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徽一統之前,諸侯割據,戰亂近百年,多數女子皆亡。


    上到六十的花甲老者,下到十歲稚童,皆上戰場,十室九空。


    且如今,男兒生育艱難,誕育女兒尤甚。


    男子過多,不僅田地產出艱難,“借種”這種風氣蔓延,女子一度不敢出門,怕被強擄了去。


    秦池佑歎一聲,語氣溫柔,又帶著通透清醒:“婚姻之事,並不是世人渴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才是圓滿。我們在這姻緣中,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才是最重要的。”


    “遇著你之前,我並沒有奢求所謂情愛。男子總歸是要嫁人,相敬如賓,能生個一女半子,一生已是知足。晚晚,我很慶幸遇見你,情之一字磨人,卻叫人甘之如飴。”


    孟月晚的手被秦池佑抓緊,聽得他在耳畔低語:“心因你而熾熱,無怨無悔,宴之應當同我一樣。晚晚,你已經讓我們圓滿,勿要鑽了牛角尖。”


    孟月晚貼近他,聽著他平穩的唿吸,依偎在他身邊。


    既然無法改變,那就好好庇護羽翼下的家人,星霜荏苒,時間會給她一個最好的答案。


    第二日一早取了魚簍子,裝了滿滿一桶子。


    剛迴來準備朝食的食材,寒衣慌慌張張的跑來:“容……容蘇……容蘇不見了。”


    孟月晚挑眉,什麽叫人不見了,昨天晚上還一起吃了鴨子:“別急,慢慢說,是不是如廁去了?”


    寒衣牙齒都在打顫:“不,我帶著環兒睡得早,昨兒半夜喂奶時有覺著身邊沒人,當時我自個兒也不清醒,沒留意,今早……今早……才發現容蘇的軟被都沒攤開。怪我……是不是被……”


    孟月晚搖頭,綠芙守在外頭睡的,一個大活人在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昨晚她子時末才睡,沒有半點動靜。


    任蘭過來察看現場,也沒有諸如上次迷煙之類的痕跡。


    孟月晚找了一圈,周圍可能隱藏的位置都尋過了。


    最後找到小張那,小張斬釘截鐵的保證,絕不可能是手底下的姐妹擄的人。


    大張頭那邊催著出發,隻好暫時作罷。


    剛爬上馬車,孟月晚驚得差點掉下來,空間多了個嶄新的九宮格。


    原本是兩方九宮格,加兩個一平的小格子,現在變成了三方九宮格,沒了約束,羊子立馬就占了新拓展出來的地界。


    難道容蘇失蹤還是什麽大功德事件不成?不能啊!


    中午下了麵片湯,幾人用完,秦池佑都未醒來,瞧著幾個堂姐打趣曖昧的眼神,孟月晚很後悔昨晚光顧著睡覺了。


    “祖母,容蘇一事……”


    早上走得匆忙,沒說幾句就散開了。


    孟清不在意一個樓裏買的侍兒:“令在否?”


    孟月晚點頭。


    孟清聞言遂說:“還不知是哪路牛鬼蛇神,消失了也不過是一枚廢棋,無甚影響。”


    孟宴之照例跟著月晚轉,不同的是,他現在喚她孟孟。


    麵對她的目光,他不用再背手握拳,裝作無所知,現在可以大方迴應。


    “宴之,湯不錯,多用些。”


    “宴之,昨晚睡得可好,傷換藥了沒?”


    “宴之,多休息,傷口別又出血了。”


    ……


    孟宴之不再少言寡語,句句迴應,事事有交代。


    兩人之間的變化,大家都看在眼裏,知道孟宴之應當是得償所願了。


    眾人自然沒有話講,這人平時寡淡冷漠,誰能料到能一同赴死,他弟弟孟臨之說時,大家都還感慨孟月晚好福氣。


    孟臨之將這件事傳開,也是為了哥哥正名,免得招人閑言碎語,尤其是那些個有心思的。


    孟月晚端著雞絲麵片湯,端著一杯水和潔牙粉:“池佑,先吃些東西再睡,空著肚子傷胃。”


    秦池佑幽幽轉醒,坐起身就著水潔牙,又取下車壁上的布片潔麵。


    “容蘇不見了,今早才發現,遍尋不到。”


    秦池佑毫不意外,邊穿衣邊說:“我倒以為他早會離開,沒想到是在等你迴來。我讓阿姊查了,容蘇有異,梧桐苑裏的那位,早沒了。”


    孟月晚一愣,也不想問這“沒了”是不見了,還是死了。


    這人用飯不愛說話,有時被她纏的煩了才迴應一二,孟月晚等他吃完才開口。


    外頭有翅膀撲棱的聲音,綠芙氣急敗壞的:“別啄了別啄了,大白被你玩壞了。”


    孟月晚連忙出來,開心喊著“白白”,白白立在車轅處,歪著頭打量她,一雙銳利的眼睛配著這姿態,透露著幾分嬌憨來。


    “白白!”


    白白立在了她的肩頭,裏頭的秦池佑低笑:“將它腳上的鐵環取下。”


    孟月晚徑直遞了進去,逗弄了白白一會兒,才進去說事。


    “你看看吧!”他眉間是化不去的憂慮。


    她也跟著正了神色,這是發生什麽大事了。


    “北六州大旱,餓殍遍野,已開始南下。這是驛站被截的真相,有人設法瞞著這個消息,不止三頭河,其餘官道驛站也有異樣。”


    孟月晚這才知道那心多出來的九宮格是個什麽意思了,她誤打誤撞的,提前揭發了這事。


    “茲事體大,背後必然有一個極大的利益團體,叫阿姊萬萬小心。”


    秦池佑正是憂慮這一點:“阿姊已經連夜出發,事急從權,棄了官道,直上通州。”


    孟月晚結合自己啃過的那些史書,曆代賑濟會發生的貪汙之事,稍稍借鑒。


    “姨母說,大徽應是賑濟尚有餘力的,去歲秋便沒什麽收成,有常平倉和減賦稅的政策。而今不過三月底,就要南下……並不合常理……阿姊或可從大糧商的動向和賦稅情況著手,避免打草驚蛇。”


    秦池佑更加擔憂:“晚晚之意,是官商勾結,蓄意囤糧。更甚者,賦稅一事都有貓膩?百姓手中顆粒不存,才會早早南下逃難?”


    都是經過十七年前旱情的那一波人,囤糧應該是骨子裏的本能,不是實在活不下去了,誰會背井離鄉啊!


    孟月晚歎息:“同樣的苦難,於底層者是萬丈深淵,於上層卻是另一番潑天富貴。人性使然,也隻是提供個思路,具體事宜,阿姊比我們更有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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