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車上隻有一小缸子水,那可不成:“你們先去林子裏頭看看情況,我去湖邊看看去。”


    “那成,我等會兒要小五過去叫你,別太久了啊。”


    “成。”


    隊伍宿在官道附近的平坦處,穿過一小片林子。


    孟月晚看見了澄澈的湖水,日暮的餘暉灑在水麵,隨著微風,光在水麵浮動,溫柔動人。


    湖邊的灘塗,在邊緣處已有不少幹裂,靠近水的那一片,的確是軟泥,帶著似有若無的泥腥味。


    孟月晚折迴林子,拔了幾棵筆直的大樹,削了枝葉,四根綁做一排,放在軟泥處沒有下陷。


    取了水送到綠芙那處,孟月晚調了一大盆麵糊,這次加了二十枚雞蛋。


    “姨姨,想姨姨,嬌嬌很乖。”


    奶唧唧的聲音,被曹青雪抱著,還伸手要往孟月晚懷裏來。


    幾個孩子也圍了過來,嘰嘰喳喳的。


    小五來尋人時,孟月晚才得以脫身,迴首看著他們的笑臉,她心裏頭輕歎一聲。


    她一個掙紮在泥濘中的人,現如今也要成為別人的救贖,如何諷刺!


    “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如是當則以!


    秦池佑並未睡多久,這邊孟月晚才和綠芙一同把族人的餅發下去,就見著池佑立在車旁,遙遙望著。


    孟月晚軟了眉眼,走過去牽他坐下,木樁子上放著一盅果茶,加了崖蜜,養身子。


    秦池佑眉間的肅然頓時化去,這人是真的迴來了,捧著茶細飲一口,是熟悉的味道。


    容蘇撇撇嘴,沒出息的咽了咽口水,他抱著孟月晚哭得好不傷懷,也沒換來人家一絲寬慰,這人睡一覺起來,得了這麽多果子茶……


    鍋裏燉著野鴨子肉,剛放下去新鮮的蘿卜,貼了鍋貼,用不了多久就能開動了。


    容蘇守在那裏,不然他好歹要過來酸幾句的。


    另一口鍋裏燉了一鍋甲魚,泥裏頭扒拉出來好幾隻,小張她們不愛這沒肉的吃食,但甲魚是很補的。


    “沒想到這醜玩意兒,味道真不賴啊。”孟芳珂覺著這甲魚比鴨子還好吃幾分。


    這一鍋,就她們姐妹倆給炫完了,孟月晚就著湯汁都幹了幾碗飯。


    孟芳華一再推拒,其餘人看著那一堆殼子,渾身上下沒幾兩肉,也都選擇了老鴨燉蘿卜蓋飯。


    忙完後,依舊搭了架子,把剩下的鴨子熏製起來。


    夜裏的火生的更大了些,孟月晚手裏拿著一截木棍,從棍法到刀劍,或是長槍,得選個趁手的練練。


    她還是喜歡耍她的大弓,很有安全感,對敵招式上弱了幾分,孟清正在教她。


    直到夜深,孟月晚才擦洗了一番。車內一燈如豆,池佑強撐著,也在修習內功。


    “怎還未睡?不必等我,你這身子,我還不知道要費多久給你養迴來些,早睡好眠是第一要緊。”


    孟月晚輕車熟路的拉過池佑的腳脖子,放在自己掌間,用內勁在他腳底的要穴上按壓。


    “今日閑話贅敘,倒是正事隻字未言。”


    秦池佑的神色很是鬆快,這足底按壓,對於緩解疲勞,還真是有幾分奇效。


    “有什麽事,明日也可細說,等到這麽晚,真是半點不愛惜身子。”


    秦池佑輕笑一聲:“明明才幾日,卻覺著好久沒聽到你在耳邊念叨了。”


    兩人的目光,在這搖曳的燈火裏遇著,孟月晚領會到,汪曾祺所寫那句“家人閑坐,燈火可親”的意韻來。


    “天天念你,你倒要嫌我煩了。我倒也想你那時不時的‘晚晚,慎言!’‘晚晚,慎行!’。”


    “這次一事,可有什麽頭緒?”


    孟月晚搖頭:“我對這些原本不甚敏感,哪裏有什麽頭緒,倒是下手之人,內力奇高,借力走勢如同空中飛人,我這點功夫,真是不夠看的。”


    所以她也製訂了一個訓練計劃,以後隻怕日日都要晚睡了。


    秦池佑瞳孔微縮:“那隻怕不是孟璟麗能使喚的動的。”


    此事若是幾位皇女下手,情況更為棘手。


    “孟璟麗?那又是誰?”


    “要同你說的正是此事。”


    秦池佑同她說了原委,孟月晚聽完之後也是極為不平靜。


    “這令牌……要不咱交出去得了?”她是真的不樂意接著。


    秦池佑白了她一眼,也知道孟月晚隻是嘀咕,不是真的推出去。


    她們同一族人,一筆寫不出兩個孟字,孟璟麗既然如此激進,那後果都是一族擔著,她們也逃不了,還不如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


    “宴之的事,我允諾了他……”孟月晚說這話時,不敢看秦池佑的眼睛,換了隻腳按壓。


    力道失了準頭,秦池佑皺了眉:“宴之的事我有數,不可委屈了他,去到北疆之後,好好的過個禮。”


    見這人依舊垂首,悶著頭,手上的勁一下重一下輕的,秦池佑不知她是不是不滿自己的處理,還是想急著讓孟宴之進門。


    他抽走自己的腿,斟酌片刻,還是開口解釋:“晚晚,我不是攔著你納人。宴之同你共患難一場,我知你們情分非常,所以要格外給個體麵。到北疆在做打算,比現下倉促行事更妥善。”


    秦池佑生怕她誤會自己因妒生了嫌隙,這話說完,孟月晚也沒見多大變化。


    嗡嗡道:“我對不住你!池佑!”


    這下秦池佑是真的不解了,不過納個夫郎,如何就對自己不住了。


    他細看了晚晚的臉,神色不似作假,唇微動,又不知她心結在何處。


    秦池佑隻吹了燈,放妥了油盞,拉了她歇息。


    “晚晚為何說對我不住……或是想給宴之平夫的位置?”


    孟月晚怕他胡思亂想,直言道:“在我們那,一人隻能有一個夫郎,多了不僅受盡流言,還違反律例。所以,我心裏總覺著對你不住。”


    秦池佑是挺訝異:“那你所處之地,是不是家家和睦,每對妻郎皆能白首到老,喜樂長隨。”


    “也並非如此,兩口子過得不如意,也能換人的。我不知別人家情況如何,但大抵七成成婚的都是能攜手一生的吧。”


    離婚率大約百分之三十左右,不婚主義比比皆是。但家長裏短的,生活本來就是一地雞毛,像她一汪死水,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秦池佑想了想:“所以你瞧,即使一妻一夫,也不見得能人人圓滿。晚晚,大徽的律法不是空中樓閣,是形勢所迫。你讀一讀大徽史誌或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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