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摔下月台若非皇後主謀,也必定與太子有關。


    他們以為原主這隻借著龍勢的假虎小貓,必死無疑,所以就伸出爪牙,將未到嘴的美食端到自個的口中。


    可他們卻未曾想,她這隻野貓竟能替原主小貓起死迴生!


    “起先你說到林賢妃娘娘都管不了……林賢妃娘娘與這事扯上幹係了?”白青亭問。


    “白采女知道皇後娘娘要她到椒鳳宮當差,肯定與太子殿下脫不了幹係,那時姐姐您正危在旦兮,白采女不得他法,唯有向林賢妃娘娘求救。”


    秦采女歎了口氣,“可惜林賢妃娘娘並不為所動,隻說能到皇後娘娘當差是她的福氣,便再也不管。”


    林賢妃,賢良淑德四妃之首,父親是正三品的執天府尹林耀輝。


    初入宮時頗為受寵,一時風光無兩,十年過去,林賢妃也已二十有三,比那些青春稚嫩的後進之秀相比,她除了育有九皇子龍瑕之外,再無法碼。


    在龍瑕之前,她初入宮時,憑皇寵曾懷有一胎,已是成形的男胎,卻不慎滑胎,那次她元氣大傷,兩年後生下龍瑕,至今再無生育。


    如今,年僅六歲的龍瑕是林賢妃的全部,是她的命。


    皇後,貴為後宮之主,掌管後宮鳳印大權,其父貴為正一品的太傅楊世文。


    論貌,三十九歲的皇後絲毫不差林賢妃。


    論權,無論是娘家後盾還是宮中掌權,林賢妃輸的不是一點半點。


    論子,二十四歲的龍琅是太子,是一國之儲,而龍瑕不過六歲稚齡,尚不成氣候。


    林賢妃確實有心無力,何況有心無心還要另說。


    那時她又被太醫斷定必死,若往日還會看她這正三品代詔女官的麵子,照拂白瑤光一二,那麽在那時的情況下,林賢妃不過是做了個無比正確的決定。


    換做她,恐怕她比林賢妃更會明哲保身。


    退一萬步講,就算她尚在,林賢妃也斷無可能會為她一個小小宮延女官和一個采女去與皇後作對。


    代詔女官講得好聽些,是正三品,實則與正三品的朝延大員是無法相比的。


    她隻管著皇帝的一些日常,不過是服侍的身份高些,旁人敬她三分,也全因她偶爾能在皇帝麵前說上一兩句話,探得一些皇帝的意向。


    若非她在皇帝宮中侍候,皇後與太子想捏死她,還不跟踩一隻螞蟻那般簡單,何必費周章。


    倘若可以,她萬萬不能與這兩者作對的。


    然,她卻在白瑤光被調戲一事與在摔下月台之後,她和皇後、太子一派已不得不相對立,已無選擇。


    不是他們死,便是她亡。


    白青亭問道:“瑤光如今在何處?”


    “白采女在姐姐昏迷期間,便入了椒鳳宮,如今算來,已有三日。”秦采女與白瑤光雖同品階,卻未私下有往來,若非因著白青亭,白瑤光還入不了她的眼。


    畢竟雖是同品階,可在皇帝宮中侍候,與在妃嬪宮中侍候,這其中還是有分別的。


    白青亭微眯雙眸,隻怕白瑤光此時此刻已是兇多吉少。


    “慧兒,你可有法子探得消息?”


    白青亭將希望轉向秦采女,“我雖已無大礙,但還是渾身發疼,擦傷的地方也還未好全。好慧兒,你不會要姐姐拖著這一身傷去打聽消息吧?”


    秦采女顯然為白青亭哀兵政策所動,隻是遲疑片刻,便堅定地點頭:“白姐姐,既然您心意已定,慧兒自會去打聽。之前我會關注白采女,也是因著怕姐姐醒來會問,這才多留心些。隻是姐姐要答應我,凡事適可而止。”


    “你以為我在月台沒死成,他們就會認為天意如此而放過我?”


    白青亭覺得秦采女雖關心她,可也是關心則亂:“我一次沒死成,他們肯定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這樣的殺招會持續到我死為止。”


    秦采女傻傻怔住,顯然她未曾想過這些。


    “慧兒,你我情同姐妹,我信任你,方將瑤光之事告知與你,令你往後見著太子殿下也要繞著走,可如今想來,卻是我害了你。”


    原主是真的疼愛這個真心待她的小采女,看在這個的份上,白青亭不得不提點一句:“你要記住了,你從來未聽過任何太子殿下糾纏瑤光的事情,以後無論在誰人麵前都莫再提起,包括我。”


    想來當初原主也未想過皇後與太子會想殺她滅口,不然她也不會將此事告之秦采女。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在哪裏都適用。


    “姐姐,我明白了。”秦采女雖年幼,可在深宮裏,又有幾人是真的天真,白青亭話中之意,她一聽便全然明白。


    “打聽瑤光的時候,你要小心巧妙,莫讓人察覺你對瑤光有何不同。”白青亭不忘再念上一句。


    秦采女外表天真可愛,性情活潑無邪,容易令人不設防,打探消息是再適合不過了,可她還是有點不放心:“這是最後一次你幫我打聽瑤光,往後你自過你的日子,莫再摻和進來,切記!”


    待她傷全好,她便自行打聽行動。


    她雖喜好生生解剖活人,可那也是針對惡人而言。


    要不是白瑤光之事事態緊急,容不得她慢慢適應這裏再行打聽,像秦采女這樣的好姑娘還是莫再牽扯進來為好。


    何況白瑤光隻有還活著,她才有謀劃救人的必要,若死了,那她也不必做什麽了,隻要在自保之餘再尋機報仇便是。


    秦采女懷著萬般心思走出她的院子。


    乾龍宮有前後兩個正殿,正殿又各有兩偏殿,偏殿又各有三個院子,不分大小,她擇一而住,餘兩個院子卻是空置的。


    她擇的院子叫清華閣,因著進了院子便隻有一個房間,故而這個房間便有些大,即使被分別隔為正堂、偏間、寢室,她還是覺得有些大,這麵積相當於現代的三房兩廳了。


    正堂是待客之所,大且清雅。


    偏間是她平日消遣之地,裏麵琴棋書畫什麽都有,滿櫃的書更是多得讓她眼花燎亂,看得出原主原是個博覽群書的,即使身負深仇也未怠惰。


    這讓心情一鬱悶便想尋人解剖的她深深慚愧了,怎麽她就沒有想到把書看看再看看,待看穿後看能看出什麽花來。


    寢室是她休息之處,布置得有些冷清,一張木床,一張貴妃榻,一個衣櫃,一個梳妝台,一個圓桌四隻凳子,還有一個八仙過海的八扇屏風,屏風後麵是沐浴之地,隻有一個大大的木桶,一個衣架。


    這裏的人三至四五日才沐浴一次,多至還有七八日的,當然那軍營裏的指不定還不止呢。


    可她不行,她堂堂現代人不行,一日不洗她癢得很,故而在過去三日加上今兒個,這四日裏她沒少與秦采女探討這個問題。


    秦采女堅持她傷未好不可沾水,她堅持不沐浴不睡覺的精神,兩兩不妥協。


    最後,以她品階最高取勝。


    當然勝之不武什麽的,她才不會介意,於是可以完全不計秦采女那幽怨的小眼神。


    夜裏子時,白青亭寂寥地坐在院中,因為她死活睡不著覺。


    果然,白天是不可偷懶的。


    看她也沒什麽傷了,還睡了一整天,精神能不好不好麽!


    白青亭托著下巴,雙臂擱於四方石桌上,默然不語。


    她撓了撓耳朵,心裏默默歎著,也就是秦采女晚上不能住在乾龍宮,她才能在晚上偷偷出來放放風。


    夜晚的左偏殿比白天還要安靜,清華閣裏連風聲都顯得那般可貴。


    要不是白天看到《女官》一書中有提到一句,除帝後女官與帝後同住之外,其餘女官皆住於西三所,她都要以為她得了什麽了不得的重病,被隔離了呢。


    掰著手指算了一下,這是她自月台被抬迴皇宮的第四個晚上了。


    按理說,若他們想置她於死地,在這皇帝許她養傷的八日裏,無疑是動手的最好時機。


    界時她就算死了,隻外道她是因摔傷五髒六腑重傷不治,她便無處伸冤去。


    可眼見都過一半了,都還未有何動靜,這就讓她很是疑惑。


    也不是她皮癢想挨揍,或命長想挨刀,隻是這日子實在是無聊,這四個日夜裏她不是吃就是睡,徹底豬的生活啊。


    隔日,白青亭一大早便起了身,自個拿了牙粉刷牙,沒有牙刷,便以削好的青竹代替。


    而這牙粉,她問過秦采女,說是以中草藥田七製成的,除菌消炎不在話下,夠衛生的。


    剛抹好臉,將銅盆的水欲端到外頭倒掉,便見秦采女從正堂進來。


    匆匆躬身衝她施了一禮後,便迅速接過白青亭手中的銅盆,手腳麻利地去院子裏倒了便迴來,站在正堂裏喊:“白姐姐,你洗漱好放在屋裏就成,我來端走倒掉。”


    白青亭這時在偏間看著滿櫃的書,這滿櫃的書她也就剛看了幾本,也不知道豬年狗月才能看完。


    偏間連著正堂,中間的門開著,她一聽到秦采女的話便也提高了聲音迴道:“不用,我傷已大好。明兒起,你也不用來照顧我了。”


    秦采女一慌,連跑入偏間:“是我哪裏做得不夠好麽?”


    “不是。”


    白青亭抽出一本《天朝史記》,迴身道:“都說我大好了,便無需你再照料,你且去迴了劉總管,就說是我說的。”


    “我不是怕劉總管責備我,我就怕未能照顧全姐姐。”


    秦采女嘟著嘴,轉眼又樂道:“何況我又不歸他管!”


    “你還知道是歸我管的話,那就聽話。”白青亭安坐圈椅,在高案幾前拿著書開始看。


    “又耍賴!”秦采女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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