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詔女官,僅設於皇帝宮中一人,協助皇帝處理日常事務。


    一句話,概括了白青亭往後在宮中的所有活計。


    女官又分內延女官與外府女官,外府女官為皇後所管,內延女官為皇貴妃所管,可全體女官又由代詔女官管理監督。


    白青亭捧著一本關於天朝女官職位的書,端坐於乾龍宮後院正殿的左偏殿清華閣偏間中,默默惡補著。


    看到此處,她擰起清眉,心裏疑惑。


    她雖不是真正的古代人,但在現代也看過不少電影連視劇之類,深知這宮中皇後與皇貴妃向來都是不好惹的人物,她一介女官品階再高,也不過是皇帝受封食於皇家的奴婢。


    她能管得了麽?又如何敢管?


    在原主白青亭中的記憶裏,原主倒是與這兩位後宮了不得的大人物皆相處甚歡,左右縫源,如魚得水。


    原主相貌乃清秀之姿,麵容淡雅,怡然自得,勝在一身冰肌玉骨,這一身天然好肌膚讓這三日來日日洗澡的她很是歡喜。


    原主聰慧隱忍,表麵溫和賢淑,謙恭有禮,內裏卻是殺伐果決,這也是原主為何能在如深海般莫測的皇宮中,一步一個腳印從毫無品階的宮婢升到女官之首的最主要緣由。


    除了那些暗地裏被原主白青亭為官路而不得不掃清的人外,原主並未真正得罪過誰,至少表麵上是。


    莫非這暗地裏還有原主不經意得罪過的人?從而招來殺身之禍?


    這些尚不想,單單原主的溫和賢淑、謙恭有禮就有得她學了。


    聰慧隱忍麽,她自認還是足以勝任的。


    畢竟要在法治的現代裏殺了一個又一個的活人,若無半點算計,她哪能在那幫臭警察的眼皮底下,活了從二十歲開始殺人到死亡時二十七歲這七個年頭。


    至於殺伐果決,這一點她很是歡喜,當然她更歡喜血腥暴力,以其人之道還以其人之身。


    看來她要克製一些本性,不能讓過急的血腥破壞了她表麵需維持的溫和賢淑、謙恭有禮,就像在現代時她剛出精神病院,太久未解剖活人的手癢讓她一時忘了分寸。


    一個月生生剖了三個人,是痛快了,可也太顯眼,令大批的警察揪著她不放,終送了性命。


    這樣的賠本買賣再賠一次,可沒第二個軀殼供她重生。


    將《女官》翻了個頁,她繼續看得津津有味。


    秦采女推門進來,十六七歲模樣,長得嬌小玲瓏,頗為討喜,她上前向白青亭躬身行了一禮。


    白青亭微微頷首,“都說不必如此多禮,這裏隻你我二人,又沒旁人,你又喚我一聲姐姐,就別再行這禮躬那身了。”


    雖說她正三品,秦采女正八品,品階差的不是一個半個,可她又不是真的古代人,真煩這些禮節。


    說完複低頭,她又栽到書本裏去了。


    秦采女也不管她說的話,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說了,嘴裏隻嚷嚷道:“白姐姐,你可不能這樣坐著看書,若累著身子骨,再有四日您如何能在陛下眼前侍候?”


    白青亭對於秦采女的念叨連眼皮都沒抬,這三日來就是這個總是喳喳叫的采女照顧著她,雖說是皇帝下的命,內務司總管劉德海安的排,但這秦采女倒是真心誠意地為她著想。


    唯一的不好,是小小年紀嘍嗦得像個老太婆。


    “哪來那麽嬌弱?咱們就是奴婢的命奴婢的身子,若非陛下聖恩,我這會都不知道屍骨丟哪兒呢!”


    白青亭接著道,“再說四日後……好慧兒,你就不用擔心了,我的身子都好大概了。”


    “就算好大概了,畢竟也隻是大概,從那麽高的月台摔下來的,可不能疏忽。”


    秦采女又是一頓正正經經念道,終是敵不過她強大的念功,白青亭不得已放下書出了偏間迴寢室床上休息。


    中秋月祭,她不明不白摔下月台那般的高台,卻在太醫宣布五髒俱碎無法救治之後,本已定死命的她卻又奇跡般地活了過來。


    其實從那麽高的台子摔下,她覺得應該是粉身碎骨也不為過的,可事實就是那麽奇怪,這軀體不但讓她重生,連帶著也讓震碎的內髒皆恢複如初。


    她知道,這是很難以理解並接受的。


    在現代都是如此,何況在醫術閉塞的古代。


    這樣詭異的事情早在皇宮傳得神乎其乎,什麽難聽的話都有,秦采女有意瞞她,但終敵不過那些嘴碎的宮婢,偶爾秦采女不得空,便著宮婢送膳食過來。


    有時兩兩而來,送來膳食後出了她的房間,還未走出五步,便忍不住嘀嘀咕咕地結伴議論,其實她很想追上去告訴她們一聲,背後議人事非怎麽著也得走得遠些,至少得出了她房間的院子。


    在皇宮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這樣不謹慎可隨時會要了她們的命。


    當然她沒那麽好心,不過想想而已。


    秦采女替白青亭掖好被角,“白姐姐,慧兒說句不敬的話,您可別怪慧兒。”


    白青亭詫異地掀起眼皮看她,微微點頭,這三日來倒最數這一句順她的耳。


    秦采女接著說道:“這次您命大,能撿迴一條命已是天恩,以後還是莫再管白采女的事情,畢竟連林賢妃娘娘都管不了的事情,您怎麽管得了呢?”


    這話說得前言不搭後語,可她還是聽明白了。


    因著白采女的事,她得罪了人,才有了月台的奪命。


    隻是白采女與林賢妃是哪一個,這得容她好好想一想。


    白青亭努力揪著原主的記憶,片刻後才從亂糟糟的腦海中揪出關於這兩個人的事情。


    白采女,白瑤光,竟是原主的表姐。


    原主表哥白居山死時年十七,這位表姐年十三,同年姑姑病亡,兩年後姑父也鬱鬱身亡,年僅十五歲的白瑤光毅然孤身上京都,欲告禦狀。


    在兩次被丟出大理寺後,白瑤光忽遇奉命出宮采買的表妹明天晴,十四歲的明天晴與十二歲時未有多大變化,除了削瘦些高些,她二人麵容皆一樣與兩年前相見時一般無二致,二人逐一認便出,她方知表妹未死,姐妹二人相擁而泣。


    彼時原主已化名白青亭,她與原主深談,後安於潛伏,不再莽撞告狀,隻是二人身弱力單,她已然隻是一介孤女,原主此時也隻是正九品的奉儀,不足以有所為。


    此後四年裏,白瑤光深居京都,四年匆匆而過,她與原主卻隻查到明家冤屈皮毛。


    不久,原主當上代詔女官,白瑤主也在原主的幫助下,一樣以李代桃薑之計蒙混過關入宮為宮婢,兩年間從宮婢爬到正八品采女。


    可謂位高便權重,一權重再多再難的問題亦求之有門。


    原主與白青亭宮中合作無間,終在兩年間查清當年明樓與白居山的科舉舞弊之案,從而牽出明家滿門之滅的緣由,得以真相。


    卻未料,原主還未開始複仇,竟已身死。


    這一點,誰也不知道,白瑤光亦不知曉,隻是擔心原主的傷勢,卻未能有機會來與原主相會。


    好吧,原主的表姐就是她的表姐,得顧上一顧才行。


    “瑤光如何了?”白青亭問道。


    她想以她們的姐妹之情,白瑤光不能來看望她,應是有什麽阻滯。


    “慧兒,在這深宮內,知已者有幾何,真心者又有幾何,實是堅難,我與瑤光不僅是同鄉之誼,更有知已真心之情。”


    以秦采女對白青亭的維護,她若不坦白說,怕是秦采女會瞞她瞞到她傷徹底好後,可也怕到那時,她這位表姐早已成了枯骨。


    在這深宮內,實在是太有可能。


    秦采女心中雖還有憂慮,卻也不再隱瞞:“姐姐,全因當日太子殿下糾纏白采女之事而起。”


    事因一個多月前,時值快到中秋之際,各宮各殿妃嬪皆自備中秋之禮,林賢妃便遣白瑤光前往皇後中宮椒鳳宮找與之相熟的采女相討皇後最之喜愛的花樣,欲親手繡成送與皇後作為中秋之禮。


    此禮,一禮節到了,二禮輕情意重。


    卻不料,迴來之時恰逢到椒鳳宮請安的太子殿下龍琅。


    天朝皆知,龍琅溫文有禮,謹守皇法,進退有度,實為天朝第一皇族表率。


    白青亭卻知,龍琅實則為人狡詐,心狠手辣,且喜好美色,荒淫無度。


    “當日我已巧言解了太子殿下對瑤光的糾纏。”


    白青亭細細迴想一番,“言語間並未得罪太子殿下,亦表明絕不會外傳,莫非……”


    秦采女搖首,“沒有,除了姐姐你、我、白采女之外,就太子殿下與皇後娘娘知曉此事。”


    白青亭不明白了,她再是一個奴婢,也是在禦前侍候的正三品女官,皇後與太子應不會如此肆無忌憚。


    白瑤光是她的表姐,無人知曉。


    眾人隻知乾龍宮白代詔與儲賢宮白采女交好,其他女官或宮婢自不會為難白瑤光,宮妃們,甚至皇後皇貴妃也盡量不與她正麵對上。


    “我摔下月台後,曾被太醫診斷必死之人。”


    白青亭將手臂從絲被中伸出,左手撓了撓右手肘處的擦傷,想來是快好了,才會這般癢,她邊撓邊道:“這其間,皇後娘娘或太子殿下有做過什麽事麽?”


    “皇後娘娘向林賢妃娘娘要了白采女,說是白采女溫和柔順,皇後娘娘看之甚喜,欲收之在旁,隨身侍候。”


    秦采女迴道,見白青亭舉動,又忙拉住白青亭的手:“白姐姐莫要再撓了,若破了皮留下疤可就不好看了。”


    白青亭順著秦采女的手不再撓癢癢,對於原主摔死的原緣有了幾分了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嫡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朱顏小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朱顏小改並收藏嫡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