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開始通報禮單:“孟府攜少君歸寧,琴瑟和鳴,連理相合。歸寧禮單:送福金豬一頭,極品隋珠一對……”


    禮報完,放了爆竹,一行人快步走來,一個儒雅的美人大叔上前一把抱住秦池佑:“我兒,苦了你,我兒今日可洗得惡名……”


    “行了行了,堵在門口叫人看著像什麽,進屋進屋。”嗓門大的這人便是秦王,秦池佑之母了。


    孟月晚心下稍安,給母親父親過了禮,便被按坐在客廳的太師椅上。秦池佑被他父親拉著,到閨房裏說悄悄話去了。


    “我今日瞧著賢媳倒沒了往日的怯懦,為女子當頂天立地,如此不卑不亢,才是好女郎之態啊。”


    “母親所言極是。”


    麵上神情自若,腳卻能摳出三室一廳來,我不會聊天啊,這三司會審的既視感是怎麽迴事啊!


    “賢媳日後可有打算?”


    “嗯,想著還是繼續考學吧。”


    眾人無不竊笑,孟月晚也不甚在意,學著平日裏秦池佑喝茶的樣子仔細品嚐。


    “賢媳莫怪,這些崽子們並無惡意,隻是老婦聽聞你如今秀才都未考得,這讀書一道實在艱難。不如走武舉之路,你孟家本就是武將世家……”


    可孟月晚心裏覺得孟家並不靠譜,手握百萬大軍,不被皇帝滅了也得脫層皮,打天下時武將可行,治天下這武將待遇可能並不好,也難以出頭。


    “迴稟母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學武還需得從小開始,如今我根骨已成,隻怕難有成就。”


    “既決意考學,可有想好考什麽科目?明經科的話,倒可同池佑的姊妹一同學習,師承李寧木,當朝大儒,如何?”


    “這可能晚輩無法立成,長期的耳濡目染和聽經講理,肚子裏才能有點文墨,明經科入門太難。我想考的是進士科。”


    秦池佑的大姐秦王世女冷哼一聲,自家如此出眾的弟弟配了這樣一號名不見經傳的女娃娃,心裏本來就十分不滿,此時聽她大話連篇,更是難以忍耐:“就你,還進士科?往年的詩會可有一次奪得頭籌啊。”


    “不曾。”


    “哼!”


    秦王見兩人劍拔弩張,但想著這進士科的確要些天分造化的,於是開口:“這樣吧,池佑向來愛梅,不若你就以梅為題,即興做一首詩出來,我們也看看你到了個中水平。”


    她頭一歪,放下茶盞,脫口而出:“聞道梅花坼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前一放翁?”


    “當”的一聲,鴉雀無聲的廳內,看好戲的世女杯蓋砸在桌上。


    眾人不語,孟月晚心裏很沒底,不是吧,沒反應這是過不了關?


    要是秦王反對她念進士科,天天逼著她讀艱澀難懂的古文,咬文嚼字究其根本,還要日日同池佑姊妹一同學習,就很瘋。


    孟月晚決定來真的:“這時間倉促,這首不算,勞煩取副紙墨來。”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


    以梅為妻的林逋的《山園小梅》總能入眼了吧。


    筆落,侍女取了給招手的秦世女讀完,眾人依舊無聲。


    孟月晚瞧著桌上的果幹,十分饞嘴,眾人傳閱時,偷摸來幾粒沒人發覺吧。


    “賢媳啊……”


    “咳咳咳咳……唔,到!”孟月晚猛灌一口茶,差點噎死。


    秦世女:“你有如此天賦,往日竟從不顯,若非胸有丘壑,就是偷她人佳作……不如以月為題再來一首。”


    “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2?”


    孟月晚幹脆堂而皇之抓一把果幹吃起來,綠芙聽到自己主子這出口成詩,使勁掐著自己大腿才沒失態。


    秦池佑和父親聊了很多,便來解救自家妻主來了,結果瞧見大家夥對妻主的態度十分奇怪,他小妹在他耳邊耳語一番,他才知道前因後果。


    孟月晚一見到他,感覺自己的救星來了,擠眉弄眼,秦池佑隻得拜別眾人,領著她來到自己的小院。


    “燕清居”,那牌匾上的字風流韻長,一看就知是出自誰手。


    入院便有一番幽韻,一山一石,一花一木,疏朗簡約,令人神暢意和。


    一入閨房,更顯雅意。一幾一榻,一椅一案,雖簡勝繁,器玩陳列、庭園營造、瓶花投插,各所相宜。


    她似乎看見,一翩翩少年,遠離門外塵世喧囂,欣然忘形於名家妙跡之中,撫案觀書,焚香晏坐,一人一室,仙然入畫。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秦池佑,我終於知道什麽樣的人家才能養出你這樣神仙般的郎君來了。”


    “妻主見的公子太少,這香房畫室,朝都內的公子大多都有,如何布置全憑各自喜好罷了。倒是妻主往日明珠蒙塵,卻腹藏乾坤,暗自綢繆,倒叫佑仰慕。”


    孟月晚心虛的摸摸鼻子,就還挺不要臉:“池佑,其實吧,那些詩作都不是我作的,我就是夢裏夢到的,今日母親考較,拿來應應急。真的,真是我夢到的。”


    秦池佑看著她的眼睛,聽得那言之鑿鑿的說辭,也不知信沒信:“妻主可會撫琴。”


    “啊喂,叫我唱個曲兒還行,彈琴我可不會。”


    “也好,那妻主便教我唱個曲兒,可有填詞?”


    她樂顛顛跑到案幾前,秦池佑為她磨墨,哎呀,這詞曲庫可太多了,在夫郎的閨房自然濃情蜜意些更應景。


    可是繁體字著實筆畫多,還要從“孟月晚”的記憶裏搜索,實在不容易。


    “池佑,不若我給你磨墨,我唱你來寫:咳咳……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


    照花前後鏡,花麵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秦池佑看著這詞,眼中意味不明:“詞作上佳,曲調聽起來哀絕,我們新婚燕爾的,不知還有沒有別的曲。”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她唱得快,唱完秦池佑還在寫,那“海棠”二字墨跡暈染,糊作一團。


    他揉了紙團,見那人沒心沒肺的吃著零嘴,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這裏摸一摸,那裏瞅瞅,歎了口氣,認命的再度抄寫。


    罷了,海棠就海棠吧!


    來日方長,他總能將六皇子這株海棠替換成他的。他喚了奶爹爹來,讓他務必在園中種滿海棠。


    吩咐完又失笑,其實這倒也沒必要。


    且說秦王那邊,為給孟月晚立名,這幾首詩作即刻冠了她的名,給宣揚了出去。


    誰知兒媳婦的名沒立住,反而讓第一公子再次揚名,沒人相信廢物草包能做出如此詩作來,皆揣測是秦池佑作好了詩讓她背來,應付家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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