹糖?”


    “對啊?”


    “嗯,這個說來話長。”


    李染和都快被他給繞蒙了,一會不喜歡吃甜的,一會又喜歡吃彩虹糖,到底喜不喜歡啊?


    嚴以停下來看著她,柔聲道:“想知道?”


    “嗯。”沒有任何時刻比現在更想知道,李染和心裏像貓撓似的,迫切想一探究竟。


    嚴以卻故作姿態,吊足了胃口。然後輕歎了口氣,一臉悵然像丟了什麽東西似的,說:“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讓我想想怎麽說比較好。”


    李染和巴巴望著眼前的人,想追問又於心不忍,隻好在心裏默默消化。


    他說的話,實在耐人尋味,竟然還有“故事”?李染和心裏一涼,難不成,真如自己猜測的那樣,是因為心裏“苦”,才用這種方式化解?


    少女情懷最是充滿了幻想和漫無邊際,同時善良和同情心也在泛濫。李染和眼裏浮現了一個孤獨、弱小、無助的小男孩的身影,她覺得嚴以太可憐了,以後一定要加倍對他好。


    嚴以卻以為她隻是在好奇“故事內容”,見她眉峰不展,想著自己這樣賣關子,可能會惹得她心裏不快。告訴她也沒關係,反正終歸是沒辦法逃避的,雖然是他的軟肋,但並非多麽可恥,或見不得光的事情。


    “其實……”


    “嗯,我了解,我會幫你的。”


    嚴以驚訝的嘴巴半張,心想,難不成心有靈犀,她早就察覺了?


    “好。”嚴以欣然答應。


    他無法確切的肯定,他們所說的是不是同一件事,但他還是應下了。這件事,還真少不了她的幫助,而且,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不管她說什麽,他都不會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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